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像汉学、数学、格物天文、地理等基础性研究所,苏圣平专门安排半天时间在研究所内和他们交流,充分利用自己的知识给他们的研究予启发,搞得有时候那些研究院都不肯放他离开。
高捷和路瑞生就是其中之一,这两人沉迷于数学和格物的研究已经五六年时间,这些年的研究成果都是零零碎碎,还得苏圣平时常开导他们。这一年多没有苏圣平的消息,把他俩给急的,好不容易逮到苏圣平,研究上的困惑,对自己坚持的迷茫,一直缠着和他回家又聊到深夜才罢休。
其间,两人提到了许文斌,说是许文斌至今仍然赋闲在家,没有确定是否继续读书还是出来做事,苏圣平这才意识到是该见见自己这个老同学了。
正月三十这天,苏圣平离开府城回溪头,同行的还有许文斌。许文斌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却还没有成亲。尽管又在书院苦读三年,国试仍然是以失败告终,但许文斌看起来却并不颓丧。苏圣平记得他当年在江宁的时候就对梁青青颇有好感,所以这趟明着是会溪头,暗地里却是要去见见杜晴儿以及她办的那个“艺术学校”的情形,反正也要和许文斌谈一次,就干脆把他也叫上,说不定还能让他和梁青青擦出点火花。
许文斌看着坐在马车厢内正撩起车帘看着窗外的苏圣平,心想自己这个同学当真让人无法评价。他没有忘记当年和苏圣平的约定,去年国试不过的话就考虑做他的幕僚。
就因为当年的承诺,从江宁回来后,他就仔细去看过复兴工业园、复兴商社、科学研究院,当然还名声最着的民团一营。经过细心打探,他还知道苏圣平有另外的一些民团被派往了宝岛,他不知道苏圣平为了什么,不过至少这不是一个朝廷官员应该做的。
可以说许文斌等和苏圣平这一次会面已经很长时间了。他不是不能给人做幕僚,可预见的将来,只要不能通过两年后的国试,这会是自己将来必然会走的路,放不下的唯怕成为幕僚之后,那种相互欣赏的同学关系会变味。他也知道,苏圣平这次和自己会面,也是最后一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下次再想做他的幕僚,也不会有自己的位置了。
放下车帘,苏圣平笑着对许文斌道:“文斌,还记得当年我们表演那个男儿当自强吗?”
许文斌笑着道:“怎么能不记得,那种男儿热血,至今依然记忆犹新。但是,好像那经典一幕好像被你的明月几时有给盖过了。去年国试时,在江宁还时常有人打听你的近况,还说明月之后再无中秋,元夕之后,蓦然回首,花灯之下无词人!”
苏圣平哈哈一笑,道:“夸张了,改天等我兴致来了,再作几首,看他们有何话说!”
许文斌笑着摆摆手,道:“你这一说,我既是期待,又是忐忑。既期待这能再看到你的佳词绝句,又忐忑你这样哪还有人敢作诗词!反正我是不敢了。”
苏圣平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文斌,为何三百年前,越朝国试会取消诗词,转而注重策论,你可有研究?”
许文斌点点头,道:“开国之初的国试还是以诗词曲赋为主,太祖皇帝农民出身,最是看不上这个,后来就改成了策论。当年太祖皇帝不是还亲自出过一道大白话题目:吾年少时在乡间,观农民种田,春种秋收,农闲时,田地无用,问有何策?当时还闹出了大笑话,当时绝大多数学子无法作答,还有人说是太祖皇帝不识字,不会出题。当时天下刚定,太祖皇帝都只能认错,重新让内阁首辅出题,只不过要求不能再考试诗词,要考策论。”
苏圣平哼的一声,道:“该杀。要我说,太祖皇帝出的题目是有考试取材以来最好的题目。”
许文斌一愣道:“圣平何出此言?”
苏圣平道:“太祖皇帝所出的题目实际上叫套种技术,农学研究所现在正在研究适合套种的物种,成功后将大大提高土地的出产。而且实质上这种技术早在五百年前在有些地方就出现了,只是没有大规模推广开来。太祖皇帝当年尽管是无意识的出题,但只要有几个人能认真对待,三百年前就有希望推广这种技术,你说能多养活多少人。”
许文斌听了恍然大悟,道:“还有这种事?”
