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败亡叔。
云缺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出现。
以亡叔的强大,自己就算拼了命也看不到半点胜算。
况且云缺根本不想与亡叔交战。
相识以来,云缺对空亡的感情亦师亦友,早已将空亡当做自己的亲人。
手刃亲人,云缺实在下不去手。
可事到如今,除非打败亡叔,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行。
“我会将力量压制在与你等同的地步,全力出手,否则你会被这具幻象杀掉。”
对面的空亡依旧是淡漠的声音,扬起手中一柄狭长的黑剑。
“亡叔,你会不会就此消散……”云缺语气中充满了沉重。
“剑脉不断,剑河不竭,剑亦永存。”空亡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波动。
这句话在云缺听来更加伤感。
永存这俩字,就好像在说,我会永远活在你心里似的。
云缺默立当场,迟迟无语,心绪翻滚。
半晌后,耳畔忽然出现空亡的声音:“怎么还不动手,我不喜欢看见另一个自己。”
“哎?亡叔!”
云缺很确定声音来自耳畔,说明是从识海中传来,怎么识海空间还有个空亡。
“那对面的是谁!”云缺惊讶道。
“一缕剑意具化而来。”空亡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剑意?相当于亡叔本身多少力量?”云缺问道。
“如剑河中的一道剑魄,具体不清楚,于我而言,大概九牛一毛。”空亡淡然道。
“九牛一毛……你不早说!”云缺倍感无奈。
还以为真要杀了亡叔,从此天人两隔,原来只是从人家身上拔根毛。
早知道拽根毛而已,我在这感伤个什么劲儿啊,简直浪费感情!
云缺哭笑不得,飞剑出手攻向对方的空亡。
新的对手,不再是云缺的招数,那把漆黑长剑劈斩出一片片黑芒。
尽管是空亡一道九牛一毛的剑意具化,威能仍旧令人心惊胆战,诛杀筑基轻而易举。
云缺不敢怠慢,全力应对,剑道之力不计代价的施展而出。
最后耗尽全力,才堪堪将对手斩杀。
空亡的身影化作一片黑雾,缓缓消散,云缺眼前重新浮现出寒水城残破的景致。
帅帐就在不远处。
更远的地方,胡铁山正愣愣地望着这边。
云缺觉得疲惫不堪,找个干净地方席地而坐,简单包扎了下左臂伤口,又吞掉几枚灵丹。
“怎么做到的?”
胡铁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用自残本体的办法,几乎修为尽废才活了下来,战败了另一个自己,你居然只有一道剑伤就成功了?你真是云缺?”胡铁山直勾勾的道,他觉得面前的云缺有可能是假的幻象。
“如假包换,你儿子还欠我好几百两银子呢。”云缺道。
“果然是真的,厉害,厉害啊……”
胡铁山摇头轻叹,自语道:“原来我和你爹都看错了,你不是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而是我们看不出你灵根的奇异罢了,对不住啊小子,是我耽误你了。”
“胡叔无需自责,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修炼。”云缺缓了一阵,终于好转不少,道:“大阵还存在,如何才能破得开。”
“不可能的,这座大阵极强,进得来,出不去。”胡铁山摇头道。
“再强也有限度,对了,刚才胡叔看没看到我与谁在交战。”云缺问道,他对于自己的战斗颇为好奇。
一场恶战,云缺对剑道的感悟又提升不少,尤其对手还是自己,让他在战斗中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今后大可扬长补短,在剑道上更进一筹。
这种难得的经验在别处绝对遇不到,撑过去,就有无穷的益处。
“看不到你的对手,只能看到你在自己练剑,筑基初期即可百剑齐出,实在让人佩服啊。”胡铁山不由得挑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原来别人看不到,云缺心中恍然。
当时他不仅看不到胡铁山,连外界的声音也一概被屏蔽,就像置身于另一处为自己专门打造的斗场。
外力无效。
想来当年十万边军也是如此处境,只有自己才能看到敌人,旁人连提醒都做不到。
城头上,周静姝见云缺脱离了疯狂舞剑的状态,她终于放心下来,手心已经全是冷汗,竟比自己遇险还要紧张。
休息了稍许,云缺望向帅帐,道:“胡叔,我爹是不是留有什么后手对付蛮人。”
“为何这么想?”胡铁山疑惑道。
“生死大劫,以剑渡之,残局已定,胜负未分。”云缺道:“我爹曾经托人给我留下这句话,我不懂,始终想不明白。”
这话,是老河说的,云缺一直看不透其中含义。
“生死大劫,以剑渡之……”
胡铁山呢喃着这句话,默默望着手里的一把黑铁重剑,良久后,道:
“我也不懂,云长吉号称军神,临死之前或许真留下什么后手,我看不出究竟,但我知道十万边军的尸骨在何处。”
“在哪!”云缺惊讶道。
胡铁山指了指自己脚下,道:“他们把自己,埋在了寒水城里。”
云缺听罢再次震惊。
寒水城被大阵笼罩,灵识无效,但胡铁山在城中种剑多日,感受到了地底的尸骨存在。
“十万边军,竟全部埋在了城里……”云缺压下起伏的心绪。
他知道,这么做,应该是父亲的无奈之举。
十万边军与另外的十万个自己为战,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
与其被自己砍得支离破碎,还不如临死之前埋于地底,至少能得个全尸。
凡人界,讲究入土为安,十万边军也是人,雁门侯不忍心看着手下死无全尸。
感慨之余,云缺忽然想起在冥界的一幕。
不对!
冥界深处操练的军魂,寒水城内埋葬的边军,胡铁山的种剑之行……
一个个线索串联起来,得出的结果绝非入土为安这么简单!
云缺在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说,父亲在战死之后,还有办法唤醒埋葬于寒水城的十万边军尸体!
怎么可能呢,死者复苏,那是仙家手段。
云缺能确定自己的父亲绝非仙人,但从父亲留下的种种手笔与遗言来看,肯定还有钳制蛮族的手段。
正沉吟之际,远处传来蛮族号角的声音。
登上城墙,云缺看到了号角声的来源。
城外,铺天盖地的蛮族大军正在行进,如起伏不断的连绵海浪。
方向,正是寒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