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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放下叶舟写来的书信,山上的树木都已经砍伐掉,让她明日里去一趟寒潭寺,有何嘱咐再动土。

如今已经初夏,夜里清风丝丝凉意,谢桥身着单薄的丝质裘衣有些冷。站在窗前关上窗子,倏然一道黑影蹿过来,吓得谢桥后退几步。

就着屋子里的光亮,瞧着是秦蓦,他头上透着酒气,俨然饮酒了。

“喝多了?”谢桥见他面色通红,醉醺醺的撑在窗前,唤一声睡下的白芷,吩咐她去备一碗醒酒汤。

秦蓦哪里遭过这般龌蹉的算计,一时大意,狼狈的来找她。她清冷的嗓音听在心头宛如冷泉,毛孔都舒畅,身上似乎不再火烧火燎一般的热。目光落在她纤细窈窕的腰肢,雪白如玉的肌肤在他眼前晃动,蠢蠢欲动。

一手撑着窗沿,身手利落的跳进屋中,竟是有几分不稳的踉跄,朝谢桥的身上扑去,紧紧搂着她的腰肢。

“醉了?”谢桥不曾见过这般醉态可鞠的秦蓦,心里隐隐有丝异样,步态不稳,都还惦记着翻她家的墙。

秦蓦难以启齿,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撩动他的心火,手臂一收,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他身上浓烈的酒味混杂着一缕清香,令谢桥一怔,眼底闪过暗芒。正欲问他,一道阴影迎面罩下来,滚烫的唇压在她的唇瓣。

昏黄的屋子里,谢桥能够清晰看着他眼里骤燃的光亮,伸手想要推开他,双手被他反剪在身后,束得死死的。

他轻轻舔舐,唇瓣微微发痒,逐渐由浅至深,火热缠绵。

谢桥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咬住他的舌头,将他推开。

秦蓦舌头一痛,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稍稍清明,双手撑在桌沿上。站在烛火映衬下的谢桥,愈发显得肤白如脂,唇色因着他的亲吻格外艳红。

眼见自己心火又起,秦蓦摇了摇头驱走邪念,深吸一口气:“净室有水?”

他惜她怜她,从未想过在成婚前对她有所染指。

他火辣辣的目光令谢桥心中发怵,闻言点了点头。

秦蓦收回胶粘在她身上的视线,大力捏握着拳头,直奔净室。

哗啦——

谢桥听见里头传来的水声,双手悟在扑通跳动的心口,吐出一口浊气。

白芷端着醒酒汤进来,目光在屋子里搜寻着什么,见只有谢桥一人,狐疑道:“小姐,您要醒酒汤作甚?”看着她白皙的脸忽红忽白,白芷伸手覆上谢桥的额头,有点烫:“发烧了?”

谢桥窘然,打发走白芷:“今晚你换蓝玉来值夜。”

白芷压下满腹疑问,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一股微风拂来,一股酒香掠至她的鼻端。似乎想起什么,回头看一眼谢桥的唇,果然和今晨一样,肿的呢,脸瞬间涨的通红。

谢桥一眼看穿这丫头在想什么,嗔怒的瞪她一眼。

白芷听着净室传来的水声,傻不楞登的说道:“小姐,要水么?”

谢桥一愣,转瞬明白过来白芷的话,心跳似慢了半拍,耳根微微发红,羞恼的一记眼风扫过去。便瞧见白芷也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伸手给自己一耳巴子,不安的看了谢桥好几眼,一溜烟的跑出去。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白芷喘着粗气,笨死了!

伸手又给自己两耳巴子,她这话显然是败坏小姐的清誉,又没有嫁人,怎得……怎得会……心里恨恨的咬牙,都怪明秀姐对她一通胡说八道,害得她也跟着花言乱语!

