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军前进很快,后撤也很有章法。军士并未转身,防备着新军进攻的缓缓后撤,还把阵前伤重的军士一同带走。待到离开弓箭射程之后才停在原地,此时医护队才出动,把伤重的军士抬上担架。这个过程中,新军士兵却跟傻了一样,看着面前的匪夷所思的一幕,不敢有丝毫动作。
就在这时,一名国民军侦查员骑马直奔来到蒋子明身前,道:“阁下可是新军蒋子明将军?”
蒋子明冷道:“正是,你有何事?”
那名侦查队员拱手一礼,道:“我家司令让我传话给将军,今日一战胜负已分,我军无意与新军死战,就此休战。贵军伤亡将士已由我军收治,待我军撤退后,贵军可前去接回。”
形势比人强,这是人家苏圣平手下留情了,蒋子明不同意又能如何,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道:“本将同意休战,替我谢谢苏大人的好意。若你方有伤亡将士在我阵中,亦可随时接回。”那名侦查队员又是拱手一礼后,骑马回返。紧接着两军就有序的撤出战场,互相救治伤员。
老监正、温州知府、防御使等人并没有随军出战,只是待在温州府城,随时听候前方的实时战况报告,却没有等来一点好消息。骑军战败的消息,让温州府城官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已急得团团转。
新军都被苏圣平打败了,再这么下去温州府城也要不保了,众人现在心里面想着的是不是该跑路了,否则一旦苏圣平趁势进攻府城,肯定一战而下,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就在众人心思满天飞的时候,却收到了前方国民军放弃进攻,准备和新军休战的消息,这一次倒也把在场的高官搞糊涂了,想不明白苏圣平这是闹的哪一出。
龙登台战场上,国民军和新军大部已经撤出战场。这一战,新军伤亡惨重,骑兵几乎死伤殆尽,步军伤亡近千,伤亡率达到了一半。国民军稍微好一点,但伤亡也不小,现场死亡的有近两百人,但也有近五百人不同程度受伤。
军士们虽说一时还无法理解为何司令最后会下令停止进攻,但对于国民军来说这毕竟是大胜,所以军士们撤退时的精神状态跟新军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苏圣平看着正在有序退回金乡大营的军士,对身边的刘天瑞和武平道:“刘先生,武部长,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们的。朝廷那边由刘先生负责,蒋子明那边由武部长负责。去吧,小心点。”
刘天瑞和武平躬身行礼,道:“定不负司令之命。”就转身带着几个随从,往温州府城出发。
新军刚刚撤回大营,蒋子明正巡视着伤兵营,就听到手下禀报国民军有人来访。蒋子明眉头一皱,不知苏圣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硬着头皮道:“请他入营。”
武平独自进入蒋子明的营房后,看房内只有蒋子明一人,心中一笑,暗道这蒋子明倒是心思通透之人,赶紧率先行礼道:“国民军宝北师联合参谋部部长武平见过蒋将军。”
蒋子明听到这古里古怪的宝北师、联合参谋部,先请武平落座后,颇为好奇的问道:“宝北师是什么建制?联合参谋部这又是什么机构?”
武平倒是没想到蒋子明会突然问这个,答道:“宝北师是国民军下属一级军事编制,下辖参谋部、军情部、军法部等部门,每个师有三个团,每个团有三个营,每营五百军士。参谋部的职责类似于幕僚,专门为师长或指挥人员分析情报、制定军略。”
蒋子明听了,这就是把往常军中的一些机构、人员正规化,虽说有可学、可取之处,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说了句“原来是幕僚”。顿时就失去了继续了解下去的欲望,问道:“不知武部长前来所为何事?”
武平道:“临来前,我家司令说了,他和将军相识多年,亦有过很好的合作关系。不想就此成为死敌,想跟将军谈谈。”
蒋子明冷冷的看着武平,道:“都这样了还不是死敌?”
武平亦是脸色一紧,道:“那不然将军以为还要如何?再战一场?温州的新军已被我们打败,台州的新军还想再试一下?”
