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蒋子明的疑问,陈继平沉吟片刻,道:“主公未曾提及最终的应对之策,只说过当前的应对之策。”
蒋子明道:“愿闻其详。”
陈继平道:“按照主公的计划,可分三步走,第一步就是抵挡住元人此次南侵;第二步就是发展壮大自己;第三步则是北伐恢复河山。如今最重要的是第一步。大家各位其主,蒋大人和各位大人或许对我国民军尚有敌意。但继平深知,主公从未把定边军、新军当作敌人。元人即将南侵,光凭国民军现有的人马,护卫一方平安可以做到,但真要抵抗元人,现有人马还是不够的,需要所有汉人团结起来一起抵挡。正如浙江之时主公所说的,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汉人的江山归谁,是汉人自己的事情,不容异族染指。所以,主公指示在下履行去年对蒋大人的承诺,此次在下也对各位大人无所隐瞒,将国民军的情形和盘托出。还望各位大人能理解我家主公的一片苦心。”
陈继平说完,蒋子明一行人都若有所思,片刻后都重重呼出口气。蒋子明开口道:“苏大人的志向,子明亦有所知,原本不便过多置喙。只是福建那边还有很多国民军,如今苏大人还挥师广东,这又何解?”
陈继平点头,道:“当年主公北上南下,对吴越两朝能否挡住元人已无信心,方才有自立之心。而若想实现第二步、第三步的计划,非得有一个强大的后方支撑不可,这才有挥师广东之举。”
蒋子明又道:“既然苏大人对吴越两朝的军队没有信心,那为何不把泉州、广东的国民军调到北边,如此我可替孙将军承诺,定边军上下欢迎之至。”
陈继平微微一笑,道:“在下会把子明将军的意思转达主公。”
蒋子明点点头,道:“苏大人对于如何阻挡元军南侵可有计划?”
陈继平摇摇头,道:“主公未有明确计划,全面的防御只能由两朝军队完成,我军在局部定会拼死奋战。”
蒋子明继续问道:“军阵上可有建议?”
陈继平答到:“对贵军没有建议,主公对我军的指示不外乎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即发挥步兵方阵和兵器的优势,骑兵辅助作战。国民军演练过针对骑兵冲击的阵型,今日回六师基地后,可请众位大人一观。”
蒋子明眉头一皱,问道:“所谓兵器的优势,可是那能发巨响的东西?”
陈继平微微一笑,道:“不全是。虎蹲炮虽好,但也有不少缺点,尤其是射速慢,一旦遇上上万元军,虎蹲炮数量不够的话,难以大规模杀伤敌军。想必刚才大人也看到了,我军惯用手弩,虽说方便,但射程远不及元军。主公早已指示器物研究院研制新式弓弩,尽可能做到方便携带,射程更要远,只是不知道研制成功了没有。”
蒋子明听完,心道原来那叫虎蹲炮,这会还研制什么弓弩,总也比不过元人,更比不过虎蹲炮。陈继平这不会是托词吧!嘴上却道:“子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陈继平道:“大人请讲。”
蒋子明道:“既然苏大人一心想要抵抗元人,那子明斗胆请苏大人支援定边军虎蹲炮、军医,不知可否?”
