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悟拉了个小二打听昨夜的事怎么处理了。
小二告诉她,昨夜闹事的是上一任知府的同乡,上一任知府因为贪污受贿、杀人灭口刚被判了死刑,所以心中郁结,多喝了几杯。
那人清醒之后亲自跟受伤的小二道了歉,还赔给小二二十两银子。
听到这样的结果,苏悟还算满意。
‘原来他是上一任知府的同乡?怪不得那么嚣张呢,喝醉了酒伤了人,还说我黑心,自己黑心还差不多。’
见她自言自语,李崇茵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苏悟想到昨夜李崇茵因为此事对她的不满,没敢告诉她,“没事,吃早饭。”
几人吃了饭刚从雅间出来,便看到一个手被包裹着的人低着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他们互看了一眼,顺着左边的一条路往回走,以免那人不小心碰到他们。
没想到他们刚走出几步,那人便冲了过来,李崇茵刚要动手,那人连忙蹲下抱着头,随着他的动作,手上包裹着的白布慢慢渗出红色。
李崇茵茫然的转头看向苏悟,“我还没打到他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莫不是她出现了错觉?
苏悟摇了摇头,将她抬起的手拽下来,对着蹲着的人说:“你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慢慢将手放下,抬头看着他们,“我想找一个叫苏悟的人。”
昨夜珞魅无声无息的走了,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竟然把珞魅说的案子给忘了。
想到此,她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认识珞魅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试探着问道。
听到珞魅的名字,看来她猜得没错,这人就是来找她查案的,于是她让小二将刚才用过的雅间打扫了一下,才将人请了进去。
李崇茵不放心她一个人,说要跟着她进去,苏悟却不想她知道更多的时候,所以拒绝。
修岚则是没问她,直接进了雅间,李崇茵见状也没再坚持,和秦松仁前后脚离开了。
回到雅间,她的视线落在那人的手上,“你的手还好吗?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那人尴尬的缩缩手,别扭的挤出一丝笑意,“没事,昨夜的事......实在对不起。”
“啊?”苏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昨夜我喝醉了酒,惊扰到姑娘,实在抱歉。”
他这么一说,苏悟仔细看去,面前的人的确跟昨日喝醉闹事的人长得很像,不过昨夜他喝过酒,脸色涨红,跟现在的差别有点儿大。
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手上,她心中不免唏嘘,这手竟然是被她和李崇茵弄伤的。想到这里,她也有些尴尬,“呃......我是见你欺负小二,所以......”
“是我不对,是我喝醉了酒闹事,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恶有恶报。”
片刻安静之后,苏悟开口问道:“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来找我吧。”
闻言,那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叫张天晖,来找你是因为我的一个同乡。”
“嗯,你继续说。”苏悟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的面前,以此来缓解刚才的尴尬。
“他被判了死刑,你真的能救他吗?”张天晖局促的接过杯子,不确定的问道。
“可以试着救,但......”
“我明白,哪怕还有一丝希望,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我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说出口的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要不,你先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见他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苏悟提醒道。
“好。”他慌忙将手中的杯子挪开,娓娓道来。
张天晖想要救的是他的同乡,也就是上一任落春城的知府杜秋杰。
杜秋杰是恒志十二年的进士,三年前落春城的知府落马,由杜秋杰接任。
这三年来,杜秋杰为官清正廉洁,恪尽职守,深受百姓爱戴。一个多月前,有人私下报案说看到春城楼有人深夜搬运可疑的箱子。
第二日,他带着人趁夜到春城楼查看,果然看到春城楼的后门有十多个穿着黑衣服的蒙面人,在偷偷摸摸的搬运箱子。
他当场将他们抓获,箱子里装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整整五箱,五万两银子。他又让人在春城楼搜查了一遍,没想到春城楼密室还藏了五箱银子,加在一起整整十万两。
春城楼的掌柜撒谎说这银子是春城楼各店一年的利润,可当他要查账的时候,掌柜的又拿不出账本。
他便将人和银子全部收到府衙,并要求春城楼的掌柜在三日内拿出账本,才能将所有银两归还并放人。
三日后,春城楼的掌柜不仅没到府衙交账本,就连春城楼都关闭了。春城楼可是落春城最大的酒楼,一夜之间关闭,百姓们议论纷纷。
他觉察出事情不对,便派人四处调查春城楼掌柜的下落,同时审问抓到的十多名黑衣人,另外还写了公文送去亘都。
几日后他等来了应顺府少尹贾伦,本以为贾伦是来帮他调查案件的。
哪成想他是来调查杜秋杰的,说是十日前落春城的百姓到应顺府状告杜秋杰贪污受贿,滥用职权。
当晚贾伦对着杜秋杰各种套近乎,并说相信他为人正直,不可能做出贪污受贿的事情。
结果,第二日一早,当初去亘都状告杜秋杰的人一家三口被人杀害,一场大火将所有痕迹焚烧殆尽,只余三具焦尸。
赶到现场的杜秋杰被当场拿下,罪名是杀人灭口。
在搜查杜秋杰的时候,贾伦从落春城府衙和杜秋杰的家中总共搜出三十万两白银,杜秋杰只在牢里呆了一日便认罪画押,他本人被判死刑,而他的家人被判流放。
“那样清正廉洁的一个人,这辈子怕是都没见过三十万两白银长成什么样子。”说着,张天晖一拳砸在桌子上,本来就在渗血的布条上瞬间被血染得通红,他却浑然不觉。
“他说的贾伦,你可认识?”苏悟转头问身边的修岚,亘都的官员,他应该会有印象吧?
