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苏英坐在凳子上小心的观察着苏悟的表情。
从罗府回来姐姐就一直呆坐着,单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苏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姐姐没事,你去外面玩儿吧。”
“姐姐若是不开心,苏英给你讲个好玩儿的事怎么样?”
今日她在课堂上听来的,刚巧那日姐姐也在,她应该是很乐意听的。
苏悟终于将思绪拉了回来,她在担心苏央,若是明早他不出现,她该如何?
“好,说来听听。”小孩子之间总会发生一些趣事,说不定苏英要讲她和苏央之间的乐事呢,她乐得听。
苏英闻言,来了兴致,急急的拉着凳子坐到苏悟身边,“那天在街上提着茶壶那个人,遭殃了。”
“谁?”这是说的谁?她怎么一句没听懂?什么茶壶,什么遭殃?
“那日在茶楼看到的,叫......叫什么,我忘了,好像姓袁。”姐姐怎么能不记得了呢?她那天可是专门跑回去跟她说了的。
袁?“袁齐志?”苏悟终于想起来了,他遭殃?怎么个遭殃法?“继续说。”
“嗯嗯,就是他,听人说他被关起来了,看他那天那么神气,也没神气两天就被关起来了。”
苏英明显有些幸灾乐祸,她可是从小伙伴那里听来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呢。
他不仅横行霸道,还欺负小孩儿,她的小伙伴好几个都被他逗哭过,活该他被抓。
苏悟在她额头轻轻拍了一下,“他得罪你了?你这般幸灾乐祸?”
苏英努努鼻子,“她连小孩儿都欺负,茶楼附近的小孩儿好几个都被他欺负过。”
“还好他没碰到你,要不然你得把他打趴下。”苏悟好笑的看着她。
她也庆幸苏英没碰到他,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兴都那么多权贵都拿他没办法,苏英要是招惹了他,指不定有什么祸事等着他们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胆子越来越小了,那时渴望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苏悟,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是夜,珞魅出现。
“想来你不是来找我闲聊的。”
苏悟本就睡不着,看到他进来,随意披了件外衫来到桌边坐下。
“袁齐志你认识吧?”珞魅递上一杯热茶。
苏悟接过,慢慢放到桌子上,今日她不喝,“认识,有人替他喊冤?”
当真是奇事,白日里刚听苏英说了袁齐志出事,晚上珞魅就来让她救人,如此恶贯满盈之人,是谁会替他喊冤呢?
“死者是名孕妇,一尸两命。”
苏悟猛地睁大双眼,怒从心头起,一尸两命?她一拳砸在桌子上,“平日里听说过他荒唐,却也从未闹出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如此残忍?”
“其中缘由需你去查清,凶手是谁有待查证,莫要如此下定论。”珞魅的脸色并不比她好看多少。
“知道了。”苏悟心中怒火无法压制,却也知道火该发向凶手,而非珞魅。
珞魅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苏悟起身,打开窗户,风徐徐吹来,慢慢抚平她心中的愤懑。
“修岚。”等自己安静下来,她冲着屋外喊了一声。
修岚总在她身侧。
一阵风过,修岚出现在她眼前,没等她开口说话,修岚递给她一封信,她轻笑一声,接过收进怀里,“袁齐志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但不清晰,明日详查之后,告知于你。”
“好。”
苏悟轻轻关上窗户,走到桌边,将桌上的蜡烛点亮,怀中的信已经被她捂得发热。
她慢慢打开信件,里面滑出一片叶子,是一片翠绿的银杏叶。
照这样一封信一片叶子,她院中的银杏树迟早被他拔秃,心里这样埋怨着,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她。
一张信纸缓缓展开,苍劲有力的字体呈现在眼前:
威子家添了个小公子,名唤覃朗,小名虎子。
我帮你去看了牧虎,他挺好的,依山傍水,乐得自在。
梁亦念越来越有他父亲的气派了,如今相见,连我都要礼让他三分。
你的小院儿,我每日都让人打扫,两万两黄金都落了灰,你何时才会拿出来用?
我一切安好!
短短的信件,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却给她大大的安心。
自离开亘都,莫顷延的信就没断过,隔三差五会由修岚递给她。
她本以为离开那个伤心地,便隔绝了那里的人和事,可这信件里传递的情,她却割舍不断。
在一起共事的时候不觉得他有多好,只是心里小小的火苗独自燃烧着。
离开了才觉得她怕是将心丢在那里了。
潜移默化最为致命,莫顷延倒是用的炉火纯青。
将修岚留在她身边,是他下得最重要的一盘棋吧?
从第一次修岚出现在她的小院儿,苏悟怀疑莫顷延那个时候只是简单的算计她。
却在那次她无意识的挡剑之后,生了别的心思。
这样想来,她竟有了一丝骄傲,在她和他的赌局里,她赢了。
合上信,她拿出柜子里放着的盒子,小心的将它存放在里面。
她不会给莫顷延写信,因为她知道,即使他们之间有情,却也隔着一层,父亲的命丢在恒国,丢在亘都,丢在他的手里。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出自他本心,可曦国到恒国,她需要跨越的高山,远不止一座。
有朝一日她跨过去了,希望他还能耐心的在那里等着,若不然,这一盒子的情,她只能埋藏心底。
————
苏央没有让他失望,准时出现在罗府门口,苏悟简单吩咐两句,修岚便带着他们去练武了。
目送苏英和苏央离开,罗卷一把抓住她,什么都不说,直接将她拽进了罗府。
等苏悟反应过来,她已经进了罗府的门,而府门也在此时被关上。
眼看着罗卷一刻不停的拽着她往前走,慌乱中,她使出修岚教她的武功,胳膊轻巧的旋转,同时身体往下,后撤,顺利逃脱。
“你这是要做什么?”脱离罗卷的钳制,她远离他两步的距离,怒视着罗卷。
罗卷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没想到她也会武功。
不过想想也是,她三妹武功那么高,大哥也是绝顶高手,她不可能什么都不会,只是不展露而已。
“认识珞魅吗?”罗卷没有跟她卖关子,直接开口问道。
苏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是这人......
