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用了点力道,孟知缈顺势坐下。
“他是来拜访我。”言下之意,与孟知缈无关。
孟知缈默不作声,翼王为何来拜访玉倾阑?其目地是在她的身上。
只是玉倾阑既然装聋作哑,那便由他去。
她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一丝笑意,“他自小便是储君,极为骄傲的人。即便废黜,脾『性』也无多大改变。”
玉倾阑颔首,去了前厅。
翼王身着锦衣华服,站在大厅中央,四处打量着屋中摆设。眼中隐隐透着一丝嫌弃,当看见从一侧走来的玉倾阑,微仰着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着玉倾阑。
视线往后一瞥,只见一个奴仆外,并无他想要见的人。眉一皱,极其不满道:“本王来你府上,怎得只你一人来迎接?”
这架势,口气,倒像是天子微服私访。
玉倾阑脸上漾着浅淡的笑,“白翎看茶。”他径自坐在座位上,“翼王妃与王爷一同来了?”
翼王变了脸『色』,“你这是何意?”
玉倾阑笑容不变,“翼王妃来了本王府邸,自然得让内眷招待,既然并没有来,王爷要见本王内眷,不妥。”
翼王脸『色』铁青,似乎这才想起来,眼前之人同是王爷之尊,比他的身份没有差。
他语气不善道:“本王要见孟知缈。”
玉倾阑起身,“王爷来错地儿了。”他转身朝内院走去,“白翎,送客。”
翼王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玉倾阑这般不给面子,等他回过神来,玉倾阑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大厅,他气怒,又生生得隐忍下来。
良久,嗤地笑了,他倒要看看,他们能硬气到几时!
白翎心惊胆战,翼王阴沉的神情让他心中不安。
“主子,您这般开罪了翼王,不担心他暗算您?”一想到这个可能,白翎急得脸都白了。
玉倾阑见状,叹道,“不开罪,他便会善罢甘休?”
从他们端了翼王在兰城的老窝,此事便不能善了了。
既如此,何必再虚与委蛇?
想到住进府里的某人,玉倾阑眉头蹙起,调转脚步,去了爱莲苑。
孟知缈却是出府了。
玉倾阑回了书房,叮嘱白翎告诉兰阳,小心着翼王,便关在书房里一日未出。
天『色』暗下来,青黛过来将玉倾阑请到宅子里修建的观星台。
孟知缈站在凭栏处,手里执着酒杯,清风袭来,卷起她的衣袂裙角,裙摆如临风绽放的白莲,半遮半掩着她的绝『色』风姿。月夜下,缥缈华美,似月台上羽化登仙的仙子。
听到响动,孟知缈转过身来,她的面容光华如明月,就连潋滟的月『色』也无法夺去她一丝一毫的光彩。
玉倾阑凝视着她,仿佛才发现她的姿容美艳,却也不过一眼,他移开了视线。
慢步至她的身侧,修长的手搁在栏杆上,眼望着前方,“京城里的夜『色』比之神农谷要繁华绚丽。”
京城小半的风貌尽收眼底,长街的灯火在溶溶月『色』中静静的亮着,夜风里,烛火微微颤动,整条街道的灯光似乎都随风流动,明明暗暗,笼罩着整个京城。
“神农谷宁静,京城喧嚣,两种不同的美做不得比较。”孟知缈比初见时,话要多了一些,态度也好上许多,“相比下我更喜欢神农谷。”
与世无争。
玉倾阑侧头看了看她,“你说的很对。”
又抬眼望着夜空,意味深长道:“京城里的夜『色』不比神农谷沉静深邃,簇簇灯火映照着琼楼玉宇明暗交错,教人更期待暗处里隐藏着怎样的景致,却又一时难以窥探,更多几分遐想和探寻的**。”
孟知缈眼底的暗『色』浓郁,玉倾阑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指京城里的局势,半隐半现,却又始终无法琢磨透彻。
“处境不同,看到的东西不同也有局限,只要能抽身而出便能窥其全局。”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比我想象中更要明白。”
孟知缈看着昏黄灯光下的玉倾阑,他脸上的笑容也因这朦胧的光晕而带着一些不为她所知的含义。
她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听闻你今日去爱莲苑找我,不知师侄有何要事?”
