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灵坐在沙发上，将衣领彻底松开，瞪着眼前的年轻人，愤怒之下，整个人身上透出几分深沉与无奈。
“爸，明明是汪笑菲先惹的我，凭什么我要道歉？”
王思聪梗着脖子，活像一只好斗的公鸡，大声道：“到底谁是你儿子啊，难道我就不要面子的吗？你尽帮着外人对付我，要不干脆让他当你儿子算了！”
“放肆！”
王健灵砰地拍了下茶几，脸上怒气愈盛。
他是老派人，习惯了大家长作风，却并非刚愎自用的性格，哪怕王思聪再不成器，他也会选择同对方讲道理、商量着来，极少像今天这么大吼大叫，简直修养全无。
“你同谁凶呢？”
王思聪被吼地脖子猛一缩，他就算再混不吝，也不敢惹开了狂暴的王健灵。
“我……”
王思聪委屈道：“我就是话赶话，但是道理还是那么个道理。”
“你，呵！”
王健灵气笑了，哆嗦着手指点了点对方，道：“我这一辈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什么低调行事，还不是怕走不到对岸，得不到善终？
再看看你，高调炫富，好勇斗狠，见色起意……这次回来，你自己说说给我惹出多少大新闻？
你……你是生怕你爸活的太长了是吧？”
王思聪抬头看他，一脸的不爽：“爸，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明白吗？”
王思聪有点心虚道：“我就是和人茬了一架，他一开餐馆的儿子，您还怕他？”
王健灵脸色更难看了，摇了摇头，痛心叹道：“你……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那眼神刺地王思聪心头一颤，嘴唇嗫嚅着想要说点软话，又觉得太没面子。
正思忖着怎么开口呢，对面的王健灵却已经收敛了表情，木着脸道：“你既然不愿意道歉，那我也不逼你了。”
王思聪眼睛一亮，心说亲爹就是嘴巴硬，只要自己能扛住，最后肯定没啥大问题，果然每次都是这样子的。
“……下个月你就回英国吧！”王健灵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王思聪噌地站了起来：“爸！”
“你叫爷爷都没用，这事就这么定了！”
王思聪瞪了他老子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你又去哪？”
王健灵额头青筋乱跳，这要不是自己亲儿子，他真想捶死这个狗东西。
“我去找妈！”
“你给我站住！”
王思聪充耳不闻，三两步就走到大门口。
“站住！”
王健灵又是一声大吼，王思聪这才顿住了身子。
他转过身，红着眼道：“怎么，你不认我当儿子，还不让我妈认我？既然这么不招您待见，那以后也别叫我回家了！”
“你……你你！”
王健灵哆嗦着起身，指着王思聪，血压噌噌蹭地涨，他感觉视线一阵模糊，血管都有一种要爆的感觉。
“你真是混账！”
好半晌，王健灵才骂出这么一句，却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骂谁混账呢？”
远远的，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气势极其不凡。
王健灵听见了，不禁脸色微变，王思聪却是面上一喜。
“妈！”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到底只有十八岁，还没有进化为后世那个土味情话顶级专家王校长，情感上仍有属于少年人的敏感与脆弱。
“噔噔噔……”
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灯光照耀的地方，蓦地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高瘦贵妇。
她细眉窈窕，五官精致，又透出几分锐利，正是王健灵的老婆，王思聪的亲妈——林玲。
“大晚上的，尽听见你们父子吵，这才回来两个月呢，怎么，就开始相看两厌了？”
离的近了，林玲声音中的冷冽之意更浓，但偏偏又叫人生不出任何反感，情不自禁就想信服对方。
她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父子之间的火药味，先走到王健灵身边，温柔劝慰道：“医生上次还说你血压高，别动怒，今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健灵十分敬重这位夫人，自己起家至少有一多半是对方的功劳，听见这话，倒也没像先前对王思聪一样甩脸色，只是冷哼一声，指着王思聪道：“你自己问他！”
林玲也不问是什么原因，只先转头看向王思聪，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过来给你爸认个错？”
王思聪不服，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嗯？”
林玲音调一扬，细眉一挑，只是淡淡看了自个儿儿子一眼，王思聪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
和王健灵不同，林玲从来不会在家里摆谱，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连高声说话都难有一回。
可就是这样，家里有一个算一个，上至王健灵，下到司机保姆，就没有一个不怵她的。
王健灵还好，他是敬重居多，其他人那可就是真怕了。
而且人家还不是靠什么虚张声势的手段建立起来的威严，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权势熏陶下的具现。
别的不说，人家哪怕不打扮，光搁人前一杵，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好像明晃晃地提醒别人，她是上等人，你是下等人，注意着点规矩。
王思聪敢和王健灵顶牛，却不敢忤逆林玲，此刻见对方似有发怒的意思，再也不敢犟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回走，来到王健灵身前，不情不愿地说道：“爸，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王健灵冷哼一声，一点不领情。
“妈，你看他！”
王思聪立刻转身告状，这老王也太不识抬举了。
“好了！”
林玲轻拍了下王健灵，道：“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儿子已经认错了，就别再摆着一副臭脸，死揪着对方错处不放了。”
“而且他才十八岁，年少轻狂是有的，做事更不可能跟你一样面面俱到。
你不是和俏江南的张兰已经谈好了嘛，她一直在做奥运餐供应商的招标，咱们卖她一个好，也就打声招呼的事，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王健灵没好气道：“人家就是盼着我能够帮她背后发力，要不是你儿子在外面惹祸，咱们怎么可能让那种破落户巴上来？”
“好不容易把事情压下去，不再追究他打人的事，结果他还不乐意了，一天天在网上跟人吵架，平白地让外人看笑话……”
“好啦，不过让人占了点便宜，多大点事啊。”
