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城门,苏悟回头对着修岚道,“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你回去吧。”
“主子让我随行。”修岚道。
“你已经将我们安全送出,他身边需要你,回去吧。”苏悟没想到他还要将修岚留在她身边。
“有我在,主子可以随时知道你的情况,如果传不回消息,他会担心。”修岚认真的看着她,话语中是让她无法抗拒的坚定。
他会担心?是啊,她想的是一刀两断,让他无后顾之忧,从此陌路,他想的却是送她离开,留有一份牵挂。
“走吧。”她淡淡开口,一脚踏上未知的路。
三人走出不到一里,路边的乱石中窜出一辆马车,马车前坐着的是许久未见的弓显。
苏悟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没等弓显回答她的话,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梁亦念满脸笑意的的看着她,“好久不见。”
“你......”苏悟刚想说什么,梁亦念便开口打断她的话,“我若说是他让我来的,你是不是就不会赶我走了?”
又是他?苏悟心中一阵酸楚,将修岚派给她还不够吗?如此凶险的时候,梁亦念在亘都一定可以帮到他的,他竟然连梁亦念都要派给她?
“你应该留下来帮他。”苏悟心里焦急,面上也显露出不耐烦。
“所有人一起困在亘都城不一定能帮得到他,有时候还会害了他。”梁亦念嘴角微勾,心里却有股涩涩的感觉,“亘都城外有很多需要我做的事情。”
苏悟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哦。”
“上马车吧。”梁亦念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苏悟有些为难,即使她现在能很坦然的面对他,也不代表可以同坐一辆马车。更何况,相对而坐,若不说点儿什么总会觉得奇怪吧?
她正犹豫着,马车另一侧已经有人牵来了两匹马,修岚和秦松仁各自牵了一匹,她更加局促,这意思是她只能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了?
梁亦念心里明白她的别扭,却故意问道:“怎么了?”
“还有马吗?”她问。
“没有了,你不是不会骑马吗?他们一人一匹,足够了。”
‘我不会骑,你会骑啊。’苏悟这样想着,却没好意思说出口。本来就是她出城没雇马车,人家好心捎带她一程,她怎么能有太多要求呢?
她刚要抬脚上马车,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梁公子,我们两个姑娘家跟你同乘一辆马车,有点儿不合适吧?”
梁亦念皱眉,李崇茵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李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四哥让我来保护她的。”说着,李崇茵将苏悟拉到她身边,做出一副很亲近的样子。
梁亦念嘴角抽了抽,莫顷延还真是谨慎的很,竟然让李崇茵跟着。
“怎么梁公子如此小气,只准备了两匹马吗?”李崇茵看了一眼一边等着的修岚和秦松仁问梁亦念。
“本公子不知道李小姐也要跟着,所以没有准备,如果......”
“梁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他换换,让他跟弓显一起赶马车,不碍事的。”李崇茵指了指那边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秦松仁道。
梁亦念虽然心中不悦,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只得下了马车。
秦松仁莫名其妙被推过来一脸茫然,“什么情况?是要我坐马车吗?”
“想得美,赶马车。”说完,李崇茵拉着苏悟上了马车。
秦松仁对着两人的背影努了努鼻子,一跃跳上马车,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
马车上,李崇茵随意的拨弄着梁亦念留在马车上的食盒,食盒里放的是各式各样的点心,她揶揄道:
“还好礼王殿下让我来了,要不然,你什么时候被人拐了去都不知道。”
“他让你来的?”苏悟心里再一次揪痛,他竟然安排了这么多。
“对呀。”李崇茵瞥了她一眼,“让我来保护你,还说让我出来散心,将他忘了,哼......也不怕你也将他忘了。”
“你们几个时刻提醒着我,我又怎么可能将他忘了呢?”苏悟笑道。
“也是。”李崇茵将一块儿糕点塞进嘴里,“你若是忘了他,修岚一剑下去你就没命了,你应该没这胆子。”
“修岚在你眼中就这么残暴?”苏悟为修岚抱不平,“他明明很......”很好相处的,她自己都觉得这话违心,没好意思说出口。
李崇茵咽下口中的糕点道:“也不是,忠心的手下就是能在主子还未出手的时候,就能准确的洞察主子的心意。”
这一点倒是没错,修岚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玩笑过后,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糕点,吃饱喝足的两人,一人占据一边,在马车上睡着了。
宁王府里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当莫顷延醉醺醺的来到书房时,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他不耐烦的看了莫顷廷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过来向你道喜啊。”莫顷廷执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你安排她出城了?”
“是。”
想到白日里见到的她,莫顷延心里还在隐隐作痛,他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做。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她打赌的事?”莫顷廷问。
“什么赌?”莫顷延睁开眼睛,斜斜看着莫顷廷。
“如果你力排众议娶她为王妃,我拿二十万两黄金做她的嫁妆。”莫顷廷淡淡道。
莫顷延眸光一动,心里闷闷的,如果他今日真的将她带走,是不是她就算是赢了?“若是没有呢?”
“如果她以妾的身份嫁入礼王府,她就把自己身边的秦松仁留在宁王府。”
“你留他做什么?”
莫顷廷惊讶于莫顷延关注的竟是他后面的那句话,“你就不好奇她对于嫁入你府上为妾的看法吗?”
“我知道她不愿意以妾的身份嫁进来。”从认识之初她就说过,“所以,你留秦松仁做什么?”
“她身边总跟着个男人,我帮你,你还问我留他做什么?”