怕谢桥吃亏,赶忙去找蓝玉。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谢桥叹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

望向净室,谢桥取下屏风上的外衣披上,折身去隔壁的药房里配药。

回到屋子里,蓝玉已经等了一会儿。

“你去问生哥儿要内外一套衣袍。”谢桥心里比划一番,秦蓦身高八尺,生哥儿身高大约七尺左右,两人相差无几,他能将就着穿。

蓝玉敏锐的觉察到净室有人,什么也没有多说,转身去往听风阁。

——

听风阁

生哥儿正在书房挑灯夜读,为秋闱做准备。

柳氏心疼生哥儿,熬一盅补汤亲自给生哥儿送过来。

看着生哥儿身旁磨墨的小厮,眼底多几分笑意,心中欣慰:“书看久了多休息片刻,莫要看坏眼睛。”

生哥儿放下书,接过柳氏递来的汤碗,啜一口道:“母亲,儿子已经落下许多课业,再不发奋,今年无望了。”他必须要早日考取功名,这样方才能替谢桥做点事。如今他不过一个空头虚名的辅国公世子,并不能替她做什么。

他知道谢桥回府,并不是抱着认亲而来。从辅国公府变了天开始,他更加认定。

三番四处的遭遇算计,他在一旁看着,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庇护她。

“你还年轻,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柳氏自从险些失去容生之后,学业上看得比他的人要轻,只要他好好的,其他并不再强求。

容生不再说话。

柳氏便知他这是没有听进去,收来汤碗,见他拿起书卷,轻手轻脚的离开。

“母亲,近来你有去看望长姐?”容生突然出声。

柳氏脚步一顿,细长的柳眉微微皱起来:“未曾。”

“长姐如今一人,您与三姐可以时常去看望她。她常年不在京城里,不知京中有些人家重规矩。如今被封县主,不能让人捏着把柄,你们得仔细叮嘱她一些。”容生心里忧心谢桥,锋芒太露,并非好事,总有人想抓她错处。

柳氏惊愕:“生哥儿……”

容生仿佛知道柳氏要问什么,缓缓说道:“长姐独身一人,没有依靠。除去我是她的二弟,这条命也是她给的,黄白之物,她不缺,只缺少依仗。我若强一些,长姐、三姐成亲后,夫家也不敢随意欺辱轻贱。”

容生这番话令柳氏大感意外,怔愣在原地。唇瓣嗫嚅,却不知说什么。

“夜色深沉,母亲早些歇息。”容生拨弄着烛火芯子,将灭的火焰瞬间蹿上来,昏暗的屋子明亮几分。

柳氏还未开口便见谢桥身边的蓝玉走来。

蓝玉屈膝见礼,容生抬头望来,蓝玉道:“世子,大小姐问您借内外衣裳。”

容生垂眸凝思,唤身旁的小厮去取。

“长姐近来安好?”

他听闻丞相向皇上替求娶谢桥做儿媳,可苏璃是个傻子。

拿着书卷的手紧了几分,辅国公府已经落败到堂堂嫡长女一个傻子也能觊觎的地步。他如何不痛心?不愤怒?

若如当年鼎盛,谁敢?

容生眼底闪过坚定。

“小姐大安。”蓝玉接过衣裳,便听容生道:“替我向长姐问安。”

蓝玉颔首,越过柳氏离开。

柳氏望着蓝玉的背影,若有所思。大半夜里,谢桥问容生要男子衣物作甚?心里稍一琢磨,便敛去心神,不敢细想。

容生盯着书,半个字不曾看进去,满脑子都在想谢桥问他借衣裳作甚?

替他这个堂弟做衣裳,断然是不可能。

借给人穿?

谁穿?

男子,女子?

望一眼天色,容生目光凛然,打发小厮去重华楼盯着。

——

谢桥盯着桌子上的烛火,已然燃尽大半,滴滴烛泪似滴落在她的心头,烫得她坐立难安。

秦蓦已经进去半个时辰,还未曾出来。

谢桥来回踱步,想要进去,又怕看到不雅之事。

这时蓝玉捧着衣裳进来,谢桥想让蓝玉进去看看,又觉得不妥。早知如此,该让蓝玉顺便将容生唤来。

良久,谢桥站在净室门口:“郡王,好了么?”

寂静无声。

谢桥心下一沉,唤道:“郡王?”

