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名暗影落在他们身边,手里提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浅紫色锦缎,头上戴着珠玉簪子,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苏悟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于是她疑惑的看向暗影。
暗影将那人丢在地上,冷声道:“吕芙院子里抓到的,此人鬼鬼祟祟,我疑心有鬼,所以抓来让姑娘问话。”
吕芙院子里?眼熟?江氏?
“你是吕芙的后母江氏?”苏悟对着被扔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的江氏问道。
“是......是......”
“你为何会在吕芙的院子里?”
“呜呜......芙儿死的惨啊。”听到他们说认识吕芙,江氏哭喊道,“我只是想回来看看她。”
苏悟冷笑一声,看向身边的肖文,“她是不是与你一样会唱戏?”
肖文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江氏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哭喊着:“芙儿死的冤啊......”
“行了。”苏悟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你不必在这儿哭喊,人都是被你逼死的,你这么喊冤,就不怕她半夜去敲你的房门?”
江氏立马噤声。
“说,你今日来到底是做什么的?”苏悟冷声问道。
“我......”
“说。”见她支支吾吾,苏悟厉声道。
“我......我想来看看吕芙有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江氏畏畏缩缩的说。
“人都死了,你就不能让她安生一些吗?本来没想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苏悟蹲下身子,眼睛直视这她,“告诉我,你那侄子在什么地方?”
“什......什么侄子?”江氏躲开她的视线。
“有些话我不想问第二遍,你要搞清楚你如今的处境。”苏悟淡淡的说着,话中威胁意味明显。
“他……他在城东一里的破庙里。”江氏缩着脖子说道。
苏悟冷笑,这么不禁吓,才说了这么两句便将人供出来了。
随即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是受二皇子指使去拦路喊冤的?”
“不......不是。”江氏答,“有个蒙面人给我们五百两银子让我这么做的,我们没有杀吕芙,真的没有。”
想来赵越也不会蠢到自己出面。
她对着院子里的暗影吩咐道:“你们去两个人,到她刚才说的破庙去看一下情况,如果有人守着,你们回来便是,如果没人,将那人带回来。”
“是。”
暗影瞬间离开。
“去找根绳子来。”苏悟吩咐肖文。
肖文很乐意帮忙,闻言屁颠屁颠的跑去厨房。
“在事情没有办完之前,就委屈你在这里呆着,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若是想逃?”苏悟冷笑,“这院子周围似刚才那般的人还有二十多个,他们手中的剑可是不长眼的,你要想清楚。”
江氏慌忙摇头,“我想清楚了,想清楚了,我不逃。”
两个时辰后,暗影回来。
“江寒已死,我们去的时候有人在杀人灭口,为了不暴露行踪,我们并未出手。”
“好。”
杀人灭口?好在这江氏跑回来了,要不然,她也已经死在那里了。
————
二皇子书房
“如何?”赵越看向地上跪着的黑衣人。
“江寒已死,江氏逃走,苏悟未找到行踪。”黑衣人回道。
“废物,连个女子都找不到。”赵越气急败坏的扔下手边的砚台,砸在黑衣人的头上,霎时间,鲜血直流,黑衣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罗府呢?可有动静?”赵越复又问道。
“没有。”
“去查,再给我查,我就不信她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赵越怒不可遏,“袁齐志,继续给我用刑,他们不是想救他吗,我倒要看看这纨绔公子还能坚持到几时。”
他眼中满是厉色,黑衣人应声退下。
————
罗府
“他们可还安好?”罗卷抓着刚刚进入房间的肖文,悄声问道。
“嗯,那个大哥哥已经醒了。”肖文自豪的仰着小脸,“姐姐还抓了一个妇人,姐姐说她不会轻举妄动,让你也保护好自己。”
罗卷轻笑一声,伸手摸着他的头。
难怪苏悟会让他将肖文肖阳留下,这种时刻,也就这样聪明懂得自保的孩子能往外传递消息了。
此时的牢房里。
袁齐志又一次被提审,扳子打在身上还是那么疼,鞭子的速度好像慢下来了,脸上好像已经没有位置给他们放重拳了。
终于,他熬过来了。
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在地面上,他嘴角含笑看着那一窗的月色。
他一直在母亲和姐姐的庇护下长大,如今他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身上疼吗?怎会不疼,可那又如何呢?他是做好事的人,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认罪画押?不可能的事。
他替别人顶过很多罪,受过很多指点,他都不在乎,因为他有户部尚书府做后盾,谁能拿他怎么样?
可如今呢?后盾没有了,从初时的慌乱到如今的镇定自若,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姐姐说这次不同,没有人能救他,那么他就自己救自己,他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哗啦啦......
牢门再一次被打开,袁齐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么快就又要来逼问吗?他身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心中的意志却更加坚定。
可他看到了一张女子惊恐的脸,她眼中满是惊惧。
“你们......你们是谁?为何要将我绑到这里来?”田蕊身子往后缩,却被身后的人一脚踢倒在地上。
袁齐志眉头紧皱,不知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这个女子他认得,田家的六小姐——田蕊。他在香脂楼见过她,还因她与田章有些争执。
“怎么?是不是看着十分眼熟?”刚才对他用刑的狱卒蹲下身子,满眼挑衅的看着他。
袁齐志撇开眼不去看他。
那人无所谓的站起身来,“没关系,你不认罪画押,我也不能逼你不是?”
啪~~
“啊......”
那人蹲在田蕊身边,一掌打在田蕊的脸上,田蕊发出惨叫声,脸上瞬间出现五个红色的印子。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田蕊害怕的往后缩,却因身上被绳子捆着而无法动弹。
“什么地方?呀,我竟忘了告诉田小姐。”狱卒似是刚想起来一样,向她挪了一步,双手掰起她的脸看向袁齐志,“那个人你是不是看着眼熟?”
