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时青已经越过两人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对着窗外感叹什么,听到开门声,猛地转过身来。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她眼中满是怒火。
梅时青诧异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没等他多想,那女子已经娇笑着来到近前,“原来是梅大公子啊。”
梅时青微微退后一点儿躲开女子的碰触,“姑娘可是刘蛰?”
女子像并未看出他的退缩一样,又上前一步,在他问话的时候,右手伸进左手的衣袖里,猛然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刺向梅时青。
梅时青轻轻皱眉,一个闪身躲过。
刚刚进门的苏悟眼看着匕首朝自己刺来,有一刻的愣神,明明梅时青在她前面,怎么突然不见了?这匕首又是从哪儿来的?
在她愣神之际,修岚瞬间将她推到一边,一抬脚将刘蛰手中的匕首踢落在地,恰好落在梅时青的脚边。
看到修岚投过来的冷光,梅时青扯了扯嘴角,一脚将脚边的匕首踢开,看向刘蛰斥责道,
“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至于出手伤人吗?”
“翁海是被你们梅家人害死的,我要替他报仇。”女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说着已经又向梅时青跑去,想要杀了他。
梅时青看笑话一般看着眼前的女子,刚想抬脚,却听苏悟斥道,“你一脚下去她就死了。”
闻言,梅时青直接侧了个身,躲了过去。
刘蛰一个不稳,直直的撞在桌子上,疼得她眼泪哗哗直流。
苏悟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小声安慰道,“我们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找到杀害翁海的真正凶手,你这么做并不能为他报仇,反而伤了你自己。”
听到这话,刘蛰哭得更加伤心,家人被诬陷她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喜欢的人惨死她又什么都做不了,与其被这些人威胁利用,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她起身快速朝着修岚身侧的墙上撞去。
修岚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梅时青适时的扔过来一条红绳。
很快,刘蛰被绑起来送到苏悟面前。
苏悟无奈叹口气,“我们真的只是问你话而已,并没有想将你怎样,你又何必寻死呢?”
“我不会为梅时寒作证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刘蛰瞪眼看她。
“事发的时候你又不在,我们为何要你作证?只是想问问你翁海死之前遇到过什么事,或者说过什么话没有。”苏悟解释道。
听到她这样说,刘蛰愣了一下,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才道,“你真的不会让我作证?”
苏悟坚定的说:“不会。”
刘蛰犹豫片刻才道:“那天,他是从我这里出去的......”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样,再次落下一串眼泪。
“那天夜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他没多说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他父亲派来的。”刘蛰轻声抽泣着,
“他父亲想让他娶柳家的小姐,那时我们已经互生情愫,他死活不愿,以死相逼,就在他父亲要应允的时候......我家却出事了。
与我家有过争吵的一户人家指责我们攀附富贵,强占他人田产,甚至......欺男霸女。”
听到这话,苏悟忍不住看了一眼修岚,这......怎么跟修岚说的不太一样呢?
刘蛰继续道:“翁海为了这事跑前跑后,却因为对方找了很多证人,三人成虎,我们家人就被抓了。”刘蛰越哭越伤心,
“是他拼尽全力将我留了下来,却只能委身于此。好在湘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我这才能与他相伴,可是如今他也死了,我......我......”
此时的房间里充斥着女子的哭泣声,苏悟同情的看着她,这该是有多信任翁海,才会那么相信他说的话啊。
她将人扶起,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刘蛰哭完。
梅时青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又一眼,她只当没看到。
等刘蛰哭的差不多了,苏悟开口道,“或许我说这些话有些残忍,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刘蛰看向她,眼角的泪晶莹透亮。
“你这一身装扮,是要随他去了吗?”苏悟看了看她身上的红衣,喜欢的人死了,如果不是有了轻声的念头,又怎会穿成这样?“那匕首也是你为自己准备的?”
刘蛰垂下头去,并未说话。
“其实......你家里所有的不幸都是翁海的父亲翁声造成的。”
刘蛰猛然抬头看向苏悟,眼角的泪随着她的动作从脸上滑落,眼中写满了震惊。
“翁声这么做是因为......他想让翁海娶柳家小姐,而你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劝说无用,那就只能用这种方式,一劳永逸。”苏悟残忍的说着,
“我本想问你翁海有没有轻生的念头,他的死算不算自杀,但听你刚才的话,他根本没有胆量告诉你这一切,更别说自杀了。”
刘蛰像是刚从她的话中回神,想要站起身与她争吵,却忘了自己还被绑着,起身的动作太猛,直接歪向一侧。
苏悟想要去接,却没能接住,刘蛰真真实实的摔在地上。
一声闷哼过后,她愤怒的瞪着苏悟,“你胡说,自杀?你竟然想让我说他是自杀?你们这群恶人,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猜翁海是真的喜欢你,才会不顾父亲反对想要娶你。
所以,仔细回想一下事发之后你们两个人相处时的不同,你自然就会明白我是不是在胡说。”
苏悟蹲下身子,侧头,与她对视,“我如今可以确定他不是自杀,哪怕是为了你,他也不会自杀。”
刘蛰眸光闪了闪,似是想到什么,眼中瞬间蒙上一层雾,却强忍着。
苏悟继续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死,尤其是为了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而死,
即使他再喜欢你,也为了他的父亲欺骗了你,害了你的家人,
所以......好好活着,如今你没有能力报仇,甚至近不了他的身,但是你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卜阳城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为他们做些什么,搜集证据也好,帮助幼小也好,
或许有一日,你可以看着那个曾经将你踩在脚下的人落马,得到他应有的报应,那才是真正的大仇得报。
死......太容易了,也太无用了,送死......尤其无用。”
修岚眼角突然跳了跳,大仇得报?那她的大仇得报是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刘蛰定定的看着她。
苏悟摇头,“我不是卜阳城的人,也没有跟翁声打过交道,所以我帮不了你,只是跟你说个办法而已,我只是想知道刚才我说的那个问题,如今知道了,谢谢你。”
她伸手解开刘蛰身上的红绳,将人扶起来,“别再傻傻的被人利用,走了。”
苏悟对着她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出了房门,隐在拐角处,她转身问修岚,“伍娘要见我?”
