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黄毛这么大声教训自己，洪龙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表面上依旧客客气气、乐乐呵呵的，可心里的不服气早翻江倒海了。
你黄毛算哪根葱？还听你教训老子？还我脑子转回去了？我有那么贱么，上赶着给你送钱，要不是看你有车，谁踏马愿意搭理你，太不知好歹。
原来洪龙不忿的是这卖油钱的分配。动手之前三人合计过，商量来上商量去，最后定下毛伟和洪家两兄弟四六分成。
也就是，毛伟拿四，洪家二人各拿三。
为什么洪龙、洪彪最后到手反而还比毛伟少一成呢？
关键在于，一来这卖油的小加油站是毛伟找来的。一般的陌生散客，人家加油站不合作，毛伟因为经常在这里加油，人家熟悉了才愿意合作。当然，这里卖也比去废品站交易更隐蔽一些，少了很多眼杂是非。
二来，这里的交易量比较大。如果只卖几升几公斤的油，加油站可不待见收，幸好这老解放车上有个备用油桶，一次能装65升，一次交易下来收入可观。
三来，找他确实比较安全隐蔽，也容易遮人耳目。这黄毛经常开车出入冷库，往各个菜市场拉送果蔬、冷冻肉的，门卫早已对他熟悉，一般只要门条没问题那就放行。
而且，他们可以赶在凌晨四点最早一班装车。趁着装货时灌油、运油，整个库房里除了搬运工自己，没有其他愿意起这么早干活，被察觉的机会大大降低。
“这个我也明白。”洪龙右手夹着香烟蒂，使劲向车窗外一弹，飞出一道暗红的弧线，“可是最近真邪性，一直没停过电，没机会试。那天停电了，让我们家老二加上这种油试试。”
说罢眉毛一挑，冲着黄毛嘿嘿直笑，两撇山羊奶小胡子跟着颤抖：“哎，如果成了，我们就别买这种6块一公斤的勾兑油了，用5块的试试。”
然后感慨一句：“要是，有4块一公斤的油就好了。”
“4块？那还是汽油么？那不成……成……”毛伟接了一句，可是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是啊，勾兑油里如果没了汽油，成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不就是加油站老板许前进许黄牙赚钱的秘密么。
“成他娘的我也不知道啥东西，啥也不是了，哈哈。”毛伟自嘲的笑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毛伟的话，洪龙这几天一直转在脑筋里的问题，又出来了——勾兑油到底加了什么在里面。
“哈哈，就是，黄牙到底往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说起来我们赚的不过都是小钱，他狗日的拿的才是大头。”洪龙愤慨道。
“这话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黄毛边握着方向盘，边瞅了洪龙一眼，“我们都是啃地皮的小鱼小虾，黄牙才是真正吃香喝辣赚大钱的。”
“加的什么不知道，但是据说这家伙挺黑心的，一公斤的石油里面他可以再加1公斤东西进去，你算算看！”
“唷”洪龙倒吸一口凉气，“一公斤里再加一公斤？十块钱的东西转眼就变成二十块钱了！”
“对，这是人家本事。加了东西不但让你看不出来，关键用起来还能用，你说邪乎不邪乎。”
“一公斤一下变成两公斤，怪不得他敢八块、六块、五块一公斤的卖。八块的一下赚六块，六块的赚两块，五块的也不亏。”
“不亏？什么叫不亏？五块的，狗日的只可能往里面加更多东西，稳赚不赔。”毛伟说到此处，也忍不住啐了一口。
“真奇了怪了，他这赚钱，和变戏法一样。我们要是知道了，不是……”洪龙说到此处，竟有些神往，目光变得迷离，嘴角挂着痴痴笑意。
“瞧你那样，想什么呢？口水要不要帮你接着？要这么容易让我们知道，先不说他还能不能赚到钱，只怕警察就先找上门来了。”
接着，毛伟神色一正说道：“许黄牙以前也没这么大胆子。去年我来加油，最低也就是七块、八块的。两三个月前，不知道他从那里找来个能人，帮他重新改了勾兑的方法，现在五块、六块的油都敢卖了。他敢这么卖，说明加的东西多了，油照样能能用，能赚到钱也更多了。”
边说边舔着嘴唇点头，眼睛里同样流露着神往和羡慕。
洪龙见状一屁股挪到驾驶座旁边，贴近了毛伟，沉声道：“我有个主意咱哥俩可以试试，如果成了，咱们可以自己往里面东西，不用买他大黄牙的……”
“吱！”
清晨的幸福路上，一辆晃悠悠的大解放突然急刹车靠边停下，透过白杨树的光线勾勒出车身狰狞的阴影。
阳光照的到的地方就有阴影，同样，有阴影的地方也一定会有温暖。
图市 城南
石油集团三分公司家属区
“来、来小伙子，喝口热水，歇一歇，看你满头大汗的，别感冒了。”
谢老头端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满满的热水，站在自家门口阴冷的过道上，招呼脑门上直冒热气的胖小伙。
“邦、邦、邦！”
赵大斌挥起手里的榔头又死命砸了三锤，两根钢钉都进了才转过身，笑着接过水杯：“哟，谢谢您。正好口渴呢，吸……啡、啡、啡……好烫、好烫。”
赵大斌拼命吐出口中的热水，差点喷谢大爷一身，那一下感觉舌头都麻了。
“你慢点，是开水，我刚凉了凉，就端出来了。”说罢，谢大爷忙接过水杯，生怕赵大斌一不小心给打了，“年轻人，就是心急，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不是着急给您装上么。正好，再凉凉吧，趁这功夫我把您家的牛奶配送箱先拿上来装好。”说完掉头往楼下跑去。
“毛头小伙，毛手毛脚。”谢老头摇摇头，冲着赵大斌的背影嘀咕道，“刚才上来就该带着，这会子跑上跑下又多来一趟。哎，也就年轻呀！”
“吱扭！”一声。
对门打开，另一个头发干枯早谢了顶的老头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