“你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我娶她为王妃,你就要将她连同秦松仁一起嫁给我?”莫顷延被自己说出口的话逗笑了。
见他笑得开心,莫顷廷心中升起一团火来,“我那是笃定了她只能嫁你为妾。”
谁知听了他的话,莫顷延笑得更开心了,“却没想到,她选择了第三条路,离开,活该你输。”
莫顷廷眼睛一眯,“这是你们两个算计好的?”
莫顷延摇头,“从我喜欢她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能被束缚的人,而我恰恰是那个不想被束缚却又被捆绑的死死的人。
绑住了她也就是绑住了我自己,所以我放她离开。”
莫顷廷冷笑一声,“如果真的能放得开,又何必让修岚跟随?”
“如果我在这场斗争中败落,我希望有人可以护她一世周全。”莫顷延看向莫顷廷,眼眸中带着乞求,“如果有朝一日你登上那个位置,也希望你可以放我离开。”
闻言,莫顷廷突然笑了,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旁若无人,肆意的笑着。
莫顷延心头一紧,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冰冷。
莫顷廷大概是笑够了,收了笑意,看向莫顷延,无惧他眼中的冷寒,“谁告诉你我要的是那个位置?”
“什么意思?”
“你觉得以我在百姓心中的印象,我能登上那个位置?”莫顷廷道,“还有,知道我为什么叫莫顷廷吗?廷是朝廷的廷,明白吗?何况下个月我还要迎娶敌国公主。
太子殿下恩泽百姓,礼王殿下无论才貌都属上乘,而我呢?阴狠毒辣,喜怒无常。上到父皇,下到百姓,谁会愿意我坐上那个位置?恐怕只有你会这么想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莫顷延猛地揪住莫顷廷的衣襟,恼怒的瞪着他。
莫顷廷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脸上,“我说,从我有心争斗开始,你便是我要推举上去的人。”
嗡的一声,莫顷延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莫顷廷冷冷道:“你不可能再离开了。”
“为什么?”莫顷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既然不想要那个位置,为什么要去争?”
还要打着争来推给他的主意?他从来就不想要那个位置。
“就算我不争,他也觉得我会争,那我便跟他争一争喽,刺杀,陷害,每一日都在上演着。”
“那你去争啊。”莫顷延暴怒,“为何要拖我下水?”
“你以为你就可以独善其身吗?”莫顷廷冷笑,“等他利用完你,一样将你弃之如敝履。”
“那又如何?”莫顷延道,“我就当是回报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那恒国的百姓呢?这样一个滥杀无辜,以陷害别人为乐的皇上,他们该怎么办?他们也如你一般逃走吗?
逃到什么地方去?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要逃去哪里?别忘了,你要报的不止他们的恩,还有千千万万百姓的恩。”
莫顷延无言以对,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不就是这样一个戴着伪善面具的人吗?
莫顷廷将手放在莫顷延的肩膀上,“我知道自己不该利用你,算计你,可是以我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扭转局势,父皇也绝不可能将皇位传给我。
当太子失势的时候,你会是他寄予厚望的人,而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儿子罢了。”
莫顷延狠狠地拍掉他的手,“一切没走到那一步之前都还有改变的可能。”
“是吗?”莫顷廷笑他的幼稚。
“你想要怎样的以后,就自己努力去争取,不要将你的期待压在我的身上,我的期待与你的期待不同,所以......不要替我做任何决定。”
说完,莫顷延摔门离开。
冷风里,本来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他想要去到她身边,守着她,倚着她,哪怕只是安静的呆着。
所有的一切都是算计,没完没了的算计,为什么他会生在皇家?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苏悟以前居住的小院儿,淡淡的月光落在干枯的银杏树上,地上是它张牙舞爪的影子。
他安静的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主子。”修蒙落在他的身边,轻声唤道。
“嗯。”他淡淡的应着。
“今日......是您成亲的日子,柳......王妃还在等着。”
“好。”莫顷延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
礼王府后院的临月阁里。
“小姐,王爷出府了。”小丫头对着床上坐着的柳潇韵道。
“可有留下什么话?”柳潇韵紧张的问道。
今日是她和他大婚的日子,已经深夜,他这个时候出府,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没......没有。”小丫头低着头,小声说着。
她也是花了好些银子从前院打听到的,若非如此,小姐怕是等上一夜也不会等来人。
王爷怎么能这样呢?再怎么说小姐也是他的王妃,就算有要紧的事也得向小姐知会一声才是。
柳潇韵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不会这么对她的,上元节的夜里,他明明对她很温柔,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他的笑容不是假的。
哪怕他只是想要父亲的支持,也不可能这么对她的。
正想着,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慌忙整理下自己的衣裙,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莫顷延进入房间,入目的红色刺得他睁不开眼。
“奴婢见过王爷。”柳潇韵带来的两个丫鬟连忙行礼。
“你们先出去吧。”莫顷延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对着两个丫鬟吩咐道。
“是。”
两个丫鬟出了房间,门被关上。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红色的蜡烛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等了许久没听到来人说话,柳潇韵柔声道:“王爷,夜已经深了。”
“上元节那日,本王问过你,如果本王只给你王妃的头衔,你是否还要嫁入礼王府,你说是。”莫顷延淡淡道。
柳潇韵点头。
她做梦都想成为礼王妃,年前听说曦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也要嫁给礼王殿下,她气得一天一夜没有吃饭。
后来是父亲说一定会让她成为礼王妃,她这才安下心来。
那日他问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可他真真实实就在眼前,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如今本王已经给了你王妃的身份,王府的一切还会跟原来一样,不必你太过操心。”
“韵儿多谢王爷体恤。”柳潇韵暗暗想着:王爷肯定是不想她太过劳累。
“本王不喜女色,你既然非要嫁进来做王妃,本王也成全了你,所以......以后若是没什么事,不要来找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