依旧没有回声。

“秦蓦?”谢桥仔细一想,里面一刻钟未曾传出水声。他身中情毒……心中凛然,抬步进去。

浴桶水漫至桶沿,上面一层层涟漪,墨发如水草一般在里面飘荡。

“秦蓦。”

谢桥变了脸色,看着他沉在桶里,伸手去拽,却被秦蓦拉住她的手臂一拽,整个人栽进桶中。

谢桥的惊呼声,尽数被他吞咽在口中,狠狠的啃咬着她的唇瓣,双手撕扯着她的衣襟。冷水浸泡过的大掌依旧滚烫,贴上她腰间细腻的皮肤。

两个人都为之一颤。

谢桥双脚踢蹬,水花溅湿一地。许是提到他的要害处,秦蓦抓着她的手一松,谢桥窜出水面。还未起身,秦蓦火热的身躯将她压在桶沿,衣襟被他撕裂,露出半边圆润的肩头,他倾身在她肩膀上咬一口。

谢桥心中一急,大声叱道:“住手!”扬手朝他脸挥去。

啪——

清脆的响声响彻净室,霎时归于平静。

秦蓦紧紧的盯着她,漆黑的眸子似笼罩着一层薄雾,隐约看着谢桥苍白的脸色,眼角微湿,不知是泪还是水浸润所致。看着她眼底的慌乱,眼中的薄雾似渐渐散去。伸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拥进怀中,一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青丝,无声的安抚着受惊的她。

谢桥气急得捶打着他的后背,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要……心里真的害怕了。

“混蛋!”谢桥对他的行为又惊又怒,几次三番的轻薄她,把她当作什么了!

秦蓦仍有她拳打脚踢的发泄,一言不发。待她渐渐平静之后,方才放开她。

谢桥喘着粗气,狠狠瞪他一眼,拢了拢襟口挡住裸露的肌肤,跨出浴桶,几乎落荒而逃。

秦蓦双手搓了搓脸,沉进水里。

浑身不再那么燥热之后,浑身湿漉漉的出来。谢桥已经收整好情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端坐在凳子上盯着火烛出神。

他喉结滚动,望着她平静的侧眼,头一回不知所措。

那一番行为,他无意识下冒犯她。

“桥桥……”秦蓦动了动唇,嗓音暗哑。

谢桥眼珠子微微一动转向他,拿起一旁换洗的衣裳扔在他怀里,指着桌子上一碗药:“喝了它。”

秦蓦端起一口喝尽,拿着手里的衣裳,轻声问道:“谁的?”

谢桥平静无波的眸子幽幽的注视着他,看地秦蓦不自在的解释:“我不穿别人的衣物。”

谢桥唇一勾,透着讥讽。

秦蓦瞳眸一紧,放下衣裳,坐在谢桥的身旁。双手扳过她的身子,面向他。“你对我有何不满,可以说出来。”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角,怕是当真吓到她了。指腹抚摸过她的眼角,秦蓦头一次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不慎触怒她:“方才对你,孟浪。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作郡王府的女主人看待。”

谢桥看着他脸上被她手指刮的一条红痕,眸光微微闪动。心中百味陈杂,他高高在上,何时这等语气与人说话?

他向来狂妄不羁,轻薄便轻薄了去,哪里会有半句解释?

犹记得初遇,他可是赏她一脚,宛如蝼蚁。连半个字,都极尽不屑与她多言。

他真的变了。

这份转变,令她心里悸动而不安。

秦蓦见她良久不语,忽而道:“我已经请太后写了赐婚懿旨,只待你点头,即刻送到你手中。”

谢桥心中微微一动,这也正是他为何听见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并不着急的缘故?

只是这点轻微浅淡的喜欢,不足以让她将自己托付给他。

窗外渐渐明亮,桌子上的火烛燃尽。

秦蓦眼底的光亮也随着桌子上的火烛一般熄灭。不知是穿着湿透的衣衫缘故,还是晨风寒凉,他体内升起的寒气彻底压灭体内那团火,丝丝疼痛自膝盖骨缝里渗出,秦蓦面色微微一变,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快速的起身离开。

守在墙外一夜的蓝星,看着秦蓦急速而来,面色冷峻,眼底的寒芒瘆人,立即发觉他的脚不对,心中凛然,扶着他上马立即奔往郡王府。

这一切,快的谢桥回不过神来。

蓝玉见着秦蓦离开,方才从门口进来,面色格外的凝重。

“发生何事了?”谢桥问道。

蓝玉抬眼看向谢桥,欲言又止。忍了又忍,终还是没有忍住:“小姐,方才奴婢见主子离开时,他的腿不对。”

谢桥皱眉,并未深想。拿起他放在一边的衣裳,递给蓝玉,正要吩咐她送给容生。目光陡然落在桌子上空的药碗,微微变色。

“你快去郡王府打听,他是不是病发了!”谢桥心中焦急,他中情毒,她配了解药,其中有一味能够引发他体内的毒。

她疏忽了!

