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凝重的面色令郑远修心一沉,视线落在沈氏用餐的碟子上,还剩下一些烤肉,几块瓜果。
“她吃一些烤肉与瓜果,并未乱吃。”郑远修将沈氏吃的东西,一一说与谢桥。
谢桥眉头紧拧,这些食物都很正常,并不会催产。
沈氏七个多月的身孕,眼下发作临产,腹中的胎儿,堪忧。
“现在不痛了。”沈氏抚摸着腹部,脸色苍白,她心里很担忧孩子不曾足月便生下来。“我以前不曾有这样的症状,只是隐隐针扎一般的痛,躺一会便好了,今日里坠痛,腰这里好难受。”
谢桥闻言,不放心端起她吃的食物检查,调味很重,依稀可闻出一股藕汁味。
“你放藕汁了?”谢桥眉头紧皱,这里并未准备莲藕,更遑论有藕汁。
郑远修一怔,指着他放的调料,“之前用的调料没有了,仆从送来摆在食架上,我取来用,不曾放过其他东西。”
谢桥取来,倒一些粉末,放在干净的宣纸上,全都是细细的粉末,许是调和藕汁,结成细细小小的块状,肉眼根本分辨不清添加何物。沾一点末放在嘴中浅尝,细闻下,谢桥眼中迸发出阴冷锋芒。
“有问题?”郑远修一直注视着她,并不曾忽略她身上气息的转变。
谢桥面色紧绷,这里头有墨味,并未被掩盖。
《胜金方》圣妙寸金散有记载∶败笔头一枚,烧为灰,细研为末,研生藕汁调下,立产。
此方有催产,治难产之功效。
未曾想过,会有人在调料里动手脚,对付沈氏。
“她服用催产的药,怕是要生了。”谢桥冷声道:“快将她送到屋子里。”随即,吩咐明秀去烧热水。
郑远修眼底闪过戾气,却知现在不是彻查的时候,先将沈氏安顿好为先,焦急的抱着她去往屋子。
沈氏的疼痛并不规律,有时距离下一次缩短,有时候间隔较长,稍稍能够隐忍。
谢桥知会秦蓦一声,将调料一事,交给蓝玉去彻查,匆匆去往院子里准备。
沈氏躺在床上,痛得整个人蜷缩,能够缓解疼痛。
谢桥到的时候,沈氏阵痛发作,掀开被子,她的腹部在肚脐上方紧缩,眉头紧皱:“你的胎位还未降下来。”心里不由得烦躁,并不能听胎心,手放在她高隆的腹部上:“这里崩的痛?”
沈氏点头:“腰背也痛。”
谢桥叹一声,她并不是正常生产,而是被催产,胎位并未下降,又是第一胎,沈氏只是偶尔在庭院里走动,怕是生得较慢。
郑远修紧张的问道:“郡王妃,香儿情况如何?”
“等。”谢桥将手消毒后,吩咐屋子里伺候的人出去,看向郑远修:“你留着?”
郑远修点头,沈氏这模样,他如何敢离开半步?
谢桥也不赶他,将沈氏裘裤褪去,支着她的双腿,检查宫口。
郑远修突然转过身,似乎不忍看沈氏痛苦的神情。
片刻,转过身去,便见谢桥一手鲜血,喉头发紧,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收紧。哑声道:“她,怎么样?”
“宫颈口很软,条件很好。”谢桥净手,看一眼双手紧抓着床柱缓解痛苦的沈氏,沉声道:“她胎位是头位,不出意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好早产的孩子。
早产儿不足月,皮下脂肪少,体内调节温度的机制尚未完善,没有一层皮下脂肪为他保温。现代早产儿出生,能够放进保温箱。可这时代,哪里有这些设备?正是如此,所以许多婴儿早夭。
如今秋深时节,马上将要入冬,天气渐冷,保温不当,早产儿抵抗力差,容易感染疾病。
“你看着她,一旦有问题,及时通知我。”谢桥快步离开,迎面碰到带着稳婆匆匆而来的英姑,询问道:“烧地龙。”
英姑一怔,这气候并不寒冷,不必要烧地龙?