修岚目光阴沉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苏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惹着他了,这种时候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问,所以直接无视。
“你的意思是杜秋杰发生这一切,都跟春城楼发现的十万两白银有关?”她问张天晖。
张天晖肯定道:“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发现十万两白银之后发生的。杜大人不可能贪污受贿,更不可能杀人灭口。周卫一家三口被杀害的晚上,贾伦将他灌醉,这明摆着是故意为之。”
“出事后你有去牢里看过他吗?”苏悟问。
张天晖摇头,“他们把守的严,哪怕是我使了银子也没能见到他。第二天就听说他已经认罪,当初那些被抓的黑衣人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黑衣人失踪了?贾伦来之前是还在牢里吗?”
“一直在,牢里的兄弟说的,杜大人被抓的那一日他当值,那时那些黑衣人还在,隔天人就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没人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张天晖道。
“知道当初是谁去亘都应顺府状告杜大人吗?”
张天晖依然摇头,“不知。”
“行,你先回吧,我先想想办法,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再去找你。”
大概的情况也了解了,但所有的一切只用听说是没有办法理清思路的,需要她自己去探查。
听到苏悟的话,张天晖站起身来,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道谢离开。
张天晖刚刚消失在门口,修岚看向她,“贾伦是李崇玟那件案子里,让人对你用刑的人,听命于太子。”
“你是说此案与太子有关?”
“不知道。”修岚摇头,“只有查过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怎么查?”
这个问题刚出口,修岚微微一怔,笑道:“查案的不是你吗?你问我?”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每次这种时候她真的想将修岚直接扔出去,不知道就不知道非要噎她一句,好玩吗?
“走了。”说完,她直接起身走了,不去理会身后的人。
闲来无事,苏悟和李崇茵带着秦松仁在街上闲逛,出门前,她悄悄打听了春城楼的位置,状似无意的将他们引到了春城楼。
她惊奇的发现春城楼并没有像张天晖说的那样关门,正值午时,一楼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饿了吗?”她拉过正在与秦松仁斗嘴的李崇茵,“我们去那里吃饭如何?”
李崇茵毫无兴趣的看了一眼,“流暮阁的饭菜挺好吃的,为什么要到别处吃?饿了,我们回去就是了。”
“再好吃的饭菜也不能天天吃吧?”苏悟皱眉,满眼渴望的看着春城楼的方向,“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人太多了,我怕......万一出事......我保护不了你。”
“这街上人也挺多的啊,没事的。”苏悟劝说着。
“街上到处可以躲藏,那里不行。”李崇茵道,“人多的地方就容易出事,尤其你看看,那些拿着酒壶喝酒的,昨夜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了?”
“昨夜是......是我看那人欺负小二才出手的。”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李崇茵已经提了好几遍了,她也解释好多遍了,为什么还要提?
李崇茵又朝着春城楼的方向看了两眼,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看看那些喝酒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你要是在这里多管闲事,我根本护不了你,还是算了吧,如果实在想吃,让秦松仁买来,我们带回去吃。”
“好。”秦松仁随口答道。
“带回去就不好吃了。”苏悟拦下秦松仁。
李崇茵见她坚持,只好妥协,但妥协的前提是就算发生再大的事情,她都不能多管闲事。
苏悟再三保证之后,李崇茵才终于点头。
三人刚走进春城楼,就有小二上前招呼,“客官,楼上请。”
苏悟本还想着坐在楼下,可扫了一眼,并未看到有空着的位置,只能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热闹。
“不知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白切鸡、鱼头汤、滴酥水晶烩,煎饺子,蜜汁火方,就这些。”苏悟凭着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招牌菜,随意点了几个。
“好嘞,您稍等。”
说完,小二就要离开,苏悟马上出声问道:“前些日子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门关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二猛地顿住脚步,脸上堆笑,“前些日子店里食材有所短缺,所以关门几日。”
“你们店里生意一直这么红火吗?”她又问。
“客官不是落春人士吧?”
“嗯,我们从......陇城来,也是做买卖的,不过是茶买卖。”
闻言小二看了一眼秦松仁,做买卖一定不是女子抛头露面的,这位公子静坐不语,一个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春城楼是落春第一大酒楼,过往的商贾官员数不胜数,生意一直红火。”
“听说......”
苏悟还想说什么,小二勾唇一笑,微微躬身,“姑娘,小的还是先为您上菜吧?”
见他完全没有要再回答她问题的意思,她只得作罢,“好吧。”
小二退出雅间,李崇茵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你做什么呢?”
平日不见她话这么多,怎么对着一个店小二问东问西的?人家酒楼歇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好奇问问而已。”苏悟勉强勾勾嘴角,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秦松仁也狐疑的看着她,她更加心虚,端起桌上的茶水掩饰自己的慌乱。
李崇茵见她如此也就没再问下去,只要她不多管闲事,什么都好说。
吃完饭,三人心满意足的从雅间走出来,还别说,这里的饭菜就是好吃,若是非要跟流暮阁的饭菜比的话,应该算是......不相上下吧。
楼下吃饭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却依然热闹非凡,可想而知这里的红火程度。
单从这样来看的话,十万两银子,别说一年,就是三两个月也是完全可以赚到的,不过从十万两到三十万两的转变又是为何?
凭白多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