玉倾阑看着她含笑的脸,有些话竟一时说不出口,心里也隐隐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最终,他改口道:“府中比起圣女府简陋许多,住不惯,有什么事,尽管找白翎。”
孟知缈心中微微一动,沉默着,她倒扣着酒杯看着他,“你很倾慕你的师妹?”
玉倾阑诧异,垂着眼帘,缄默不语。
孟知缈话一出口,就知道唐突了,却不知为何,这样宁静而和睦的氛围里,她便顺心而为了。
“你已经没有迎娶她的机会,就不曾想过另找一个合心意的人?”孟知缈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紧张起来。
素来平静的心,像擂鼓一般跳动。她下意识拂动着挽在手臂上的轻纱,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
“你如何知晓我不曾找过?”玉倾阑眼底眉梢染着淡淡的笑意,“我仍孤身一人,便是没有遇见合心意的人。”
孟知缈红唇微动,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孟知缈在府中住下来,不经常出来走动。
应该说至从那一夜之后,她便不曾踏出爱莲苑,吃饭也不再与他们共用,厨娘送到爱莲苑。
直至皇上生辰,参加宫宴,玉倾阑方才再见到孟知缈。
孟知缈神『色』依旧淡然,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动容。只是,若是细看的话,便能够发现,她在遇见玉倾阑的时候,也并非无动于衷。
她眼眸微微一动,瞥了玉倾阑一眼,扶着青黛的手上马车。
玉倾阑皱眉,总觉得孟知缈和那夜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兰阳同为女人,对这一方面更为敏感。哪怕是细微的,也被她捕捉到。
见玉倾阑站着不动,手肘拐了他一下,感叹道:“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啊。”也没有理会玉倾阑,上了马车。
玉倾阑抿唇,侧头看向白翎。
白翎后退一步,磕磕巴巴的说道:“主子,奴才不知道您是这样负心的人。”
府里上上下下都瞧见玉倾阑冷待了圣女,所以圣女便深居不出。
从兰城回来的时候,分明是殷勤小意,如今皇上要赐婚了,主子便给人甩脸『色』了。
玉倾阑仰头望了一下天,艳阳高照,他竟仿佛看见大雪将至。
百口莫辩,他便也淡了要解释的心。
宫宴。
玉倾阑落座,径自浅酌。
各国使臣与大庆国臣子落座之后,他下意识望向孟知缈的位置——那里已经有人坐下。
忽而,身旁有人落座,他淡淡的望去,微微一怔,“这是大周使臣的位置。”
孟知缈冷着脸,“阿姐安排的。”语气也透着无奈。
玉倾阑神『色』莫测的睨她一眼,替她斟酒。
大庆皇与白皇后相携而来,众人行礼,紧接着敬酒说些场面话,各国道贺,献上大礼。
白祯看向坐在玉倾阑身边的孟知缈,诧异的挑了挑眉,见孟知缈抬眼望来,白祯看清她眼底的意思,勾唇笑了一下。
孟知缈收回视线,察觉到玉倾阑的视线,她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的说道:“赐婚之事,阿姐说已经成了定局,她无力更改。皇上早已下了国书快马加鞭的送往大周,你看不如我们都勉强应付了,待事情一了,我不再回京城,婚事便作罢了。”
玉倾阑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孟知缈,仿若能够看透她的心思,她别开了眼,沉声说道:“你若不愿,也有其他的法子。”
“不必那么麻烦。”
孟知缈神『色』有些轻松。
玉倾阑语气淡淡,“我早已派人盯着皇宫的动向,国书已经拦截下来。”
孟知缈怔愣住,唇瓣嗫嚅,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玉倾阑说话间,一直盯着她,从她的反应看来,心如明镜一般。
他放下酒盏,云淡风轻,“骗你的。”
孟知缈:“”
到底是谎言被拆穿,孟知缈脸颊微微发热,有点羞赧。
心里也知道瞒不下去,她清冷的嗓音有点哑,“我救你一命,你就不能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