可主子有吩咐,她也不多问,点了点头,正要离去,便又听谢桥道:“准备两个水囊。”
“是。”英姑便下去准备。
稳婆并不知谢桥的身份,只从英姑的态度上,便知是庄子上的主子,急促不安的请安。
谢桥指着沈氏的屋子:“这间屋子有产妇,你去关注她的情况。”
“诶。”稳婆疾步而去。
谢桥担心会有突发状况,女子生产,最容易发生意外,着明秀去郡王府,将她的药箱与一套工具带回来。
庄子离郡王府有一段距离,来回要大半日。
谢桥心里祈祷着沈氏能够平安产子。
一切吩咐就绪后,谢桥回到沈氏的屋子,姬瑜、褚明珠听到动静,等候在门口,探听沈氏的情况。见到谢桥,连忙问道:“她不会有事罢?”
她们都知道,沈氏还不足月。
“目前很好。”
姬瑜舒一口气:“幸好,一定会没有大碍。我曾听别人说,七活八不活,她如今是七个多月罢?应该会没有问题。”
谢桥笑了笑:“夜深了,你们先回去。”
姬瑜、褚明珠本想等沈氏生产后再走,听到里面沈氏从咽喉深处冲出的尖叫声,面面相觑。
褚明珠已经成婚,她身为太子妃,首要便是产下嫡长子,如今见生产这般痛苦,心生紧张。
“她怕是要天亮才会生,你们快去睡。”谢桥是怕她们听到沈氏痛苦的喊叫声,于她们心理上有阴影,到时候临产会恐惧。
褚明珠点头,脸色苍白的离开。
姬瑜紧跟着离开。
谢桥进去,沈氏宫缩不规律,且不强烈。
“痛的时候能忍则忍,叫出声会耗费体力,到时候生产使不上力。”谢桥再次内检,只开一指,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只怕真的要等到天明。
沈氏点了点头,可真正痛起来,这疼痛锥心刺骨,无法忍耐。仿佛是看不到尽头,漫长地煎熬。
对,煎熬。
不知何时是头的煎熬,又如她与郑亦修之间的问题。孩子熬到生,她便得以解脱。而郑亦修呢?熬到她无法忍受的那一日?
沈氏不知,还未想出头绪,一波一波的疼痛袭来,她无法分心去想。
郑远修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沈氏的手。双目似乎被谢桥手上的鲜血染红,紧紧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已经平复心底翻涌的情绪,爱怜的将她散乱的青丝归拢在一处。
谢桥建议道:“你若是能够忍受,可以下床多走动,可以加快生产。”
稳婆不赞同,“她现在还看不见头,指不定要生上一天一夜,走得没力气,如何生孩子?再说,如果突然生了,孩子掉在地上,还活得成?”
谢桥皱眉,这古代生孩子,并不会内检,也不知道产程到哪一步,所以并不会让产妇下床走动。
郑远修不知该听谁的,对于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只会放大不利的那一面。
闻言,也心生担忧,“郡王妃,她如此痛苦,下不了床。”
沈氏却极为信任谢桥,等着这一波宫缩过去,示意冰月搀扶她起来。
“香儿,你身体可受得住?”郑远修看着床褥上一片血迹,也不放心她下地,看向谢桥:“除了走动还有其他办法能够加快生产?”
“刺破水囊。”
“破水罢。”
“人工破水,会有羊水栓塞的可能。”谢桥突然记起这个代名词,他听不懂,解释道:“羊水进入血液,会有致命的风险。当然,这机率极小,但是我也该将风险告知你。”
郑远修只听到‘致命’二字,脸瞬间白了。望向沈氏微弯着腰,扶着冰月缓缓走动的沈氏,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就这样罢。”郑远修摆了摆手,想要她快点生产,少受一点疼痛,可又怕她加诸没有必要的生命危险。两者相比,他宁愿她痛一点,也好过出事。
阵痛来袭,沈氏靠在墙壁上,弯着腰,站不稳。
郑远修冲过去,劝说沈氏躺在床榻上。
沈氏坚持走动,宫缩越来越密集,可胎位还未下降,不知何时方能将孩子生下来。手指紧紧抓着郑远修的手臂,“破水罢。”
“香儿……”
沈氏摇了摇头,浅笑道:“我相信她,她也说了,这机率极小,若是给我摊上,那也是命。”手抚摸着腹部,温柔似水,她想要活下去,想要看着孩子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陪伴他成长。不为别的,为了孩子,她也一定会坚强!
