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顷延见状轻笑一声,拉过她出了花厅,两人一路走到后花园的一处假山,他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假山顶。
她在宁王府住了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了,却从未走出过院子,不管是她之前住的院子,还是如今莫顷廷的院子。
刚站上去,便有一阵冷风刮过,她一个晃神险些踩空,好在莫顷延的手还未松开。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站稳后看着他问道。
“听二哥说你一直在院中没有出来过,所以想带你出来看看,怕将你闷坏了。”
“我出现在宁王府本就是不该,你这样安排自然有你的道理,再说,我是在养伤,不会觉得闷。”苏悟道。
“那就好。”他笑了笑指着南面有亮光的地方道,“那是宁王府的正门,你来过,应该记得吧?”
“嗯。”当初那么惊险她怎么能不记得。
“那边。”他指向东南边一片黑漆漆的地方,“那个是东门。”说完又指向西南,“那个是西门。”
“你说这些做什么?”苏悟一阵莫名。
莫顷延摇头,“没什么,给你指指方向而已。顺着东门往东走,三个路口往北走,过两个路口再东走,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东城门。”
“嗯?”苏悟更加疑惑,“这个我知道,去年我离开的时候走的就是东城门。”
说完,她心里猛地一惊,他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吗?“你......”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用我说的。新的一年,我有礼物要送你。”莫顷延出声打断她的话,顺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物件放到她面前。
天太黑,她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这是什么?”
“你摸一下就知道了。”莫顷延将那小物件塞进她的手里。
苏悟沿着边摸了一圈,“像是一把小扇子?”她猜测道。
“嗯。”莫顷延笑道,“还记得在雍向城你看中的那个小玉扇吗?我让人给你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她想都没想,就从自己腰间拿出之前花二十文钱买的小玉扇,“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再做一个?”
说完她就后悔了,想到之前他那么执着的送给她的那件衣服,暗恼自己嘴太快。
“你有了我还没有。”说着,他从她手中将那只二十文钱的小玉扇拿了过去,塞在自己腰间,“这就当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了。”
苏悟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起来要准备什么新年礼物,这算是定情信物?
二十文钱的定情信物?那又如何?谁让这是她自己喜欢的呢,还赋予了它独一无二的意义呢?
“阿嚏......”冷风灌入她的脖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莫顷延慌忙要去解自己的衣服。
苏悟冰凉的小手按在他的手上,“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我们下去吧。”
感受到从她手上传来的凉意,他重新揽上她的腰,将她带回到地面上。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你......你上元节能带我去看亘都的灯会吗?”她别扭的开口。
莫顷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段时间,我有很多事要忙,如果......”
“没事,你忙你的,我在曦国的时候也看过不少次灯会,只是好奇这里的灯会跟曦国有何不同而已,应该也没什么不同吧。”
“我是说如果你想去,我跟二哥说一声,到时候让他派人跟着你去就可以了。”莫顷延将刚才被她打断的话说完。
苏悟尴尬的笑笑,“好。”这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她在渴望什么?渴望他丢下重要的事情与她儿女情长?她不该如此的,可......哪怕是如果呢,只是一个如果,她不会真的让他丢下什么的。
两人回到莫顷廷的院子。
“你回去歇着吧,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莫顷延不舍的揉着她发顶柔软的头发,柔声道。
“好。”她乖巧的点点头。
“那我走了。”
“好。”
他转身慢慢往外走。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她猛然喊道:“莫顷延。”
他猛地转过身来,像是练习了很多次的动作,只要她喊出他的名字,他就会立马转身。
她小跑着来到他身边,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啄一下,转身快速跑开。
正月十五,上元节。
莫顷廷临出门前对苏悟说:“莫顷延说你晚上要出去?”
“真的吗?能出去凑热闹?”不等苏悟说什么,秦松仁激动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苏悟不好打击他,毕竟他是为了她才会在这个地方憋闷了这一个多月,“能出去吗?”
“可以,本王让舒恍跟着你,不会有事的。”莫顷廷说完,快步离开。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处在兴奋中的秦松仁,根本没看到苏悟此刻的落寞。
没有莫顷延的陪同,她要出去做什么?花灯?游船?对她来说有何意义?
天还没暗下来,秦松仁就已经装扮好自己,对着苏悟软磨硬泡了。
苏悟无奈,只得去换了一身勉强合身的男子装束,带着他和舒恍偷偷摸摸从东门出了宁王府。
他们到达正街的时候,街上已经挤满了人,街道两边的摊贩对着行人热情的叫卖着。
前面围着一群人,人们不时发出赞叹声,秦松仁很不客气的拽着她的衣袖挤进人群,被人群围着的是一位穿着红衣的小姑娘。
她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正有模有样的武着手中的剑,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手上却有着清晰可见的伤痕,苏悟不禁皱眉。
一对粗布衣衫的男女,端着锣转着圈讨赏钱,他们来到苏悟面前,苏悟清晰的看到两人手上努力用袖口掩饰的裂痕。
她拽过秦松仁,从他手中拿了二两银子扔在锣上,转身钻出人群。
秦松仁也跟着她钻了出来,“怎么了?”
