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丁老三便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府邸之旁,一边打着梆子一边转过墙角。
至于是谁的府邸,反正这一片都是国主亲族的府邸,有什么事也不是自己这个守夜人管得了的,丁老三便没有刻意去看。
但是刚刚转过墙角之时,丁老三眼中余光好似看到什么东西在墙头上一闪而过,飘入了府邸之中,依稀竟然是......一颗头颅。
丁老三立即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从其额头缓缓淌下。
庙堂之中多异事,此话果然不假。
丁老三使劲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深青色的天幕上挂满了闪闪的星辰和一轮明月。
不知为何,丁老三只觉得今晚的月亮有些亮得过了头。
这种诡异之事发生在国主亲族的宅邸,自己说出去谁会相信?但若不说,如果真的有什么诡异之事发生在国主亲族身上,自己知情不报也是大罪。
守夜人的路线和时辰都是固定的,求盗尉的那些大人们很容易便可以通过案件发生的时间推算出守夜人应该在何处。
这种庙堂之中的异事,说与不说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丁老三在心中挣扎片刻,便毅然地转头向后走去。
宁可被求盗尉的大人们给自己定一个疏于职务的罪名,也不可让人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就在丁老三反复纠结之时,这座宅邸之中最高大的那座宫殿之中,宅邸的主人赢异此时已然熟睡,虽说他身为秦国国主之子,且已年近十七,按秦国风俗已到了可以娶妻纳妾的年纪。但由于赢异从小在他国为质,且生性使然,对女色并非十分上心,因此并未像其他国主之子那般妻妾成群,只有一个吕卫所赠的赵姬侍奉在身边。
如今赵姬刚刚诞下一名男婴,尚在休养之中,所以赢异此时一人独睡。
不知为何,赢异在熟睡之中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呼唤自己,便睁开双眼,竟见到身边有一个小人飘在空中,其旁还飘着一个女子头颅,长长的头发在空中缓缓飘散。
赢异瞬间便吓得大叫一声,惊坐而起,头脑立即便清醒了,但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赢异莫惊,我是刘向。”那飘在空中的小人竟然口吐人言。
赢异又是一惊,但凝神细看却发现小人依稀便是刘向的样貌。
赢异深知自己的这个至交好友如今习练了一种神奇的法术,与世间常见的山术截然不同,但骤然间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惊恐。
“你......你果真是刘向?为何这般模样?”赢异毕竟胆子颇大,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时间紧迫,我只好用秘术以这般样子来与你商议一件大事。”空中小人说道。
“是何大事......啊!怎会如此?”赢异听到小人之言,当即便欲站起,但眼中余光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下竟然躺着一个人,依稀竟是自己的模样,不由惊叫一声。
赢异此时心中第一反应便是,莫非自己大限已到?
“赢异莫慌,我此刻是以魂魄之身前来,所以唯有唤起你的魂魄相见,否则你是看不到我的。”空中小人立即出言安抚赢异。
赢异闻言一愣,定了定神,而后又低头看了看床上的那个人确实与自己一模一样,这才有几分相信小人的话。
赢异不愧是果敢勇毅之辈,咬了咬牙,不再理会床上的那个自己。
此时赢异也明白了刚才为何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乃是深夜,寝室中并未点燃灯火,但自己竟然将身周事物和空中的小人、头颅都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此处,赢异有几分相信空中小人之言。
“你真的是刘向?以此诡异方式来与我相见,不知是何大事?”赢异定了定神,镇定地出言相询。
于是空中小人便将今晚吕卫府中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赢异听完之后便已完全相信了空中小人便是刘向的魂魄,因为潜伏吕府之事唯有自己与刘向、吕卫三人知晓。
“果真是子傒吗?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对我。”赢异沉思片刻,缓缓地说。
“我着急赶来与你相商的便是要不要趁着对方的黑袍人受伤,今夜去除掉子傒?”空中小人也缓缓说道。
“此事还需慎重。庙堂之争有庙堂之争的规矩,一切阴谋诡计都要在私下进行,万不可向对方直接下杀手,即使向对方身边的大臣、门客等直接下杀手也不可行。所以子傒才对我下了九鸩之毒这种使我行为失矩的毒物,而不是致命的毒药或者派刺客刺杀。我相信其今夜向吕卫下的毒药也不会立即致命,很有可能是延期发作的毒药,这样当吕卫行商到他国之时暴毙,才可摆脱子傒的嫌疑。”赢异一边沉吟,一边缓缓地说。
“如果我们也不用致命的手段呢?”空中小人立即问道,仿若心中已有方略。
“此言何意?”赢异一愣。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手中可是有一滴从赢异你的血液里分离出来的九鸩之毒呢。”空中小人冷冷地说。
“如此......最好。”赢异停了一瞬,而后一字一顿地说。
“好,后续之事交给我即可,赢异你还是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吧。”空中小人忽然笑了一下,缓缓地说道。
正在赢异不解其意之时,只见空中小人转头向飘在一边的那个女子头颅点了点头,女子头颅便张口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而后赢异便两眼一黑,又陷入了沉睡。
“飞头蛮……”即将沉睡之际,赢异终于想起了曾听刘向说过时刻不离他身边的那个黑袍女孩是一个名为飞头蛮的异人。
空中小人和那女子头颅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避开守卫,径直来到了后墙之下飘然越墙而出。
恰在此时,守夜人丁老三正一边敲着梆子给自己壮胆,一边从另一边的墙角转过来。
刚刚转过墙角,丁老三眼中余光好似看到什么东西从府邸之中飘了出来,在墙头上一闪而过,依稀竟然还是......一颗头颅。
丁老三立即又是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又从其额头缓缓淌下。
庙堂之中多异事,今晚何其多啊。
自己特意从这座宅邸之后绕了一圈,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丁老三此刻心中也不纠结了,把心一横,立刻转头向后走去。
不论这座宅邸发生何事,我丁老三就是没有看到,也没来过这座宅邸,宁可被削职回家,也不可被人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