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为了这事！白杨松了口气。
昏黄灯光下，刘雪琴弯腰坐在小马扎上，膝盖上正套着一捆毛线，手里飞快的缠绕成线团。这正是她记忆里对母亲最深刻的印象，一时间有些看的呆了。
母亲白天上班，晚上也没功夫闲着，一家人过冬的毛衣毛裤都要抓紧打出来，有时候点着煤油灯也要干到很晚。除了缝缝补补，她还在院里养了鸡补贴家用，省吃俭用的一点鸡蛋换一点日常开销。
白杨知道这个时候母亲的肝已经有毛病了，费眼睛的活对身体不好。而且物资短缺，很多营养补品都买不到，偶尔父亲弄来一些猪肺、猪心的下水给补一补，她还要分给孩子多吃一些。
“你凭什么看不上人家，还当面说出来，让前排姓孔的娘们在菜市场里把我挤兑一番。”母亲数落道。
白杨上前接过毛线团主动绕起来，“那姓王的嘴怎么这么快，亏我还对他有好感。不凭什么，就是没看上，没眼缘，行了吧。”
“眼缘？你还想找什么样的，电视里那样的？人家看得上你么？这两天院子里的难听话传来传去的，人家不挑咱们就不错了，你还挑挑挑的，有什么好挑。”
“他们传什么我管不着，我自己相亲挑一下总可以吧。那姓王的简直……太胖了，我真不喜欢。”
想来想去白杨只找到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可怜王富身上那点肉无辜躺枪了。
“胖怎么了，能挣钱就行了，你也就年轻才会这么说。”
“妈你说对了，你不觉得我现在还年轻，相亲结婚太早了点么？”
“得了吧你。”刘雪琴停下手中的活。
“早是有点早，可你现在不是整天待在家里没事干么，倒不如趁着年轻，性子还没懒下来，早点结婚生孩子，自己顾个家，挺好的呀。”
刘母重新拿出一捆毛线，分出线头，又飞快的绕起来。
“不好，一点不好。我想做生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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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市 冷库办公区 厂长办公室
刘詹国看着身前桌子上的一堆报表神情严肃。
表面看起来一季度和上个月的数据汇总结果还不错，但他明白那都是靠着过年期间的冷库大量的冬储肉、冬储菜的仓储销售支撑的，天气转眼就热起来了，新鲜蔬果一上市这方面业绩的下滑是必然的。
而且夏季冷库电的消耗比冬季要高出40%，这是支出大头，但是夏季营收主要依靠的冷饮销售却是个薄利多销的辛苦行业。
这方面上月的数据占比虽不大，但是结果非常不尽如人意。
往年随着天气热起来这种情况就会好一些，只是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他也不敢保证。
“咚咚”敲门声。
“进。”
“厂长您找我。”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竹竿似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从小在南方长大的。
“对，小丁，找你是想问一下技术科今年准备的创新产品进展怎么样了？别像去年一样放了哑炮。”
“不会了，去年我们的制冰模具是对酸奶的冷冻规律控制不好，今年我们用传统原料应该好很多。”丁科长的小白脸一下红了。
“创新是有代价的，别一下就退缩回去了，学费也白交了。”刘詹国皱眉说道。
“行，厂长，我知道，我们现在确实也在两条腿走路。酸奶冰棍的研制还在改进没放弃，今年新品又有那么四种也在安排。”
“四种？不错。说说看，成熟的话赶快推出，天气眼看着越来越热了，冷饮销售的旺季马上就要到了。”
“比较快能上市的是去年在南方地区流行的绿豆冰棍，我们的成品和他们比较豆沙的细腻口感还要好点一点，这个可以马上推出，今年应该会大火。”
塞北地区因为气候干旱，土层透气性好，昼夜温差大，因此绿豆的品质更高，豆香浓郁、口感沙滑、入口易溶,做出来的绿豆冷饮品质自然更高。
“成本呢？成本能控制在多少？”
“成本比咱们现在的普通白冰棍略高一点，这您不用担心。但是作为新产品我觉得定价不易过低，以免陷入低价比较。”
“这一点我们想法差不多，毕竟今年的原料纷纷在涨价，接下来咱们新生产的牛奶冰棍成本就要升到2角多，估计零售可能会到3角了。”
“我想我们可以在造型上比普通冰棍体积更大一些，形式上沙化的绿豆和原始形态的绿豆都呈现，材料一目了然，这样卖到3毛钱市场应该能接受。”
“嗯。”刘詹国赞许的点点头，“其他产品呢？”
“还有一款是原本计划定位高端的巧克力口味冰棍，内地许多厂家已经做出了用高端巧克力包裹的脆皮雪糕，但是我们目前的技术……还暂时解决不了脆皮技术。”
“所以我们退而求其次，用代可可脂做出巧克力口味的冰棍，暂时和传统牛奶冰棍一样定位中端。”
“嗯……”刘詹国轻轻叹口气。
随着这些外来产品不断下沉竞争，自己这个边远小城小冷库的产品创新能力如果一直不跟上去，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小。
看到刘詹国脸上流露的凝重之色，丁向江心里一阵紧张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技术科就是解决技术问题的，自己解决不了那就是失职。
“没有怪你，这也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说到底咱们庙太小、设备老化跟不上，这也是事实。”看着丁向江尴尬的表情，刘厂长安慰道。
“其他呢，进展如何？”
“另外我们打算推出两款新的果汁饮料，不过……”说到这丁向江停了下来，犹疑地看向刘詹国。
“有话你就说，没关系。”刘詹国点燃一根红梅，顺手也递给丁向江一根。
“不过，我觉得目前这么做价值不大。您知道么，现在沿海和京沪等城市高档餐厅和消费场所已经开始出现一种新饮料，碳酸饮料。”
“哦？”刘詹国眉头一挑。
“其实就是在普通饮料中压入二氧化碳，饮用时产生大量的气泡，让口感更丰富一些。这已经把饮料完全当做娱乐消遣方式了，而我们传统看重的解渴、滋味不过是附带功能，因此很受年轻人喜欢。”
饮料不是饮料，是娱乐方式。有点意思！
而此时碳酸饮料背后的观念和改变，反映的是整个华夏大地上喷涌而出的变化。
这也是为何1984年美丽国总统访华前《时代周刊》的封面选择了一位长城上身着军大衣的年轻人，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可口可乐的玻璃瓶子。
刘詹国直直看着丁向江，虽然眉头紧锁但显然是兴味盎然，对眼前这位好不容易从乌市挖来的大学生手下他很是欣赏。
见到刘詹国眼神中流露出的神采丁科长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或许能让对面这位年近50的老厂长听进去，
或许能让这座二十多年的老冷库找到一条新的生存之道。
“所以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