郑远修拗不过沈香惠,扶着她去床上躺着,唤谢桥给她破水。
谢桥还未过来,沈香惠只听见一声响,一股热流哗的涌出来。
破水了!
几个时辰过去,沈氏精疲力尽,只能看见孩子的头,距离生出来,还有一个手掌心。
谢桥撤掉床帐,沈氏抓着头顶的床柱,双腿打开,吸气往下用力。
“啊——痛,好痛——”沈氏用尽一口气,忍着锥心的痛楚,紧接着用力。
“很好,孩子已经下来了,还有半个手指,继续用力!”谢桥立即准备好东西接生。
沈氏极会用力,不过一刻钟,孩子的头已经快出来。
“快,过来搭把手!”谢桥教稳婆如何扳开甬道好让孩子出来,自己与冰月,提着她的腿往上推。“快用力,一口气用到底!”
“嗯啊——”沈氏手指紧紧握着床柱,用力往下挤,只觉得孩子的头顶着要撕裂,痛得她几乎要放弃,可对孩子的期待,令她忍下这剧烈的痛楚,一鼓作气,配合着谢桥。
突然,肚子一空,孩子出来了。
一声啼哭划破寂静。
郑远修泪水落下的一瞬,别开头。
沈氏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看着谢桥整理着孩子,心里盈满感动、幸福,却又涌现一股心酸。
谢桥将孩子给稳婆处理,转而替沈氏缝合伤口。
明秀端来一碗药给沈氏服下。
谢桥抱着稳婆收拾好的孩子,放在沈氏的面前:“是个男孩,很像你。”
沈氏看到孩子的一瞬,心头柔软,眼角潮湿。许是没有足月的缘故,他皱巴巴的,并不饱满,眼睛睁开一条缝,又闭上了。
谢桥把孩子放在沈氏的身边,将两个注满热水的水囊放在被子外,“他身上冷,你抱紧他。等过两个时辰后,没有问题,你们去隔壁屋子住下。”那里烧了地龙,并不会冷着孩子。
谢桥离开,郑远修坐在身边,手抚上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微微颤抖。
那一声声的痛苦喊叫,都化作利刃在他心上刻下一道道痕迹,难以忘怀。
“谢谢你,为我生下我们的孩子。”郑远修倾身在她额上亲吻一口。
许是刚刚产子,沈氏对郑远修并不如何排斥,欢喜的说道:“你说,你该叫什么名字?”
郑远修一怔,心中被巨大的喜悦笼罩,他以为她对他不喜,孩子的名字,定不会由他决定,暗地里琢磨过孩子的名字,甚至已经想好了,可被她这么一问,却又觉得不太好,还需要再想。
“还未想好。”一手握着孩子的手,一手握着沈氏的手,交叠在一起,哑声道:“我们一同给他起名。”
沈氏‘嗯’一声,垂头在孩子额头上印下一吻,紧紧拢在怀中,疲倦的睡过去。
——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谢桥总算松一口气,沈氏母子暂时无忧,只等过了观察期,便能彻底的放心。
踩着月色,谢桥朝屋子里而去,穿过回廊,转角时,手臂猛然被人攥住,朝阴暗处拉去。
谢桥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在手心,靠近黑影的一瞬,抽出匕首,反手朝他扎刺过去。
“是我。”
谢桥听到声音,手猛然一顿,就着破碎的月光,看清黑影的面容。惊讶的说道:“姜公子?”