蓝玉面色陡变,匆匆去往郡王府。

无字楼里,秦蓦躺在床榻上,膝盖上的痛越来越剧烈,阵阵朝身体四处扩散。整个人弓着背蜷缩起来,嘴里被蓝星塞着布巾,额头上的青筋根根鼓动,冷汗如水般坠落,洇湿枕被。

蓝星翻找出药方,立即去药房配药,煎药。

屋子传来困兽一般的嘶吼声。

蓝星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继续煽动煎药的火炉子。

谢桥来的时候,蓝星正煎熬好药,听着屋子里砰砰砰的声音,蓝星习以为常,谢桥却是听着他的吼叫声,捏紧了手心。

蓝星推开门,秦蓦已经痛得难以承受,浑身的骨头仿佛被生生捏碎,牵动浑身的筋络。站在木人桩前击打,拳拳透着狠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仿佛那双拳头已经不是他的,不知疼痛。

不是不痛,而是身体上的痛是拳头的千百倍,足以令他忽略。

谢桥知道这种毒发作起来痛,生不如死。可亲眼看着发作的情形,却是心惊肉跳。

“主子毒发,痛得受不了了,便会用这种方式宣泄。”蓝星将汤药递过去,秦蓦停下来,双手颤抖,舒展不开。

蓝星喂他喝下去,秦蓦胃里一阵翻涌,尽数呕吐出来。浑身大汗淋漓,仰倒在地上。

蓝星麻木,继续出去端药。

“每次都这样?”谢桥询问道。

蓝星‘嗯’一声:“痛得喝不下去。”

谢桥接过他手里的药,蹲在他的身边,将药碗搁在一旁,替他扶脉。触上他手的一瞬,方才发现他浑身痛得不由自己地打颤。

秦蓦倏然睁开眼,一双眼犀利而冰冷。见到是谢桥,似恍惚一下,眼中凌厉锋芒敛去,缓缓阖上眼。

我知道你痛,但是心里想着总要问一声。

我病发作,伺候的人习惯麻木,期待问一句。

上战场杀敌,身上皮开肉绽的伤,看一眼便知很痛,依旧希望有人问一句——痛不痛!

“痛不痛?”谢桥忆起他昨日里说的话,心中泛酸,拿起帕子替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秦蓦倏然抓着她的手腕,鲜血滴落在她的衣裙上,宛如雪里红梅绽放,妖艳刺目。

“不痛。”秦蓦双目灼灼的盯着她,脸色白得如霜雪,冷硬锐利的菱角被病痛折磨得消失殆尽,病弱之态尽显。

再强大如山的人,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

谢桥眼睫微微颤动,别开头,端起药喂他喝下去。

秦蓦就着她的手喝下药,胃里阵阵翻涌,俯身呕吐的一瞬。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皆不可少。”

咕噜——

涌至喉间的药汁,因谢桥突如其来的话,生生吞咽下去。

“你答应了?”秦蓦目光灼灼,身上铺天盖地的凶猛疼痛,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

“或许我也可以嫁给苏璃。”谢桥含笑打趣。

“你敢!”明知她是玩笑,秦蓦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紧,握住她的手更重了几分,“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谢桥被他抓的有些痛,却没有出声,难得温顺道:“我不会走。”

秦蓦这才宽了心,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士兵得了秦蓦的命令,走进营帐里打算处置卫如雪。而那头不放心的李旭走过来,看着卫如雪被士兵叉出来,裙裾上染着鲜血。眉头一皱:“发生何事了?”

“李福将,郡王吩咐属下将她处置了。”士兵如实回答。

李旭心中凛然,不禁思索起士兵的话。他并非傻,当即怀疑起卫如雪的身份与秦玉的话。卫如雪是秦蓦的未婚妻,如何会让人处置了?士兵定不会撒谎,秦蓦的未婚妻他没胆子处置。

见卫如雪狼狈的模样,心里存疑,却还是拦住道:“她是尚书府小姐,将她处置许是她犯下错事惹怒了郡王,暂且先放她回去,郡王那边由我来交差。”

士兵不敢驳了李旭的话,一则他是郡王的妹婿,一则是卫如雪的身份。见李旭担了责任,他不再坚持将卫如雪交给他。

卫如雪身上的清香掠过他的鼻端,李旭只觉得身体兴起异样,霎时心中警觉起来,立即想起秦玉叮嘱他放在酒中的药,心下一沉,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郡王一怒之下要处置卫如雪,甚至不顾忌她的身份。

心中对秦玉说不上什么感觉,她为何要算计郡王?