林玲白了他一眼，忽又嗔道：“还有，什么叫我儿子，他就不是你儿子了？会不会说话？”
王健灵一愣，尴尬道：“我就是那么一说！”
“我知道！”林玲坐到他身边，善解人意地说道。
王思聪却跑来见缝插针地告状：“妈，爸说要把我送英国去！”
王健灵眼珠子一瞪，正要开口，林玲却先冷下了脸：“怎么，你学业还没完成，不应该去把书读完吗？”
“我……”王思聪脸色一僵。
“还是说，你觉得家里有钱，所以读不读书的无所谓？”
“不……不是的。”王思聪低下了头，声音却越来越小声。
林玲转过头，冲王健灵笑道：“你看，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你就别气了。”
王健灵哼了一声，嘟囔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林玲抿嘴一笑，手拿茶壶准备倒茶，结果里面空空如也，忙冲外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保姆送上茶水。
她倒了一杯，先送到王健灵手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番连消带打，气氛缓和了不少，王健灵心里的怒气也消地差不多了。
王健灵抿了一口茶水，和缓了脸色，叹道：“你知道我不是在气他打架，更不是气他得势不饶人，张兰得罪就得罪了，这样的人，万达一年不知道要得罪多少。
我气的，是他一点眼力见没有，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尽干些糊涂事，给万达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他要是一直这样长不大，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他？”
闻言，林玲脸色也严肃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心虚的王思聪，狐疑道：“他不就是喜欢泡妞打架吗？难道还做了什么事？”
王健灵无语道：“你让他自己说！”
“我不说，我没错！”王思聪撇嘴。
“到底是什么事？”
林玲倒没在乎父子二人呛声，而是又问了一句：“老王，你说！”
王健灵于是又瞪了王思聪，这才满脸不爽地把事儿说了。
“你说说，事是这么办的吗？一个不好，就要把人得罪死，凌平可不是张兰那种货色可以比的。
还有你弟弟，咱儿子好歹是他外甥，哪有拿自家人做筏子的道理？
……”
林玲一脸阴沉地听着王健灵的吐槽，始终不发一言。
自己这个弟弟，她是真不待见，如果王思聪算熊孩子的话，那对方大概就是现实意义上的奇葩了。
不然以林家的家世，他完全可以逍遥快活过一辈子，结果居然闹出人命官司，好死不死还是个外国人，差点成了国际事件。
但凡林家实力差一点，很可能就保不住对方，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那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
没想到这货不仅不安分，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孩子身上，有这么坑外甥的舅舅吗？
“这件事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健灵张了下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方毕竟是小舅子，拿出来说好像是对林家有意见一样，其实自己悄摸解决就算了。
王思聪却是瑟瑟发抖，他是真不觉得能有什么大事，总不能送个礼还有错吧？
空气中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好半晌，林玲才眯着眼，开口道：“明天你就回英国，还有你的微博账号必须注销，什么时候完成学业，什么时候回国。”
得，还是被发配了！
王思聪动了动嘴唇，却不敢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林玲可不管他有什么其他想法，转头就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我不管你在哪里，半个小时之内，来我家里！”
半个小时之后，一脸酒气的林有唤从迈巴赫上下了车，大概是刚从某个酒桌上下来。
“姐，你找我干啥，打电话不行吗？还非得当面说……”
三杀男儿晃晃悠悠走进王家大门，一张口就大声嚷嚷。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林玲抱臂枯坐，直到听见声音，转过头，眼神似一把利剑射去。
“跪下！”
她淡淡开口，林有唤一个激灵，酒一瞬间醒了一半。
接着扑通一声，他就像条件反射一般，跪了个结结实实。
……
“好说，好说，王总，咱可不能打孩子啊，现在都讲究素质教育……”凌平对着电话一通胡侃，搞得王健灵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半晌，那边才道：“凌总，事就是这么个事，我夫人已经问清楚了，全都是那位麦道夫的意思，思聪的舅舅给他当中介，抽佣百分之一……”
顿了顿，他又有些迟疑道：“不过，凌总，我查过那位麦道夫先生的资料，确实和我那小舅子说的一样，是纳斯达克前主席，资历肯定没问题。
而且过去几年，人家旗下资金管理投资回报率非常之高，雷曼兄弟、黑石集团……都是他的客户，也侧面证明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现在主动找上门来，大概是看中了豆瓣的商业价值，这是绝佳的机会啊，如果您的公司真有上市需求，完全可以试着合作一下嘛。
可惜他那边瞧不上地产股，不然我都想让万达去美股试试……”
凌平：“……”
好家伙，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你就动心？
怕不是想碎尸万段吧！
还特么看中豆瓣的商业价值，简直放屁！
估计是手里没有什么可操作的金融项目，才把目标瞄向国内，想让豆瓣当那朵击鼓传花的“花”吧？
“王总，豆瓣暂时没有上市计划。”
“那真是可惜了。”
王健灵不无遗憾的说道：“其实我也有一点私心，我那小舅子难得做一回正事，我倒是挺想帮他一把的。”
“而且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不达目的不罢休，怕是以后还会冲撞您，真要发生这种情况，麻烦您第一时间联系我……”
凌平听着听着，心中一动，突然道：“王总，我倒是有个主意，你那小舅子完全可以换个思路嘛，根本没必要把目光放到豆瓣上！”
“您是说？”
“百度啊！”
凌平直接祸水东引：“我可是知道李彦红夫妇俩一直都想让百度上市，更别说搜索明显比社区商业价值更高。
去年上市失败，对他们还挺伤的，如果您那小舅子能帮百度成功登录美股，无异于雪中送炭啊……”
凌平越说越起劲，也就是和李彦红关系不好，不然高低得打个电话过去：老李，你要上市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