姜裴望着她手里铮亮散发着寒气的匕首,微抿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倒是警觉。”
“没办法,仇人太多。”谢桥收回匕首,一脸无奈。
姜裴目光一凛,并不觉得她是说笑,轻松的语调里,透着森然。
“你找我有事?”谢桥觉得姜裴是犯毛病了,大半夜不睡觉等在这里逮人,什么急事让他半刻都等不得?
姜裴垂眸,她清秀的面容,染着淡淡的疲倦之色。满腹草稿,真正的面对她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之于她,不过是一位友人罢了。
“寒潭寺那块腾出来的空地我已经想好要种植什么,只是有一些细节上面有待商榷,想同你一起商议。”姜裴心思转变,道出来的,只有那么一件事。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她与他之间的牵连,可不就是只有寒潭寺那一块山地?
谢桥微不可见的松一口气,今夜那兔肉定是他烤的罢?当着他的面,秦蓦不给面子的丢掉。她与他之间,并无其他事情,姜裴刻意等在这里,她误以为是来兴师问罪呢!
毕竟,今夜烧烤宴,都是一起动手,一起吃,独不准她吃姜裴的那一份,太过明显。
即便要拒绝,也得婉转一点。
“好啊,待回去之后,我抽空联系你。”谢桥应允下来,她的确要回一趟寒潭寺。
姜裴眉眼温和,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谢桥只觉得一阵尴尬,与姜裴的确无话可说。
“你过得好么?”
“你没事我先回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亦是都怔愣住。
谢桥心中一突,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挺好。天快亮了,我先回去洗漱,沈氏那边情况不稳,耽误不得。”
姜裴心中涩然,他们之间难道连朋友都不是?与他说一句话,她都如临大敌。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裴自然没有拦着她的道理,侧身让她离开。
谢桥快步离去,转角,不见姜裴的身影,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她知道姜裴想问什么,但是不能让他说出来,否则日后碰面都会尴尬,不知如何面对。
静静站了片刻,谢桥回到院子里。
秦蓦并未入睡。屋子里一片漆黑,他负手站在窗前,目光虚无缥缈的望着庭院里随风摆动的木樨花,阵阵馥郁花香扑鼻。
谢桥拖着疲惫的身子推门进来,“怎得不睡?”走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着簇簇木樨花,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秦蓦微微侧身,将她搂在怀中,下颔蹭着她柔软的青丝,低沉的问道:“生了?”
“嗯,一个儿子。”一切比她想象的要顺利,谢桥觉得沈氏经历生产,郑远修全程陪伴,定会更加珍惜她。而她肚子也争气,虽说男孩、女孩,都是自己所出,都会疼宠不弃,可经不住齐氏这样势力、重男轻女的婆母,她日后在府中地位更稳固。
沈氏发作,郑远修第一时间送消息回将军府。齐氏并未前往,而是打发身边的婢女过来,得知是生个儿子,立即从袖中将贺礼拿出来,立即回去报喜。
那架势,仿佛生个女儿,便会什么都不会给。
秦蓦默然不语,抱着她的臂膀收紧几分。
谢桥探出头问道:“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你生的,我都喜欢。”秦蓦握着她的手指,纤柔细嫩,可却是一双承载着使命,救死扶伤的手。明明如此细小,却又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良久,嘴角微勾,“你还小,我们不考虑这个问题。”
谢桥一怔。
“累了一夜,睡罢。”秦蓦松开谢桥,催促她去洗漱。
谢桥手抓着他的袖摆,怔怔的望着他。就在前日,他们讨论孩子这个问题,他并未排斥,深幽的眸子里亮得惊人,带着期待。
如今,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因为沈氏?
他怕了?
