女鬼身上没穿衣服,丝丝缕缕的黑雾缠绕周身,恰好遮挡住要紧部位,她跪伏于地,长发倒垂着,格外诡异阴森。
这时她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瓜子脸,面上神色却楚楚动人。
“公子,奴家害的都是恶人……”女鬼自辩道。
“哦……原来都是恶人啊。”步安上下打量她,点点头道:“你说我搭救了你,什么意思?”
女鬼凄苦道:“奴家落难于商贾之家,日日受道士念咒欺辱,是公子将奴家救出魔窟。”
步安又“哦”了一声,边说着:“原来我将你买来,就算搭救你了。”一边走到女鬼身前,作势要将她搀扶起来。
女鬼惊得直往后退。可步安哪里肯给她逃脱的机会,饿虎扑食般窜了上去,死死掐住她的双臂,浓郁鬼气瞬间从他手掌钻了进来。
女鬼发出刺耳尖叫,樱桃小口突然张大到骇人的程度,几乎将她整张脸都撑爆了,与此同时,狰狞大口朝着步安的脑袋就咬了过来。
堪堪闻到血腥气时,步安凝聚神魂之力的拳头已经砸进了这张大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被他几乎已经扑倒在地的女鬼,化作了一团黑雾,沿着地面逸散。
黑雾如同被人突然抽离的黑色桌布,蹭的一声消失。
步安爬起身时,只听十几步外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是疯了吗?讲不讲道理?都给你跪下了还要怎样?!”那女鬼已重新聚拢,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连周身黑雾都变淡了,可神情却恶狠狠的。
“说什么买你便是救你,被你害死那些人,哪个不是像我这般把你买来的!你今日装得清纯无辜,还不是怕我吸了你!”步安冷笑道。
女鬼不甘示弱地挑衅道:“那你倒是来吸……”
吸字刚吐出口,便有狂风袭来,紧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只见女鬼所在位置丈许开外的地面,被足有水缸粗的大树树干砸中,几乎连大地都在震颤。
大树密密麻麻的枝丫后面,传来素素的尖叫声:“砸死你!砸死你!砸死你!”每一声“砸死你”响起,大树都会被举起又砸落。
虽然没有一次砸中,那女鬼却也看得目瞪口呆。
紧接着又是“嘎啦”一声巨响,大树终于禁不起这么砸,从中间折断,素素惊呼一声,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官道旁的稻田里刚下过雨,要不然只凭这几下,大概早已经灰尘满天,什么都看不见而来。
步安心说,着小丫头发起疯来实在太夸张了,砸死鬼之前,说不定已经将自家公子砸死了。
他正要出声阻止,那女鬼却先一步受不了了。
“你们主仆俩都有病吧!有这么一言不合就打的吗?!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真灭了我,那三千两银子不是白花了吗?!”女鬼抓狂喊道。
步安觉得她应该真是被逼急了,不像装出来的,高喊了一声:“素素别闹了!我先跟她谈谈!”便朝女鬼道:“还不是你装神弄鬼在前,惺惺作态在后吗?”
“我本来就是鬼!哪来的装神弄鬼?!”女鬼气道:“你先前文绉绉写诗作对,我自然要投你所好!谁知你私底下是这副嘴脸?!”
这女鬼修炼了一千多年,别的没炼成,倒练出伶牙利嘴来了?步安摇头道:“别废话!你究竟是什么鬼?为何能吸收阴气,又为何能跑出这内甲?”
“我自记事起便是山中女鬼,人家称我魑魅,我也不知为何。”女鬼斜眼看天,气呼呼道。
“之前为何不直说?”步安皱眉道。
“谁不想有个好听的来历……我见你也是文人雅士,便琢磨半天,编了个池眉的名字。”女鬼满脸怨气道:“我每夜都能离开这软甲,只是走不出四十九步开外;至于吸收阴气,是那小道士炼器的本事,与我无关。”
“你随这内甲修炼了千余年,为何还这么弱?”步安又问。
“你当鬼修是那么简单的吗?”女鬼道:“世间阴魂皆有残念,吞噬得多了,便会神智混乱。胡乱吞噬,纵使修作鬼雄,也非我所愿。”
步安知道这女鬼至少在这点上没骗人,晴山鬼仆影龛,因此步安听说过,鬼魂修行比修行人修行还要难。
修行人吸收灵气,灵气是生人七魄所化,魄只保留了极少的生前意念,况且只有与修行人最契合的灵才会滋养命灵,因此修行人再怎么修行也不会失去本心。
而人死之后,残魂保留了生前绝大多数意念,因此阴魂互相吞噬,只会越来越疯狂,到最后无数魂念纠结在一起,便成了几乎没有意识,只剩下吞噬本能的魂团。
正因为这样,生前性情极坚定的人,死后所化的鬼会抑制吞噬本能,每吞噬一丝阴魂,都花大量的时间来巩固本心,驱散被吞噬的残魂意念。
影龛便是这样的一只鬼,看来眼前这女鬼也是。
事实上,阴魂吞噬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柳店镇上的情况——这是从柳店回到越州后,张瞎子告诉步安的。
所谓阴煞之地和聚阴之穴截然不同——聚阴之穴是地底阴魂通向人世间的**,阴煞之地则是阴魂的炼狱——不是炼化阴魂,而是炼化残念。
各种残念交织的阴魂,可以在阴煞之地炼去所有弱小的杂念,只留主魂意念。但因为主魂的意念也同时在被炼化,因此阴煞之地的阴魂都会显得较为木讷——好比一群人同时挨揍,弱小全被揍死了,最强的那个勉强活了下来,可也被揍得半死了。
阴煞之地出没不定,通常某一处阴煞只会维持数十年,最长不过一两百年,在它存在的岁月里,附近阴魂能够感知到这处阴煞,进而争夺。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变强的同时变笨,因此比普通阴魂更有意志和智慧的鬼修,通常不愿踏入阴煞之地。
而阴魂吞噬生肉,则有另一种作用。
一念及此,步安便问道:“你是怎么害死这套内甲的前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