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纪304年6月,南陆,不周山
巍峨的不周山仿佛擎天之柱一般耸立在大地上,其占地之广、山峰之高、名气之大,整个南陆无出其右者。
不周山虽是南陆第一高山,但由于占地极广,故其地势并不陡峭。
一年四季之中,不周山始终覆盖着茂盛的植被,其间不乏各种天材地宝和猛兽珍禽,但三百年来从未有人敢上山寻取,盖因此山三百年来一直是南陆第一教派-巫教的祖庭。
不周山南侧山腰之上有一片较为平缓的山坡,其上有一大片房屋建筑,远看好似一座不小的村落,但南陆没有任何一处村落具有如此整齐统一的格局,也没有如此规格一致的建筑。
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巫教外宗,其内有着从南陆各国选拔来的数千名弟子,在此学习各种神妙的技艺。
整个外宗之地的中心是七座造型各异的大殿,分别是传授丹鼎之术的丹部之殿、传授符咒之术的符部之殿、传授拳术的拳部之殿、传授医术的医部之殿、传授卜算之术的卜部之殿、传授相术的相部之殿,以及处理整个总庙日常事务的杂部之殿。
在七座大殿的外侧,围绕着大小不一的七片居住区域,是各部弟子们的日常生活之所在。
其中最大的一片区域便是拳部弟子的生活区域。
在外宗数千名弟子之中,拳部占了一半左右,是货真价实的第一大部,所以其生活区域也最为庞大。
这天朝阳刚刚升起之时,拳部最外围的一块演武场之中,数十名少年正在挥汗如雨的练习拳术。有的在独自习练,有的在对打拆招,但更多的少年却是在演武场外的茂密树林之中,借助草木的清新之气和朝阳的初升之机来吸收天地元气修炼功法。
无人注意到,从演武场蔓延出去的青石板路的远端出现了一个缓缓靠近的矮小身影,竟是一个匍匐在地缓缓爬行而来的少年。
此人便是夺舍了徐福身体的刘向。
当日他重新炼化了青铜箭簇之后,白荒便以神识搜索了周围十里范围,在一处林间发现了一只斑斓猛虎并且其左近便有一处不高不矮的山崖。
于是刘向便手脚僵硬的走到其左近,在被猛虎抓伤了右肩之后,白荒便释放魂力惊走了猛虎,然后刘向便主动跳下了左近的山崖,剐蹭得全身伤痕累累。
但这徐福的身体原本便比刘向强健,再加上巫教之中一年多的拳术习练,经过这一番折腾,居然没受太过严重的伤。
为了争取至少一个月的卧床时间以便适应夺舍的身体,最后刘向狠了狠心,咬着牙一脚踢向山崖下的一块大石,生生折断了左腿,这才慢慢地爬回拳部弟子的生活区域。
此时的刘向看上去凄惨至极,周身上下遍布伤痕,左小腿高高肿起,破烂衣服上的一块块血迹已经变黑变硬,也不知其爬行了多久才爬回来。
演武场中几名对打的少年最先发现了慢慢爬来的刘向,彼此招呼一声走近了看清其面目后竟纷纷袖手一旁,冷眼旁观。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但或是摇头离开,或是冷笑观望,竟无一人上前救助。
刘向也未向这些围观的少年出言求助,只是默默地盯着前方,以双手艰难地爬行。
又有四五名少年从演武场中走来,看清刘向面目后,其中一名少年向另一名少年冷笑着说:“赵炎,这不是和你同住一室的呆子吗?听说他和你一样都是赵国人,怎么你不出手救助于他?”
名为赵炎的少年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看着刘向,冷冷而言:“靠着做试药童子才进来的废物,一年有余还没有成为一品拳师。平时也呆头呆脑的,真给我们赵国丢人。大概是见没人愿意与他过招,便又自己去山里练拳了,不知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回来。这样的废物死了更好,我才不会浪费时间去救助于他。”
少年说完便招呼同伴一声,竟毫不犹豫地回到演武场之中继续习练拳脚,不再理会地上艰难爬行的刘向。
刘向终于爬到了演武场的门口,仿佛大出了一口气,一头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围观的少年们竟纷纷头也不回地回到演武场之中各行其事,仿若没有见到刘向一般,任其昏倒在地。
最后还是一名早起的小厮见到了昏倒的刘向,急急地跑回去禀报给主事之人。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黑袍的巫教之人急急走来,俯身细细查看了刘向周身伤势,见其伤势并未伤及性命,才长出了一口气。
黑袍人起身冷冷地举目四顾,演武场之中的少年们见黑袍人锐利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便纷纷低头避开。
黑袍人环顾一周,收回冷冷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刘向,低叹一声,俯身将其抱起,缓缓走向演武场后面的一间房舍。
“没想到徐福这一年多的境遇竟糟糕如斯,数十名少年竟无一人出手救助于他。”佯做昏迷之状的刘向在心中默默的感叹,紧接着一股来自于徐福的压抑凄凉的记忆和情绪便涌上心头。
这片最外围的区域是今年新选拔的拳部弟子的生活区域,其中生活的少年皆是六国之中层层选拔上来的精英少年,个个自命不凡,眼高于顶。
徐福试药之时拿到了一粒红色药丸,吃下后也受了一番死去活来的折磨,但最后竟活了下来。
而其余几名试药童子全部都没有撑过来,死后如同刘向一般,被丢入了往生涧之中。
徐福活下来之后,便按约定成为了巫教外宗的正式弟子,被巫教之人根据其资质安排进了今年新选拔的拳部弟子之中。
徐福自幼生活贫苦,身体赢弱且为人木讷倔强,不会奉承交际。因此一入拳部便被这些精英少年们鄙视,再加上徐福是通过试药童子这种非正常的方式加入巫教的,所以分外的收到其他少年的排挤。
徐福本就颇为自卑,待得见到自己通过九死一生的试药之关成为正式弟子之后仍是被少年们排挤和鄙视,便更加激发了胸中的愤慨之气,愈发地不愿与人交际。
渐渐地,这一届的拳部少年们都认为徐福是个孤僻怪异之人,因其平时沉默寡言,便称呼其为“呆子”。
可怜这徐福,在赵国之时便被人称呼“阿呆”,费劲周折来了这不周山上,仍是被人称呼“呆子”。
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