亦或是,她被卫如雪利用?

李旭李忠烦乱,理不出思绪来。却还是将卫如雪给放了,吩咐他身边的属下将卫如雪送会尚书府。

“不!不去尚书府!”卫如雪情绪激动的说道,死里逃生,她从绝望到喜悦,可李旭的话犹如一盆冰水迎头泼下,透心的冷。

李旭已然违背秦蓦的命令,自然不会任由卫如雪再出来祸害人。无视她的话,特地嘱咐道:“告诉尚书,卫小姐得罪郡王。”

卫如雪脸色瞬间惨白,不知是因为腹痛所致,还是因为怕私自回京令卫韫恼怒惩罚。

李旭心里有话问秦玉,骑马回府。

卫如雪被送回尚书府,李旭的属下等卫韫出来的时候,将李旭的话转述一遍:“尚书大人,李福将让末将知会您一声,卫小姐在军营里得罪郡王,派末将送她回来。”

卫韫面色一沉,卫如雪住在将军府,如今又跑到军营,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犯什么事?”卫韫目光如刀的看向卫如雪,卫如雪躲在将士的身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拢在袖中的手发抖。

“末将不知,只知卫小姐称是郡王的未婚妻,在军中郡王帐中等人。郡王回帐中不久,命人处置卫小姐。”他将所知道的事情,复述一遍。

卫如雪眼前阵阵发黑,下身涌出一股热流,觉得卫韫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刺,扎得她浑身发疼,再也承受不住,扑通跪在地上,垂泪道:“父亲,女儿知错……”话未说完,便陷入昏厥之中。

卫韫到底不愿在外丢脸,命人将卫如雪抬进去,谢过将士之后,脸色难看的走向卫如雪的居所。

秦氏听闻卫如雪回来,赶过来见她的群儒上都是血,泪水直流:“我的儿,你怎么了?快请太医!”

卫韫挡下来:“唤太医?嫌脸丢的不够干净!”他今夜已经会过郑远修,他们的确有夫妻之实。看着卫如雪群儒上那团血渍,卫韫隐隐猜到是何原因!

看着她身上着的那层薄纱,身上散发出来的幽暗香气,顿时明白过来秦蓦为何要处置她!

脸色愈发的铁青,他卫韫想培养一个出色的女儿,却养出了一个不成器的*荡妇!

勾引郑远修也罢,竟敢爬上秦蓦的床榻!

她要作死,莫要牵连尚书府!

“老爷,雪儿她做了错事,等她好了再问罪。如今伤成这副模样,您要看她死了不成?”秦氏吩咐丫鬟将卫如雪抬到屋子里去,着人去请府医。

“死了才好!”卫韫此时此刻当真恨不得秦蓦处死卫如雪,他苦心经营的声誉,全都被卫如雪败坏得干净!

秦氏心中发冷,不知为何卫韫对卫如雪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就算她犯下欺君之罪,仍旧不曾放弃她。

看着陷入昏睡中的卫如雪,秦氏琢磨着她究竟犯了什么大事,在卫韫看来比欺君之罪还不可原谅。

片刻,府医提着木箱而来。替卫如雪诊脉后,面色极为怪异。

秦氏突然意识到什么,触及卫韫阴沉的滴水的面孔,心慌的后退了几步。祈祷着是她多想了!

可人怕什么来什么,府医隐晦的说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她……脉象是滑脉。”

滑脉不一定是有孕之人的脉象,可放在卫如雪身上,却十之*!

府医继续道:“动了胎气,没有落胎的迹象。”

秦氏睁大双眸,似乎难以置信。止住的泪水滚落下来:“老爷,雪儿她在南陵究竟发生何事了?”

卫韫斥退屋子里伺候的人,冷声道:“怨不得旁人,她自甘下贱勾引郑远修,珠胎暗结。早知她如此天生媚骨,生下来就该将她溺毙!”