陈继平立马答道:“这个要求在下不能做主答应,需向主公汇报。”蒋子明点头表示理解。之后陈继平把蒋子明的要求报告泉州,苏圣平答应了支援蒋子明十座虎蹲炮、一个军医所,只是军医所里混进了人数不少的思训员。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又带着蒋子明一行人参观了一阵后,入夜前赶回了六师基地。第二天再请蒋子明等人观看了六师演练的脱胎于瑞士军阵的阵型,就礼送他们离开,至于定边军或新军能从这次参观中学到多少,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回程路上,蒋子明心中犹在回想着此行所看到、听到的种种,肖平等人亦在讨论新军能否学到什么。蒋子明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国民军敢敞开了让他们参观,就不怕他们学。再者,他们也学不了。
那伙食、住宿环境,强制要求军士定时洗澡,这就得花费多少银钱,今年朝廷没有上交贡赋,军资倒是够了,可定边军也无法做到国民军那一步。
还有要求军士识文断字,给军士上课,这在定边军根本行不通。一想到这,蒋子明倒是想起昨天晚上和陈继平的那一番一支军队中,哪一层级军官最为重要的讨论。
脱胎于定边军的新军终究是传统军队,军队的编制并没有任何改变。突出的还是将领的作用,就如马威武艺高强,这在带领军队冲锋陷阵时确有奇效。
但正如陈继平所说,在国民军面前,马威要是敢这么做,死的第一个就是他。而且,国民军更看重班长和连长这一层级军官的作用。有这群人在,即使国民军大阵被冲散、击破,他们也能各自带领手下继续攻击、防守,不至于全面溃败。而且有高效的指挥,一个班就是一个堡垒,一个连就是一个更大的堡垒,谁也不敢说大阵被击破时国民军就没有一战之力。
蒋子明也知道底层军官的重要性,他们能够带领身边的军卒奋勇作战,有他们在也能加快扩军速度,同时也认为上层军官的个人武勇起不了太大作用,但他根深蒂固的认为上层将领的军事素养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更为重要。可国民军却建立了参谋制度也会弥补将领个人军事素养不够的问题。
想到这里,蒋子明微微摇头,心中叹道:苏圣平建军真有一套,当真是算无遗策,定边军和新军已经定型,知道其中关窍也学不了什么,更做不了什么。如此一来,天下谁能打败国民军。就在蒋子明心中有问之时,吴朝大将军卢泰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卢泰和孙思源两人是奉旨见面,两朝内阁首辅,武冈和楚天宇通信后,经两朝皇帝许可,卢泰和孙思源得以见面一起商讨如何抗击元人南侵。
两人选择见面的地点在阜阳。阜阳是定边军防线西端一个重要的节点,距离武汉亦是不远,中间这一段是两朝的界线,可想而知今后必然是抗击元朝的重要战场。卢泰和孙思源也觉得十分有必要建立一定的联络制度,确保届时能够相互策应。
有了皇帝的支持,政治上没有后顾之忧。军事上,两个大将军商议的事情十分顺利。商定了到时的情报互通,必要时候互相支援,甚至是后勤供应方面的互相支持。
大事商定后,两人心情颇好。作为地主,孙思源难免要设宴款待卢泰。虽说以前没有什么交集,但两人又都是“前越”旧臣,军中有不少共同认识的将领,谈及曾经的洛阳大战,谈及以前认识的人,气氛倒也不错。
酒桌之上,两人都避谈各自朝堂之事,却有一人可以谈及,就是同时反了两朝的苏圣平。
蒋子明兵败回去后,孙思源听了他详细汇报,对于国民军有自己的认识,深知国民军的厉害,但此时却不会自揭己短,只是含糊说着苏圣平的国民军不容小觑。但卢泰本人及其手下并没有和国民军交过手,而且他手下还有一支可以和元人精锐骑兵对阵的上万骑军,对于只跟海盗和地方官军交手过的国民军显然没有什么认识。
卢泰把酒杯重重一顿,道:“一个没有经历过真正阵仗的毛头小子,仗着懂那么一点皮毛耀武扬威。若不是要抵挡元人,老夫早就亲自率军南下广东,剿灭了他。”
孙思源呵呵一笑,道:“卢兄切勿大意,我跟苏圣平曾经同朝为臣,知道的比你多一点,此人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卢泰哼的一声,道:“那是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阵,只是若不能挡住元人南侵,被他占据广东也无妨了。若是能挡住元人,老夫定会叫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孙思源微笑不语,只能继续给卢泰倒酒。
卢泰和孙思源见面之时,元朝大都皇宫,元帝忽里温和国师也呼温相对而坐,神情十分轻松,忽里温亲自给国师倒了杯酒,道:“国师,都准备好了?”
也呼温端起酒杯,放到鼻下一闻,没有入口,问到:“陛下指的是南还是北?”
忽里温笑着说道:“都是。”
也呼温仰头喝下杯中酒,道:“不管南北,我们都准备好了。南边的敌人看似也准备好了,北边的怕是还要一点时间。”
忽里温亲自给国师的空杯倒了酒,道:“无妨,本就是先南后北。不如此,怕是他们永远准备不好。”也呼温点点头,微笑不语。
忽里温这时忽然想起,南边的更南边,倒还有自己的安答,年初他造反后一切顺利,不知是乘了自己即将南下的东风,还是他自己的本事。一想似乎他也是先南后北,不由的微微一笑,想起了他曾经讲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