一股暖流涌向心口,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抱着他的腰,再浮躁不安的心,偎进这宽厚的胸膛令她极为心安。
成亲半年,她未曾有孕,许是与她子宫后位有关,比寻常人不易有孕。
她也并未去调节,只因她也觉得这具身体太小,生孩子太早,不论是之于孩子还是她,都不好。
最佳生子的年纪是二十四,她并不能等到那个年纪。所以想要二十的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
可秦蓦的态度,却令她的心态转变。
或许,其中也不乏沈氏起到的作用。
那娇娇软软的孩子,抱在手里,整颗心都柔软了。
“我不小了。”谢桥抱得更紧一些,说服秦蓦道:“你要相信我,我自己是大夫,若是有危险,即便你逼压我去做,我也不去。因为……”谢桥缓缓自他怀中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浅浅笑道:“这一辈子,我还没有活够,要陪你到老。”
秦蓦低头吻上她的红唇,凶狠而霸道,仿佛恨不能要将她给吞噬。
谢桥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回应,唇舌纠缠,火热而气息绵长的吻。
她温柔的攀附在他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她的肌肤有多么细腻,大掌渐渐加重力道,掌心一片火热。下一刻,几乎要把她给压倒,突然松开她,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深深的吸一口气,一阵柔软的清香入鼻,浑身紧绷,喉咙发紧。
谢桥趴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极力的抑制住,胸口剧烈的起伏。自他怀中离开,还未看到他的脸,头被他大掌转个方向,背对着他,推进净室:“快去洗漱,天亮后,你还要招待他们。”
秦蓦转身,大步离去。
谢桥抿唇一笑,拿着衣裳去沐浴。
洗漱出来,明秀拿着帕子给她绞干头发。
“蓝玉去查了,什么都没有查到,她想要逐步排查,又怕打草惊蛇。”明秀将蓝玉调查的结果,回禀给谢桥,问她拿主意。
谢桥阖着眼道:“查不到的时候,那便将水搅浑了。”
明秀一怔,还未来得及细问。这时,冰月脸色惨白,惊慌地跑来,焦灼的说道:“郡王妃,求求您救救小姐,她,她好端端地,突然大出血了。”
谢桥霍然睁开眼,抓起一旁的袍子穿在身上,一边朝沈氏屋子而去。
胎盘已经排出来。
她如今大出血,只有两个问题,胎膜残留、宫缩不良。
谢桥到的时候,郑远修已经安排乳母将孩子抱到隔壁的屋子,不敢动沈氏,看着鲜血染红的被褥,心痛如绞。
沈氏失血过多,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意识渐渐模糊。
郑远修握着沈氏冰凉的手,企图将她温热。可无论如何,都是冷骨的冰凉。心中害怕,俯在沈氏的耳边声音颤抖地说道:“香儿,你不会有事,要坚持住,我与孩子都不能失去你。”
沈氏眼睫颤了颤,眼睛未能睁开。
郑远修极力的隐忍着,极为后悔,为何由着她来庄子上散心,若是没有来,是否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孩子不会孱弱,她也不会陷入危难。
见到谢桥踏进来的一瞬,郑远修失去理智,愤怒至极的说道:“香儿在你这里出事,她若有个好歹,我不会善罢甘休!”
谢桥目光冷凛的看他一眼,越过他,去看沈氏的情况。
手按揉她的腹部,一股股鲜血涌出,混合着细碎的胎膜。谢桥眉头紧皱,她生产后,便熬了促进宫缩的药给她服下,恐怕是胎膜粘连,未剥离干净,得清宫。
沈氏眼下的情况,极为不妙,只得立即手术清宫。
——
沈氏生产,突发意外状况的事情传出去。
姬瑜、褚明珠赶过来探望。
纳兰清羽的脚扭伤,并没有过来,派人过来打听情况。
寒梅还未靠近院子,并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哭声,正要进去看,便见大盆大盆的血水端出来,头皮发紧。恍惚间,听到姬瑜面色不佳的对褚明珠道:“女人生产当真是一脚踏进鬼门关,昨日里还一起说笑,今日却……”一脸的惋惜,掏出帕子按着眼角的泪花。
寒梅心中凛然,连忙跑回去回禀纳兰清羽,“小姐,沈……沈氏死了。”语调里带着颤音,面色发白,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
“死了?”纳兰清羽惊道,眸光微微一闪,抚上手背上的伤口,怔然的望着沈氏屋子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