事实摆在眼前,蒋子明顿时气结,道:“说到底苏圣平也是个乱臣贼子,要战便战,我新军纵然战至最后一人,也不用你们这些叛乱的人怜悯。”
武平呵呵一笑,道:“将军不用在这扣帽子。我家司令说过: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我家司令到底是乱臣贼子,还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历史自会评判,你蒋子明还没这个资格。”说完,站起来就要离开。
武平走到房门前的时候,蒋子明方才叫道:“站住。”
武平转身看了眼蒋子明,道:“怎么,将军恼羞成怒想要刀斧加身?”
蒋子明却说道:“你来见我,总不会为了传句话,说吧,苏圣平想干什么?”
武平心中一笑,嘴上却说道:“我家司令说了,新军亦是我汉家儿郎,同室操戈本不是他之所愿。贵军受伤的士兵已经接回了,我军可以在救治伤员和安抚士兵方面提供支援。不知将军可愿意?”
蒋子明没有注意到什么安抚情绪,倒是正在为救治伤员头疼,听武平这么说,倒是有点意动,道:“条件呢?”
武平摇摇头,笑道:“这两件事没有任何条件。”
蒋子明道:“还有呢?”
武平道:“我家司令说了,去年在苏北和你谈好的事情仍然有效,物流行和新军的合作可以继续进行。但定边军胆敢对我苏北驻军有任何不利,我国民军上下保证,定要让定边军上下鸡犬不宁。将军应该知道我们有这个实力和决心,我家司令请你将这句话转告孙思源将军。”
蒋子明咬紧腮帮子,恶狠狠的看着武平,定边军风光几十年,何曾受到这样的威胁?要是在今日之前,蒋子明或许对此只会当成武平是在狂犬吠日,可今天国民军一战着实让他深受打击。猛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后,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道:“还有吗?”
武平道:“没有了。”
蒋子明这才对武平说道:“回去告诉苏圣平,如果要我放过苏北那些人,就拿那种会炸响的东西来换。还有,别威胁定边军,有本事等你们打到苏北再说。”
武平嘴角一牵,道:“司令早就猜到你会要手雷。现在不可能给你们,有朝一日元人南侵,新军也好,定边军其他军队也罢,只要他们真心抗击元人,届时我们自然会把东西送到。”
蒋子明道:“不可能,我现在就要知道那是什么,你们必须送来。要不是有那东西,你们凭什么打胜?”
武平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道:“将军,你这态度,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打了胜仗了。天下间总有这样一种人,你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敢对你无礼,反倒是对那种时常欺负他的,始终不敢过多言语。将军莫非是忘了这几年从物流行拿了多少银子?如今朝廷少了三府赋税,你们定边军的军饷开支必要被消减,如若我们再停止和新军合作,请问将军,你的军饷从哪来?当真以为苏北那边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当真以为我们今日战中停下是怕你们在苏北报复?当真以为我们拿在浙江的这些新军没办法?将军如果是如此短视之人,武平可要劝劝司令千万不能指望你们日后能抗击元人。”
蒋子明被武平问的哑口无言,久久没有说话,沉默许久后,才说道:“罢了,败了就是败了。告诉苏圣平,日后真有那一天,让他务必履行承诺送来那样的利器。我会劝将军不要动你们在苏北的人,但你们和我们的合作不能停止。”
武平见蒋子明低头,点头道:“多谢将军深明大义。另外,将军当真以为国民军战胜你们真是因为手雷之故?明日将会有一队人马到贵军营中,主要是帮助贵军救治伤员和安抚士兵情绪,届时将军就会知道国民军之所以强大,绝不只是身怀利器。另外,不妨告诉将军,武平位任宝北师联合参谋部部长,虽说看似只是幕僚,但我军今日和贵军一战,军略都是武平带领参谋谋划制定,想必给将军的印象深刻。告辞。”蒋子明看着武平离开,自己仍旧呆坐在那摇头苦笑,他现在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如此骄傲,自己此前是不是轻视了他?
和武平这边的遭遇不同,刘天瑞进了府城之后,指名道姓想要见老监正,没想到老监正没有搞清他的意图前却不见他,只是把温州知府推到前头。当刘天瑞通过温州知府表明苏圣平和朝廷和谈的意思后,老监正在没有江宁授权许可的情况下,更不能和刘天瑞私自接触了,但也吩咐好生招待刘天瑞。此前他已经就把新军战败的消息快马禀报江宁了,这会也只能继续把苏圣平派人准备和谈的消息禀报上去,静待江宁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