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密室,赢异坐在袅袅的青烟之后,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知他已在此等候多久了。
内侍将刘向送到密室门口便立即离开了,只留刘向独自进入密室。
刘向推门而入,返身将密室之门关好,静静地看着起身走来的赢异。
赢异走到刘向身前,先是看了一眼紧紧抓着刘向衣襟的黑袍女孩,而后目光盯着刘向包扎着的左臂看了良久,狼一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色,低声说道:“辛苦你了。”
刘向则是微笑着看着这位至交好友,反手拍了拍背后的两只大木箱,轻声说道:“幸不辱命。”
赢异闻言看了看刘向背后的两只木箱,点了点头,伸手帮刘向取下两只木箱,放在密室一角,而后与刘向一同坐好,举手为其倒了一杯茶汤,双手递与刘向,而后整理衣袍施了一礼,轻声说:“此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亦不敢言谢,且请受我一茶之敬。”
刘向双手接过茶来,放于身前,亦郑重回了一礼,微笑而言:“你我虽并非血亲,但彼此之间并不逊于兄弟之情,不需如此。”
“不错,想我赢异此生命运多舛,但能得你这样的异姓兄弟,确实福气非小。”赢异伸过双手,紧紧地与刘向双手相握,点了点头,郑重地说。
两人将双手紧紧地握住,摇了一摇,同时放声大笑。
“此番前去收取那兵马虫,想必另有一番惊险,但刘向你的收获好像也不小啊。”赢异的目光在黑袍女孩身上打量了一遍,又看了一眼其紧紧抓住刘向衣襟的雪白小手,而后朝刘向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此行确实波折颇多,能够全身而退,实属侥幸。”刘向摇头苦笑而言。
“哦?快说来听听。”赢异一惊,连忙询问。
于是刘向便将此行的经过向赢异详细讲述了一遍。
半晌之后,当刘向讲述完毕,赢异仿若呆了一般,张大着嘴巴,久久没有合上。
刘向则从未见到这个果敢勇毅的好友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便一边喝茶,一边好笑地看着赢异。
“诶,天下之大,果然异事无穷。本来以为我自幼流落诸国为质,也算得上经历颇丰,但听了刘向你的讲述,才知自己的见闻浅薄。不想在我大秦境内,居然区区一座械库之中便有兵马虫与飞头蛮这两种异物,可想而知整个天下还有多少奇人异兽啊。”赢异终于醒悟了过来,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恐刘向带来的那个黑袍女孩竟是飞头蛮,而是感叹天下之大、世事之奇。
“哦?赢异你不怕小蛮是个会飞起头颅的异人吗?她若此时向你发难,我即使拼尽全力,也是无法阻止的。”刘向闻言一愣,他虽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素来胆大,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居然不惊恐于小蛮的飞头蛮身份,便有些好奇地问。
“呵呵,想我赢异虽仅十余岁年纪,但流落诸国之时,经历的生死之险也非一次两次了。且刘向你会将这小蛮姑娘带到我的身前,必定有些把握的,我又何惧之有?”赢异闻言轻笑一声,微笑而言。
刘向闻言也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
就因为对自己的信任,赢异这位秦国王子便坦然地坐在这寻常人闻之变色的飞头蛮之旁。
“经过这十余日的朝夕相处,我已大致了解了小蛮的性情,其虽身为异人,但性情随和温良,绝非暴虐嗜杀之辈。”刘向转头看了看小蛮,向赢异正色而言。
赢异闻言也正色点头,示意相信刘向之言。
“我此行的这月余时间,赢异你可有每日服食那赤焰龟甲的粉末?是否一切安好?”刘向忽然想起赢异体内的九鸩之毒,但看此番见面赢异的言行举止一切如常,想来并无大事。
“我自然是每日服食的,虽说我自己感觉不到有何不同,但吕君已几次说过我的举止行为已归于正常,并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了,使得华阳夫人那里也对我有所改观。且这月余之内,我尽量闭门不出,若不是必要的外出,一概谢绝。”赢异点了点头,微笑着说。
“如此最好。”刘向也点了点头,但看了看赢异,欲言又止。
“你我兄弟,无话不谈,刘向你何必做这种小儿女状?”赢异见此,哈哈大笑着取笑刘向。
“那我就直言了,赢异你是否心中有何烦恼之事?此次你我相见,虽说你行为举止并未有何过激,但与我们在赵国之时的狂放不羁仍有差距。你我相交多时,你若刻意压制自己情绪,则必定是心中有所忧虑,我说的可对?”刘向却并无笑意,而是盯着赢异的眼睛正色而言。
“果然瞒不过你。”赢异沉默片刻,摇头苦笑。
“究竟何事?”刘向身子前倾,轻声而言。
“五日之前,吕卫遇袭,幸得我暗中派出的护卫拼死相救,才逃得一命,但也受伤不轻。”赢异盯着身前青烟,低声说道。
“吕君遇袭?他一个生意遍及南陆的大商贾,若是商道之上的对手,不应在秦国这律法严苛之地袭击于他。难道背后主使之人是......秦国之人?”刘歆皱着眉头,边想边说。
“刘歆你的思虑越来越严谨敏捷了。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必定是秦国之人要除掉吕卫。仅仅商道之争不足以行此险招,因此我认为吕卫是受我牵连,遭了庙堂之争的波及。”赢异眉头一挑,浓重的剑眉仿若两支刺向天际的利剑。
“若是受你牵连,这月余你闭门不出,那就应是月余之前的事情,难道是......与九鸩之毒有关?”刘向此时却闭目细思,缓缓地说。
“九鸩之毒?你是说......”赢异闻言也陷入沉思。
“九鸩之毒的效果近一个月并未显现,尤其是华阳夫人的寿诞之时你并未因举止不当而出丑,所以下毒之人便知是有人坏了其计划。而这月余我并不在你身边,所以下毒之人便认为是你的心腹吕卫坏了其好事,这才要除之而后快。”刘向霍地睁开双目,盯着赢异,缓缓地说道。
“极有可能。”赢异沉思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双狼目闪出了一道骇人的精光。
“好在我回来的并不晚。”刘向迎着赢异的目光,眸子中闪出一丝诡异,嘴边也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