苏圣平道:“当然,回去之后,你就可以去农学研究所看个究竟。再说回来,我们如今的教育是有问题的、取材制度也是有问题的。先说教育,书院制度已经算好的,但还是局限于儒家这一套,对实用型的教育毫无涉及,埋没了多少人才,你知道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还都只知道读书当官,对实务毫不关心。你说这样的考试取材,取出了多少废材?这是不行的,文斌。”
许文斌笑着问道:“那圣平你觉得自己是个废材?”
苏圣平咧嘴一笑,道:“几百人中总有例外不是。但是,不可否认,这种取才方式,得到的是不识实务只知当官的人居多。另外,不能通过国试的就不是有用之才了?我看不是,就拿文斌你来说,尽管不能通过国试,在我看来也是大才。”
许文斌谦虚一笑,道:“圣平你还真看的起我。”
苏圣平摆摆手,道:“你我之间没必要过分谦虚,你有什么样的才华,我心中有数。”
许文斌正正神色,道:“圣平,我有一事不明,想请你赐教!”
苏圣平赶紧道:“赐教不敢当,我们互相探讨吧!”
许文斌道:“不瞒你说,去年回到泉州后,我曾经仔细考虑过过来帮你做事,也认真看了看你创下的基业,物流行、工业园、商社、研究院、船队、民团,能看到的都去看了。总觉得你这商不商、官不官,还有那么多民团只听你一人,甚至另有为数不少的民团被派到宝岛,圣平,能否告知我你究竟是要干嘛?”
苏圣平看着许文斌,道:“文斌,我有一种担忧,担忧元朝几年内就要南侵吞并吴越两朝,届时我汉人将有亡族灭种的危险,我想试一下能不能通过努力抵抗一下,再不济也要为汉人保留住一点骨气,保留住一点日后反抗的种子!”
许文斌听了,耸然一惊,道:“圣平,你这有何依据?”
苏圣平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元朝当初因为一些顾忌,未能一口气吞并吴越两朝。如今,当年元朝叱咤风云的第一代已经所剩不多,第二代还能成事,第三代已经显现出颓势。如果第二代不能一统天下,南边又有吴越两朝,恐怕他们的后代就没有机会了,南边汉人总归会有机会崛起,北伐收复河山,把元人赶回老家去的。他们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怎么还会甘心回到苦寒的草原。一旦让他们统一天下,元朝当中还有一些人才,加上汉人当中降附的,维护上百年统治恐怕不在话下。难道汉人要做上百年四等人?你愿意吗,反正我是不愿意。”
许文斌喃喃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那圣平凭什么说,吴越不能抵挡住元朝南侵?”
苏圣平呵呵一笑,道:“你当我去年一年多去哪了,我到元朝和吴朝去走了一圈,还参加过他们的军队打仗。对比之下,我敢肯定以现在吴越两朝的情形,不会有机会的,或许可以抵挡一段时间,或许因为特殊情况元朝不能一次就南侵成功,但是绝对挡不住第二次、第三次。”
许文斌没想到苏圣平过去一年时间竟然去了元吴两朝。吴朝自己不熟悉,但凭他对越朝的了解,他也认为定边军所谓的防线恐怕很难挡住元军。但苏圣平吴越两个朝廷不能挡住,苏圣平就能吗?许文斌道:“圣平,两个朝廷都挡不住,那你又能如何?”
苏圣平嘴角一牵,道:“事在人为,文斌,你加入进来,慢慢的就会有自信的,相信我!”
许文斌见苏圣平自信的样子,摇摇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道:“圣平,如果你成功了,那又将如何?”
苏圣平淡淡一笑,道:“天下大同!”
许文斌听了心中先是一惊,这是多么大的抱负,接着就是激动不已,为了这样的目标,跟着谁他都干。发了一会呆之后,许文斌不由自主的说:“圣平,虽然我自认还是有些才华,但是了解过你做的那些事,还有你有那么多能干的手下,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
苏圣平哈哈一笑,对许文斌的真心加入高兴不已,道:“人尽其才,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我那些属下,这方面的例子很多。文斌你不可妄自菲薄,你的长处什么,别的我不知道,至少弹琴唱曲就很厉害。”
许文斌不由大惊,道:“弹琴唱曲?”
苏圣平复又一笑,道:“不着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