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纪305年4月,南陆,秦岭
此处已是秦岭之腰,随着地势的升高,气候逐渐变得更加干燥冷冽,郁郁葱葱的密林也从山脚处的阔叶巨树逐渐变为了更加抗寒的针叶树木,树冠虽不再如山脚下那般巨大如盖,遮挡得不见天日,但树高却尤有胜之。一棵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巨树如同一根根刺向天空的长矛,笔直地指向苍穹。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一行五人从密林中走出,来到了一处稍微空旷平整之处。
这五人皆身穿秦国服饰,全是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满身风尘,每人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身携刀、矛等武器。
“老大,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在这折寿的林子里难得找到一块平整空旷些的地方。”其中一名稍稍瘦小些的汉子说道。
其余三名汉子闻言皆看向其中一名身材最为魁梧的大汉,似乎这行人以此人为首。
魁梧大汉闻言犹豫了一下,举目看了一圈,便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其余四人见此脸上皆有喜色,连忙将身上包裹胡乱丢在一旁,挖坑起火的、寻找枯枝干柴的、在树下搭建窝棚的,纷纷各行其事,其中一名身量最高的汉子取下背后的一张银色长弓走向林中,貌似要去打一些猎物为食。
一行人不需分工,竟也干的井井有条,明显不是初次夜宿野外了。
转眼间,一堆篝火便已升起,五个汉子围坐在篝火旁歇息起来,但各自的兵刃都放在身边随时可以拿到的位置。篝火旁插着几根削去树皮的树枝,上面穿着几只野鸡野兔之类的野味和几块馍馍。
“老大,我们真的要逃到那个什么蛮荒去吗?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地方,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啊。”瘦小汉子忽然说道,打破了篝火边的安静。
这五人从来到此处开始搭建歇息之地开始,竟没有一句交谈,但诸事却又好似早就做好分工,一切井井有条,明显是长期在一起生活,早已形成了默契。
魁梧汉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而后又比划了几个手势,竟是一名哑口之人。
瘦小汉子见状又要再说什么,这时外出打猎的那名高高瘦瘦的汉子出言阻止道:“行了,小七别说了,这不是我们早就商定好的事情吗?再说我们得罪了那些人,这南陆虽大,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呢?”
“二哥,你说的我都知道,也知道我们兄弟几个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我惹的祸,不该一时手痒向他们出手,甚至累得三哥和五哥为此......为此丧命。但......我实在是不忍兄弟几个为了我而从此远离南陆,去那人迹罕至之地做野人。”瘦小汉子沉默了一下,低着头轻声地说。
“好了小七,这些话都不必说了。我们七个从小一起长大,村子因为战乱毁了,我们七个小孩子因为在外贪玩侥幸活了下来,从那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们七个一起讨饭流浪、一起学艺、一起走江湖讨生活,谁没犯过错?大哥的舌......不也是因为我才没有的吗?我们七人便是一体,一人犯错向来是七人一起扛的。这就是我们的命,相信老三、老五也是这样想的。”高瘦汉子递了自己的水囊给瘦小汉子,口中缓缓地说。
“是啊,小七,从村子被毁的那天起,我们的命就连在一起了,不要再说谁惹的祸连累大家这样的话了。二哥说得对,这就是我们七个的命。再说要不是靠你手上的功夫,说不定我们都熬不到上山学艺便饿死在街头了。”一个脸上有道从嘴角到鬓角的长长刀疤的汉子也轻声安慰瘦小汉子。
“二哥、四哥,你们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这次惹的祸有多大。我想......我自己去向那些人以死谢罪,只求他们能放过你们,哪怕......哪怕逐你们出南陆六国也行。以二哥你独步燕国的弓箭之术,哪怕就是在深山密林里生活,从此离群索居,你们几个也能生活的很好,总好过逃到那人迹罕至、妖异之物横行的南陆之外。”瘦小汉子接过高瘦汉子的水囊,拿在手里许久不曾喝上一口,忽然抬头看着几人坚定地说。
“此举不可,小七。”、“糊涂,你怎会如此想?”其余几人一起出言阻止,连那个哑口的魁梧汉子也急忙摇头摆手。
“小七啊小七,你也把那些人想得太仁慈了,你何时听过有人得罪了他们还能留下性命的?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你也见到老三老五是怎么死的,那些人根本不会给你讨价还价的机会。”一直未开口的那个汉子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此人大腹便便,是五人之中最为肥胖的。
瘦小汉子闻言不再言语,低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水囊,升腾摇曳的火焰映照在其脸上,勾勒出变幻不定的轮廓。
其他几人也不再言语,都低头看着明亮温暖的篝火,个个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了片刻,篝火边烤着的野味都滴下了诱人的油脂,一股肉类特有的香味飘出。
几个人招呼一声,纷纷沉默地拿下烤熟的野味和馍馍木然地吃起来。
忽然,高瘦汉子扔下手中的食物,闪电般单腿跪立在地面向身侧的林子,并从背上拿下了那张银色长弓,同时转头皱眉看向其左侧坐着的肥胖汉子。
肥胖汉子却是一脸疑惑地看向高瘦汉子,随即反应过来,紧皱起眉头,闭上了双目,片刻后睁开双眼向高瘦汉子沉默地摇了摇头。
高瘦汉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向众人一挥手,向密林中一指,然后竟然伸手从背后的箭囊中同时抽出了两支长箭,搭在弓上指向密林。
其余三人立刻扔下手中食物,各自飞快地拿起手边的兵刃,将高瘦汉子和肥胖汉子护在身后,一起看向高瘦汉子所指的方向。
肥胖汉子则伸出一只手朝向密林,隐约有微弱的火光在其手掌中若隐若现。
这名其貌不扬的肥胖汉子居然是一名术士。
片刻后,轻轻的脚步声在密林中响起,并逐渐向五人走来。
在五人紧张的目光中,一高一矮两个紧挨着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密林之中。
此时,肥胖汉子手中的火光骤然强烈,一团碗口大的烈火已然出现在其掌中,即将射向那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