苏悟感慨道:“自从身边有了苏英,就见不得小孩子这么吃苦,可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父母受的苦要比孩子多得多。”
不等她感慨完,秦松仁又拉着她来到一处猜灯谜的摊贩前,连续猜中十个灯谜可以任选一盏自己喜爱的花灯。
苏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见秦松仁玩儿的兴起,她也只得陪着。
花灯区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鱼、兰花等等。
她的视线被一盏画着小猫的花灯吸引去,小猫眼睛圆溜溜的,小舌头俏皮的伸着。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那盏小猫花灯面前,她刚要伸手去触碰,眼前的花灯已经被人提在了手中。
抬眼望去,是一位相貌惊人的女子,她眉眼弯弯,正笑着对身边的男子说着什么。
男子面色温和,嘴角上扬,若不是认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莫顷廷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悦的看向她。
发现看他的人是她,他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一样。
莫顷廷身边的女子也看到了苏悟,她上下打量苏悟一番,好看的眉毛微挑,眸中写满了不屑。
苏悟咽了一口口水,识趣的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
回到秦松仁身边,她依然惊魂未定,那个女子她不曾见过,这样的容貌加上对她那不屑一顾的姿态,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你去哪儿了?”秦松仁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已经猜对五个灯谜了,你去那边选选,看喜欢哪个?我一定能帮你赢到。”
苏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看到那个不屑的眼神,那女子好像正在朝他们走来。
不是吧?他们幽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拉起秦松仁就跑,这可是大街上,她与莫顷廷又没什么关系,凭白让一个美貌的女子在大街上对她指手画脚?想都别想,溜之大吉。
直到看不到女子的身影,苏悟才停了下来。
她看向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舒恍,“舒恍,你家主子身边的女子是谁啊?”
舒恍没说话。
“我猜应该是你们王爷将来的王妃。”说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捂嘴笑了起来。
秦松仁听着她的话一头雾水,“你笑什么呢?什么王妃?你看到什么了?”
苏悟对着他摆摆手,她不过是想到莫顷廷后院的那些女人了,之前六个女人就已经闹成那样,以后多个厉害的王妃,那还了得?
不过想到那场以人命为代价的闹剧,她收了笑意。
三人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秦松仁嚷嚷着肚子饿,于是三人来到一家小面摊。
等待的空档,苏悟看着来往的人群,静静的发着呆。
突然,她眼中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嘴角的笑意还未绽开,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闷闷的。
那人也看到了她,对上她的眼神,他慌乱的躲开。
他身边的女子轻轻摇晃着他的衣袖,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旁若无人的将一支银色的簪子插在女子发间,女子娇羞的低下头,手却还拉着他的衣袖。
“莫顷延?”秦松仁也看到了他,“他在做什么?”
显然,莫顷延与那女子亲密的举动也落在了他的眼中。
“他不是很忙没时间陪你吗?这是在做什么?”秦松仁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就要走过去。
苏悟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你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秦松仁甩开她的手,“我去揍他。”
“你不是饿了吗?坐下,把饭吃了。”苏悟将刚上桌的面推到他面前,自己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人群中的人影已经消失,秦松仁愤愤的坐下,“你就这么看着?”
苏悟没理会他,而是对着一边默默吃着面的舒恍问道,“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舒恍吃完一口面,随口说道。
“那女子是谁?”苏悟继续问。
“儒阳侯府嫡长女,柳潇韵。”舒恍道。
苏悟了然,抬脚踢了秦松仁一脚,“那是人家未过门的妻子,你气什么?”
“你......”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秦松仁深深吸了一口气,发泄似的吃了一大口面。
她都不在意的事情,他再急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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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和亲公主赵欢进入亘都,与她一同到来的是曦国的国书,国书上写欲与恒国宁王结亲。
朝堂上分立两派,一派是太子党,他们支持宁王与曦国公主结为连理。
另一派是宁王一党,他们认为礼王殿下更为合适。
正当双方争执不下之时,宁王站出来请求皇上赐婚,皇上当即答应,群臣瞬间噤声。
宁王亲事已定,年前为礼王王妃人选争执不下的朝臣,顺势提出礼王殿下与儒阳侯府的亲事,皇上一并应下。
当确切的消息传到苏悟耳中时,她正在看书。
秦松仁看着她一脸淡然的模样,恼怒的从她手中夺过书,“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看什么书啊?”
“什么时候?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苏悟不以为然的坐起身来,端起桌边的茶抿了一小口。
“你就真的这么认命了?嫁入礼王府为妾?”
苏悟轻笑一声,“不认命又能如何?皇上赐婚,我还能让他违抗圣意?”
“你......”秦松仁气得扔下手中的书,“你就不能有点儿其他反应吗?”
“你想看到我有什么反应?”苏悟好笑的看着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在宁王府,就算我做了他也看不到。”
“那也不该是你这样的反应啊。”闻言,秦松仁稍稍放缓了语气,“若是你心里难受,哭还是可以哭的。”
“没什么可难受的,一切都是注定了的,你就等着给我送嫁吧。”她弯腰,从地上捡起被秦松仁扔在地上的书,毫不在意的看了起来。
秦松仁叹口气,走出房间。
等到屋里恢复安静,她慢慢闭上眼睛,头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礼王府与儒阳侯府的亲事定在二月初八,莫顷廷送来嫁衣的时候,顺带调侃道:“二十万两黄金本王已经准备妥当了,不知是否会派上用场。”
“王爷应该知道,本来就派不上用场,何况,我没有答应要跟王爷打赌。”
莫顷廷却没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