“你就不能先说明白吗?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往家拽,你什么毛病?”
罗卷轻笑一声:“怎么?害怕我对你有所企图?”
“那是自然,我如花容颜,歹人惦记多正常。”苏悟扬起下巴,自信满满的说。
罗卷不禁摇头:“见过如花容颜吗?就这般夸自己?也不怕闪着舌头。”
苏悟瞬间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
罗卷马上陪笑道:“不敢,不敢,你就是如花容颜,小生有要事相求,小姐能否赏光到府中商谈?”
“不能。”苏悟一口拒绝。
“珞魅说你能帮我的。”罗卷闻言,声音不自觉提高,惊得苏悟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儿声。”
罗卷不耐烦的将她的手推开,“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要商谈也是去我家,在你这府上人多眼杂的,能商量什么?做事都不动脑子的吗?
将一个女子硬生生拉到自己家里,门口守门的都看到了,随后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我十张嘴都说不明白。”苏悟道。
“说不明白就不说,管他呢。”罗卷无所谓的道。
苏悟看怪人一样的看着罗卷,“你们府上是不是还没有媒婆上门呢?”
“媒婆?”罗卷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如你这般没脑子的人,哪家姑娘愿意嫁你?”苏悟不客气的道。
“你......”
没等罗卷回嘴,苏悟走到墙边,双手扒拉着就要爬墙出去,他实在看不过眼,提着她的后襟,一跃上了墙。
苏悟刚要惊呼出声,罗卷又一跃下了墙,风直接灌进她嘴里,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
“你都不能说一声吗?”苏悟此刻真想一掌拍在他脸上,做事还是那么鲁莽。
“不会。”罗卷翻了个白眼,就朝苏悟家的方向走去。
敢说他没人要?若不是苏悟那家伙跑了,他们早成亲了,还轮得到这个冒牌的苏悟来斥责他?
苏悟恶狠狠的看着罗卷的背影,很是无奈,这小子两年不见,武功长进了不少,哪儿还有那时候任她欺负的模样?
她自知打不过,只能作罢。
来到苏悟租住的小院儿,没等她上前开门,罗卷飞身进了院内。
她匆忙打开院门,在罗卷推开她房门之前喝住他:“你给我站住。”
罗卷瞬间停下脚步,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苏悟慌乱的将院门锁上,板着脸指了指院中的石桌和石凳,示意她坐过去。
“进你家,连屋门都不让进?”罗卷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质问她。
苏悟指着院中的房间,脸色稍显不自然,“你看看我这小院,只四间屋子,我们三人一人一间,还有一个小厨房,哪儿有地方招待你?”
“我觉得正屋就挺好的。”说着他已经抬脚要往前走。
苏悟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这是我的闺房,走开。”
“你们苏家......”
不等他说出难听的话,苏悟开口道:“不是人命关天吗?在这儿磨蹭这么久,就不怕出人命?”
罗卷只能作罢,不情愿的一步一个脚印踏过去,坐到石凳上。
苏悟也不再耽搁,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先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闻言,罗卷长长舒出一口气,正色道:“还记得那个拦路喊冤的妇人吗?”
拦路喊冤?“啊......记得。”苏悟略微思考便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当时我也没太在意,毕竟是二皇子应承下的事,谁敢多问?怎知,昨日一大早袁齐志就被兴卫府的宋大人给抓了。”
罗卷悔不当初,若是他当时将那妇人手中的血书拿来看一眼,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那妇人所告何事?”
又是一声叹息,罗卷摇头道:“她状告袁齐志强抢民女,霸占吕家产业,还......还勒死那民女......一尸两命啊。”
虽然昨日她已经听珞魅说过,可此时再听到心中的怒火又是一阵翻腾,“你说你怎么就交了这样一个好友?”
他们何时有的交集?那袁齐志早已臭名远扬,他一个好好的贵公子不做,非去招惹那种人做什么?
罗卷一下子来了气,“我结交什么样的人与你何干?还有,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借他十个胆他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罗卷的一句话让她清醒过来,这个时候追究什么都是无用的,她连案情都不了解,就将袁齐志归于坏人,实属不该。
脑中又出现那句:传言不可信。
“抱歉,刚才是我一时心急,请你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与我说明。”
罗卷这才压下火气,继续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他在外养了个女人。
不久前得知那女人怀孕,他还让人送去了很多补药,这才没两日,怎么就一尸两命了呢?”
他知道这些也是在与袁齐志吃饭的时候,听袁齐志身边的人说的,他当时还提醒了袁齐志两句,可袁齐志说没事。
罗卷也想不明白袁齐志为何不大大方方的将人娶进家里,而是在外边安置了。
袁齐志虽然做过一些荒唐事,可从来都是小打小闹。
他这个人特别讲义气,平日里爱跟他在一块儿玩儿乐的公子哥,只要有难都找他帮忙。
有时候就算不是他闯的祸事,他都情愿将罪名担下。
可这件事罪名太大了,他怎么可能担得起?
昨夜他让人去袁府打听了,袁尚书气得直跳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此事是二皇子发的话。
若当真是袁齐志所为,别说保袁齐志了,就连袁江河的官位都很难保得住了。
苏悟暗自叹息,为何寻她帮忙的人都全凭‘信任’二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