修岚点了点头。
“那便去吧。”说完,她看向一直跟着的梅时青,“他呢?”
“他也一起。”修岚道。
苏悟没说什么,修岚走在前面,她在中间,梅时青走在最后。
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三楼一处角落的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人,茶水是热的,显然是有人提前准备的。
三人静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苏悟是刚才说话太多,现在不想说,修岚是一直如此,梅时青左右看了看,想着为什么自己可以跟着来,他还以为自己要回避呢。
一盏茶后,刚才接他们进来的伍娘,满脸笑意的推门而入。
苏悟连忙起身,修岚和梅时青也站起身来。
伍娘有片刻的愣神,很快恢复笑意,“今日请苏姑娘前来只是因为好奇,不知怎样的姑娘会让主子如此上心。”
苏悟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她看向修岚,眼中满是疑惑。
“怎么?来这一趟湘楼委屈姑娘了?”伍娘眼中的笑意加深。
“没......没有。”苏悟闻言,连忙看向伍娘,赔笑道,“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梅时青看着刚才还一副什么都不怕,气定神闲的样子,怎么转眼变得如此胆小,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姑娘不必紧张,逛青楼而已,又不是让你也留下来。”伍娘别有深意的笑道。
“伍娘。”修岚厉声道。
伍娘看了修岚一眼,挑了挑眉,这么金贵?连说都说不得了?
“我开个玩笑,我们这样身份低贱的人,都这样开玩笑。”她笑着看向苏悟。
苏悟面上的表情立马变了,她原本觉得伍娘是苍言阁有头有脸的人,自己不知道她的身份,不敢乱说话,想要问问修岚,这是什么情况。
但听伍娘的意思是,把她当成瞧不起她们的人了?
“玩笑而已,有什么开不得的?”苏悟对着修岚说道,“伍娘真想把我留下来,我还觉得自己够不上呢。
这里的姑娘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有一样自己拿手的本领,我呢?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也只能打杂,这里也并不缺打杂的人。”
闻言,伍娘和梅时青齐齐愣住,还能这么贬低自己的?
修岚不赞同的看着她,苏悟却已经转头看向伍娘。
脸上是真诚的笑意,“有一日我若是无处可去了,想来投靠伍娘,不知道伍娘愿不愿意收留?”
伍娘只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面前的女子说这话是何意,这样的地方,寻常姑娘家谁会愿意来?
“你看。”苏悟转头对着修岚道,“打杂,伍娘都不要我这样的。”
“不......”伍娘轻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听闻姑娘是曦国人?”
苏悟大方点头,“嗯。”
“如果两国交战,不知姑娘会劝主子打还是和?”伍娘道。
苏悟无奈摇头,“你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吗?他想做的事,谁劝都无用。”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许你有这本事让主子随了你的意呢?”
苏悟噗嗤笑出声来,“多谢伍娘夸奖,我这样的长相也能被称作美人,实属难得。”
伍娘蹙眉,她话中的重点是这个吗?“姑娘这是不想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
苏悟见她执意要问,鉴于她是莫顷延的人,年纪在这儿放着,应该也是莫顷延尊敬的长辈,所以她开口道,
“战争是残酷的,如果可以,我想谁都不愿打仗......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自有决断,我不干涉。”
伍娘不满,“嫁鸡......”
苏悟厉声打断她,“我劝你慎言,话说出口就不能收回了,你确定要说出那句话吗?”她目光冷了几分。
家国一事上,她无从开口,她生于曦国,在恒国生活,如果真到了那一日,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平衡自己的内心。
但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她不想听,这件事上,她不去干涉莫顷延的决定,又为何要被他的决定左右?
在战争中牺牲的人是百姓,是士兵,她选择了他们就不会有牺牲了吗?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能告诉伍娘实话,已经是她的极限,想要保证,她做不到。
伍娘被苏悟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主子的影子,顿时噤声。
“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多谢。”苏悟对着伍娘道了谢,走出屋子。
修岚对着伍娘使了个眼色,跟着苏悟出了屋子,梅时青却被伍娘拉住。
“做什么?”梅时青不解的看着拉着他胳膊的女人。
伍娘粲然一笑,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本来,二公子是苍言阁在卜阳城的主事,如今二公子被关在牢里,所以,只能麻烦梅大公子暂时代替二公子主事了。”
梅时青顿时皱起眉来,二弟向来不怎么在府上,他一直以为二弟是不喜欢被约束着,所以整日跟江湖上的人混在一起,原来他不是无事可做,而是被礼王重用了?
“这是主子早就定下的规矩,前几日我见公子在这儿玩儿得也尽兴,应该不反感接手二公子手中的差事吧?”
“早就定下的?”梅时青问。
“原本是不该越过大公子,找二公子主事的,只是......”伍娘上下打量他一番,
“大公子不如二公子沉稳,所以就选了二公子,如今大公子也了解了湘楼的情况,我和修岚都觉得大公子可以委以重任,所以,还请大公子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