田蕊不断地摇头,“我不认识他,你们放了我吧。”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不认识啊。”狱卒嘴角带笑,像是安慰自己的妹妹一样轻声说着,“他可是在兴都横行霸道的袁家公子啊,你竟不识得他?”
“袁齐志?”田蕊猛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她想起那日在胭脂楼门口,抓着她不放,非让她弹曲儿的贵公子,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没了人形的人跟他联系到一起。
“对啦。”狱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的消息一样,裂开嘴笑道,“就是他,你猜猜看,如今这个时候他会不会为了救你,认罪画押呢?”
狱卒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他用匕首轻柔的在她脸上划过。
田蕊身子一僵,感受着冰凉的匕首划过她的脸颊,她害怕的闭上眼睛,说话都带着颤音,“我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就算他犯了什么错事也与我无关,你们不要这么对我,呜呜......。”
她的眼泪落在匕首上,晶莹透亮,袁齐志看得清楚。
“怎么样?袁公子,可是想好了?要不要怜香惜玉啊。”说着,狱卒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牢房里竟也传来底底的笑声,为这黑暗而又让人窒息的牢房,添了一丝冷寒。
袁齐志就那么看着他,不动声色。
“袁公子不会以为我不敢动手吧?”狱卒笑着说,“放心,她是我从花街柳巷劫来的青楼女子,怎会有人想到她会是田府的六小姐呢?
刚才的声音你也听到了,你若不懂得怜香惜玉,这牢里可是有很多人懂得的。”
袁齐志眼中喷火,似要将那狱卒灼烧。
“不要啊,不要......你们放了我吧,我让我哥哥给你们送银子来,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你们放了我吧。”
田蕊拼命的摇头,痛哭流涕,哪儿还有一点儿女子的娇蛮。
“袁公子可是想清楚了?”狱卒将手中的匕首再一次放在田蕊的脸上。
袁齐志不语。
“袁齐志,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让他们这般对我?”田蕊对着袁齐志哭喊道,“你救救我好不好,你救救我。”
犯了什么事?他哪里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啊......”随着一声惨叫,田蕊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袁齐志,你救救我,求求你了,呜呜......”
救她?可谁来救他呢?
“嗯?这一刀有点儿歪了,不过没关系,右脸再来一刀,对称了就好看了。”狱卒仔细的端详着田蕊的脸,轻声说着。
“不......不要......”田蕊不停的摇头,绝望的看着对面一脸轻笑的人。
“啊......”
狱卒看了一眼撇开脸的袁齐志,又看着田蕊的脸,自言自语道,“嗯,这样就好看多了。”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下一刀划在脖子上,如何?”
“不......”
女子凄厉的叫声,终于让袁齐志投降了。
“我......认罪。”一个及细小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你说什么?”狱卒轻笑着,确认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袁齐志转过头,看向那张他无比厌恶的脸,然后看向那张脸旁边满脸血红的小脸,“我说我认罪了。”
“嘭......”的一声,狱卒将田蕊扔在地上,“你若早认下了,她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罪不是?”
田蕊如获新生,趴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田姑娘,你刚才问我犯了什么事,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没等袁齐志将话说完,狱卒扔在他面前一张纸,“当街强抢民女,霸占百姓产业,勒死孕妇,一尸两命。”
袁齐志轻笑一声,右手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摸了一下,暗红的血,印在他的右手食指上,他左手按着地上写满罪状的纸,右手轻抬,看向还在瑟瑟发抖的田蕊。
“这满纸罪状,我一样都没有做过。”
他重重的将自己的食指印印在纸上,再次看向田蕊,“不知这个答案,姑娘可还满意?”
田蕊瞪着眼看着一脸苦笑的袁齐志,眼眶中眼泪在不停的打转,他......他什么都没做?
“我既已认罪画押,还烦请您将田姑娘送回田府。”
狱卒轻笑着摇头,“袁公子不必担心,我们从哪里找到的姑娘,便送回哪里,至于她有没有命活着回到田府,还要看姑娘的运气,您说是吧?”
袁齐志轻叹一声,“姑娘自求多福吧。”
说完,闭上眼,不再看这一室的荒凉。
听了袁齐志的话,田蕊没有再哭一声,她任由狱卒将她拖出牢房,被蒙着黑色面巾的黑衣人扔在花街柳巷破旧的巷子里。
五哥警告过她,让她不要再踏足这个地方,她偏不。
这里有夜间最漂亮的灯火,有让人向往的烟火气,有悦耳的琴音,可这所有的热闹背后安静的角落里,有多少为之悲鸣的女子呢?
她所看到的一切美好背后又是多少人的付出呢?
为生活,为亲人,为她这个陌生的人,他们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痛苦。
世间好心人虽多,却又有多少条命可以任她如此挥霍?
月亮好圆,脸上还在流着热血,可为什么心里缺了好大一块儿?
……
次日一早,兴都城内议论纷纷,无非都在说着一件事。
田家六小姐,一时贪玩儿,跑至花街柳巷,被人掳走,归来时满脸血迹,神志不清。
几位富家公子巧遇田家小姐,将其送回田府。
午时刚过,兴卫府传出消息,户部尚书府七公子袁齐志对自己的恶行供认不讳。此案因事态严重,已将所有卷宗呈交皇上亲自定夺。
户部尚书袁江河,被急急召入宫中。
啪嚓......
袁夫人正在与自己的女儿袁齐善用饭,听到禀告,她放下筷子,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夫人,七公子已经认罪画押,老爷匆匆赶去宫里,怕是......”
袁夫人听完,直接晕死过去。
袁齐善将母亲扶至床榻,默默的闭上眼睛,他终是没有受住那般酷刑,认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