果真是个贱种,如此顽固,这副模样都不曾落胎!

“老爷,那该怎么办?郑远修他是娶了妻子,雪儿嫁过去只能为妾。”秦氏仿佛受到打击,浑身摇摇欲坠。她想不到卫如雪会自断前程,虽然她之前名声尽毁,避一避风头,老爷自会替她谋算铺路,眼下谁也救不了她。突然,秦氏低声道:“此事我在京中没有耳闻,她行事隐秘,我们将孩子流了……”

卫韫唉声叹气道:“郑远修不肯放手,他今日里来寻我,要聘娶她为平妻。眼下生出枝节,多出一个孽种,郑远修恐怕更不会罢休。”

秦氏怔忡的望着卫如雪,心想这也算是坏消息中的一个好消息,不是妾就好。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郑远修的原配发妻是商贾出身,成婚几年不曾有孕。眼下郑远修的心在雪儿的身上,她又怀有身孕……沈氏下不出蛋来,自然得腾出位置。

“也只好如此了。”秦氏心中有了成算,稍稍宽心。看着卫如雪那张漂亮的脸蛋,觉得份外的可惜。

“不行!”床上的卫如雪已经清醒过来,捂着自己的肚子,如何也不肯答应:“父亲,女儿已经知错,不愿嫁进将军府,不愿生下这个孽种!女儿与郑远修……实在是迫不得已。”哀哀哭泣道:“女儿在京中的名声传到南陵,他们认为我犯下欺君大罪,难以翻身。父亲定然舍弃我,否则岂会远远打发到祖籍。那些个好色之徒意欲轻薄我,幸得郑远修相救,可他……都是这张面皮惹得祸,害得父亲丢脸,难以做人!”

秦氏心惊,没有想到卫如雪有如此遭遇,愤怒道:“那些个宵小之辈,他们怎么敢!”

卫韫也不曾想到会是如此,到底是他太自负,尚书之女无人敢欺,不曾安排人保护她安慰:“何人所为?”

卫如雪忆起南陵之事,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郑远修已经全都处置了。”

“郑远修好大的贼胆!”秦氏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愤然道:“他既然知晓你的身份,还敢非礼你,母亲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卫如雪脸色大变,的确是她勾引郑远修。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京城的事情他也知道,并不愿意冒险将无亲无故的她带回京城。她不想再留在南陵,与其担心受怕被好色之徒轻薄去,还不如交付给郑远修,她也不便无望的在南陵等下去。

卫韫比秦氏冷静,事已至此,就算讨公道又能如何?卫如雪还会恢复清白之身?

而秦氏这一番话,卫如雪变了脸色,显见并不是如她所言那么简单。

“你好好养着,等着嫁给郑远修。”卫韫说罢便拂袖离开。

“父亲,我不嫁……”卫如雪心中极为厌恶郑远修,逃离他来不及,怎么愿意嫁给他?

卫韫冷笑一声,布满阴鸷的眸子里透着浓烈的讽刺:“你断了招惹秦蓦的心思,自己寻死,莫要拉上尚书府!”扬手将袖中匕首扔在她的面前,警告道:“你再敢去招惹他,自行了断!我权当没有生养过你!”

匕首上流转的冷光,映入卫如雪的眼中,心中一片冰寒。双手紧紧的揪着床褥,双目空洞发直的盯着卫韫离开的身影。

卫氏看着卫如雪这副模样,仿佛整个人都丢了魂,只剩下一个躯壳,心疼的啜泣道:“雪儿,你当真是糊涂。事情到这一步,你便认了!”

卫如雪怔怔的回过神来,认了?认什么?认命?

认命与秦蓦此生无缘,将他拱手让给谢桥?

认命她堂堂世家之女,在商贾之女面前伏低做小?

认命一辈子与人为妾,子子孙孙都是庶出?

她怎么能认命?

“母亲,我不甘心啊!从小努力学习琴棋书画,样样做到拔尖,可不是为了给人做妾!”卫如雪眼底闪耀着幽幽火光,森然诡谲,一字一顿的咬牙道:“嫁给郑远修无可逆转,我可以接受。但是,我无法与商贾之女一同服侍他!”

秦氏展颜笑道:“不过商贾之女,何须在意?让郑远修一纸休书打发了,她若不识好歹,便另说了!”

