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刘诺悭照常去私塾教书,还不到响午,邻居齐哥就跑到私塾告诉他,他家中出事了,他来不及问齐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扔下书本跑回家中。
他母亲身体不好,一听到出事,他本能的以为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他怕自己脚步太慢来不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他回到家中推开围观的人群,看到的竟是自己的妻子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往日里他回到家里,总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说着‘相公,你回来了’,为什么此刻她就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嘴唇发紫,面色惨白,静静的躺着,仿佛睡着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艰难的爬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努力想去焐热她冰冷的身体,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可能的,娇兰怎么可能舍了他?当初她是断绝了与孟府的一切联系才嫁给他的,刚嫁过来的时候,就算日子过得清贫,她也没有一点怨言。
为什么现在日子过得好些了,她却抛下他走了呢?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宁愿她当初背弃誓言嫁入礼王府,那样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惨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才想起母亲,他抬头在人群里寻找母亲的身影,母亲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眼中满是惊恐,许是被这情景吓坏了。
他轻轻将娇兰抱起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娇兰向来怕冷。
他转身无视别人的目光向母亲走去,刚走没两步,府衙的人就来了,他们一把将他推开,他跌倒在地,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走向床上自己的娇妻。
走在前面的巡捕,一抬手将娇兰身上的被子掀开,他身后走出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他简单看了一下娇兰,说道
“死者是中毒身亡的,暂时推测为砒霜中毒,具体情况还要回去仔细查验过才能确定。”
人群里的宋婉仪听到仵作的话直接冲出来,指着刘母罗颜喊道
“是她杀的娇兰,是她,平日里她就看不惯娇兰,嫌娇兰娇生惯养,配不上她的儿子,成亲三年没有给他们刘家生个一儿半女,一定是她杀的娇兰。”
刘母罗颜惊恐的看着指责她的人,不,不是她做的,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媳躺在地上了,当时已经围了很多人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她。
可为什么周围的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她视线扫了一圈,不住的摇头。
最终,她将目光定在自己儿子身上,他竟然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忙摆手告诉他不是她做的,她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儿媳呢?他却低下了头,罗颜听着周围人的质疑拼命的摇着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刘诺悭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是杀人凶手,可在宋婉仪说完之后他脑中出现的是妻子委屈的话语,他默默的低下头
“你娘今天闷不声的把我最珍爱的簪子拿出去当了,这是我从家里拿出来的唯一一个物件了,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娘怎么能把我锁在屋子里一天一夜?”
“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而已,你娘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虽然我没有为你们刘家生儿育女,可这三年来你们家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是我一手打理的。”
“我辛辛苦苦做女红,还要伺候你娘,到头来还要被这样对待,我这样付出到底是为什么呀?难道她就看不见吗?呜呜......”
诸如此类的话,他听的不少,可这些气话都是夜里无人时说的话,说过之后就过了,一家人哪儿有隔夜仇?
若说娇兰和母亲之间偶尔有矛盾,他是知道的,可杀人,母亲不会的。
前几日打碎碗的事的确是母亲过分了,只是一个碗而已,母亲竟然将娇兰推倒在碎瓷片上,娇兰满手都是血,他看了都心疼。
可第二天娇兰就没再说什么,婆媳二人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以为事情就那么过了,怎么今日会闹到如此地步?
刘诺悭抬头想去询问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巡捕已经走上前去准备将母亲带走。
他忙冲上去拦下“你们要做什么?”
“有人指认犯人,我们当然是抓人回去审问了,别妨碍我们做事。”左边皮肤黝黑的巡捕一脸不屑的拨开他的手。
刘诺悭又上前拦下“我娘不是犯人,她不可能杀害娇兰的。”
刚才说话的巡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掩饰过去“你叫她娘?那床上躺着的就是你娘子了?”
“正是。”刘诺悭点头。
“好,刚好随我们走一趟。”说着他松开罗颜的胳膊,转向他说道。
刘诺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既然府衙的人都来了,应该可以查清事实,他再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紧闭双眸的娇兰,为何躺在那里的不是他?他真是没用,什么都不能替她做。
跟随他们去衙门的,还有刚才门口围着的一群人。
刘诺悭并不知道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还是会对案情有所帮助,他此时安静的站着,只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无暇顾及其他。
堂上坐着应顺府的府尹童陌引,这等案件本不该他来审理,奈何此事牵扯到恒志十五年的举人和吏部郎中孟贤之女,他与孟贤有些交情,受人所托只得亲自审理。
“堂下何人?”一记惊堂木把刘诺悭从悲伤中拉了出来,他抬头看向堂上的府尹
“回大人,晚生是恒志十五年举子刘诺悭。”
说罢,他抬手指向一边跪着的母亲“此乃家母。”
“本官自会问她,无需你多做回答。”童陌引烦躁的瞪他一眼,牵扯到朝廷官员的案子本就难办,还来个自以为是的举人,真是晦气。
“大人有所不知,家母多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后就再不能开口说话,还望大人见谅。”刘诺悭觉察出府尹的怒气,谦卑的回答道。
童陌引这才了然的点点头,看向刘诺悭问道“她可识字?平日里你们如何交谈?”
“家母识得一些字,家母不能说话多年,时间久了自是可以猜测其中一二的。”
“既然识字,那是最好,童勉,送上笔墨纸砚。”
童陌引刚吩咐完,右侧就走出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厮,他恭顺的送上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