——

秦氏说办便办,翌日就去寻了郑远修,将卫如雪有孕之事与她的要求说了出来,若不休沈氏,不会松口将卫如雪嫁进将军府,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郑远修听闻卫如雪有身孕,心中大喜。听闻休掉沈氏的话,并未给秦氏答复。

秦氏也不逼他,回府去等消息。

郑远修满腹心事回到府中,远远看见沈氏手里提着草编的篮子,弯腰修剪花枝,篮子里盛放着几枝娇艳欲滴的花瓣,与她身上素白的纱裙相辉映,翩然若仙。

沈氏察觉到有人盯着她,侧首望来,脸上嫣然的笑容并未敛去,晃得郑远修失神。

他有多久不曾见过这样清丽脱俗的沈氏?自从他们成亲以来,沈氏千年不变的绛红色锦裙,头上堆着碧绿珠翠,脸上厚重的妆容老成的宛如他的母亲,看着倒进胃口,哪里生的起怜惜之情?

可至从他与卫如雪有私情之后,她开始变了,变的如成婚前一般,卸掉身上老成的妆扮,恢复如前,依旧令他心动不已。

甚至,她比之前更美上几分,眉眼间流转着的妩媚风情,勾动着他的心弦。

所以,秦氏提出休妻,他犹豫了。

沈氏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冰月,盈盈向他行来。郑远修伸出双手,娴熟的将她搂紧怀中:“摘花制香?”

沈氏摇了摇头,细声细语道:“妾身觉得屋子里少点生气,采几朵花妆点一下。”看着郑远修脸上愈发温柔的笑意,沈氏的心越来越冷。她如何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自成亲之后,她便发觉郑远修对她渐行渐远,夫妻间的事情,他按照日子依旧来她的房中,却不见的多热衷,平日里对她也越见冷淡,只有有事相求方才对她柔情蜜意。

微微眯了眯眼,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从成亲回门之后,婆母说她不是世家出身,出不得众。所以要从装扮上入手,不能穿着随意,丢将军府的脸面,要端庄稳重,有做大妇的模样!此后,她所有的衣裳都由婆母派人送来,梳头点妆的丫鬟也是她身边的人。

可笑为了郑远修,她忍了,将自己喜爱的衣物全数锁进库房。可换来的是他待她越来越冷漠,在外与别的女人有私情!

这一切,都成了讽刺她的证物!

所以,在知道他在外养了女人之后,她便乔氏给她定制的规矩全都抛掷脑后!

她已经失去爱她的夫君,不想再丢了自己的灵魂!

果然,她恢复如前,郑远修对她的越来越亲近。心中不禁冷笑,她当初到底是愚蠢,处处要讨好乔氏,不让郑远修难做,却夫妻离心离德,也未能得到乔氏的欢心。

倒不如至始至终抓住郑远修,也不会落得如今地步。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交给下人们做就好。”郑远修握着她柔嫩的手,一片滑腻,大约是没有制香的缘故,已经没有半点儿粗糙,更得他的心意。只是,想起秦氏的话,心中一阵烦闷,大好的心情遭到破坏。

“那是我们的居所,所以我想自己亲手布置。”沈氏言笑晏晏,白皙的面容泛着粉色,露出恰到好处的娇羞。

郑远修目光一暗,望着沈氏的面容,心里到底是难以割舍。

可是,想到卫如雪怀有身孕,郑远修的心,到底是偏向那一边。

想到此,郑远修心中到底有了决断,嘴角的笑带着一抹苦涩,嗓音干涩,艰难的说道:“香儿,我有话与你说。”

沈氏见他面色凝重,正欲开口说话,脑袋阵阵的发晕,伸手扶着额,还未来的说话,软软的倒在他怀中。

“香儿!香儿!”郑远修面色微变,朝冰月喊道:“快传府医。”

冰月面色发白,扔下篮子就跑了。

郑远修抱着沈氏回到屋子,片刻,冰月带着府医前来。

府医替沈氏扶脉,眉头舒展,又陡然紧蹙。

郑远修焦急的问道:“香儿如何了?”

良久,府医起身道:“恭喜大少爷,大少夫人有身孕了。只是身体太虚,忧思过虑,气血不畅,方才晕倒。”

沈氏虽然得他的心意,夫妻多年,但是终归没有子嗣。将军府本就子嗣单薄,他不能没有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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