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
万籁俱寂。
萧寒珏轻车熟路,身影如风般,落在了南昭君所在的院子里。望着头顶明月,他忽然想起,那时候在京城,她便是经常这样,半夜三更的过来找他。
一个人走夜路,果然很是无趣。
萧寒珏收起心思,走到了房间门口。
里面点着一盏薄灯。
昏黄的光线下,隐约能瞧见那抹身影,就睡在床头靠着。屋子里,若有似无的传来血腥味道。
萧寒珏不敢耽误,脚步无声,径直朝着南昭君走去。
谁知道,他才靠近床边,床上那原本合着眼睛的人儿,却忽然睁开了眼。
南昭君的眼底,干净清澈澄明。
这一看就是在装睡。
真正睡熟的人,即使如此警惕,也断然不会表现得这般淡定。说是淡定,但其实,那一双眸子里,还是闪过了几分异色。
居然真的是他!
“果然是你。”
萧寒珏看起来,憔悴了一些,那张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
南昭君心疼,一下从床里翻下来,叹了口气,“我就觉得奇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好像一直就有人在暗中帮助我。”
反正都被发现了,萧寒珏索性也就不再伪装,他颔首笑道:“是,看来,还是本宫做的不好,竟然这么快就被你察觉到了。”
哪里!
南昭君想说,是因为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了她的大忙。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有谁会如此尽心帮她?
除非,那个人是她的老相识!
南昭君也用过排除法。
如果不是墨司彦的人在暗中相助,那就必然是她认识的人。而她重生以后,唯一有过接触的,就是那几个人。
而萧景呈和傅柔那两人,也早已得到了惩罚。
他们自身都难保,又与她是对立面的敌人,怎会帮她呢?
思来想去,唯有太子萧寒珏。
房间里寂静无声。
两人视线相接,南昭君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何时来的?”
“大约,是与你差不多的时间。”
听到这话,南昭君大吃一惊,“这么说,我离开京城,你是知道的?”
“嗯。”
“那你……”
“本宫不放心你,便跟来了。”
其实,两个人之前,含糊的表达过彼此的心意。萧寒珏虽然,不知为何,他很是犹豫纠结,却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部表述出来。
南昭君喜欢他,这点,更是不可否认的。
只是……
她如今的身份已不是云氏嫡女,让她以另外的身份,重新跟萧寒珏在一起,这件事听起来都很奇怪。
她的心里暂时无法接受。
至于第二点的原因,便是因为重生以后,她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弥补萧寒珏。
三年前,他因为她失去的那些。都已经在南昭君的帮助下,一点一点拿回来了。属于他的,她都会帮其夺回。
她的最终目的,也只是帮助萧寒珏得到皇位。
他会成为一代明君。
但至于今生她自己的打算……她却还没有想过。
绛尘师父说,若她执意要与萧寒珏在一起,她会被他害死。尽管,师父所说的那张卦象,她至今都没卜到过,可师父的能力在她之上。
他能够看到,很多人无法预知的未来。
所以,南昭君宁愿相信绛尘的话。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的这条命,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不过是放不下眼前这个男人而已。
短暂的时间里,萧寒珏想不到,南昭君脑子里的情绪,已经飘过去很多了。
她心情复杂。
面上,却还要装作笑吟吟的样子,“虽然,我多次怀疑过,是殿下在暗中相助。但有时候,却又无法理解……”
“你无法理解的,是那队铁骑吧?”萧寒珏接下她的话,准确说出她心中所想,随后解释道:“城外的骁骑营统领,早些年,与我曾是故交。我来到这边以后,便与他取得了联系。”
“原来如此。”
不管萧寒珏说什么,南昭君都会深信不疑。
何况,他根本就没必要骗她。
沉默片刻,萧寒珏突然想起什么,无奈的一笑。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你没有受伤。”
“但今日的确出现了刺客。”
“放出话,说伤重,不过是想引我出来。”
“我没想到,殿下竟会亲自前来。”
“叫我阿珏吧。”
南昭君愣了一愣。
萧寒珏淡道:“小时母亲在世,便亲切的喊我一声阿珏。但自那以后,这名字便无人知晓了。”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
或者说,是知道过。
那就是云昭君。
此时,屋内两个人的心思,竟然是相通的。他们想到了一起。
南昭君能够清晰回忆起,当初在烽火台上,狼烟四起,萧寒珏却抓着她的手,说以后喊他阿珏。
但那时候,她已经受到萧景呈的蛊惑,被他所骗了。
所以,云昭君就拒绝了萧寒珏。
她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够等到听见这句话的一天。
南昭君心下感动,那两个字哽咽在喉咙里,正呼之欲出。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聒噪的嗓子,“昭君姑娘,这么晚了,你到底睡没睡呀?我看还点着烛台,你要是没睡,去看一下我们公子吧。”
微妙的气氛,突然就被红叶那破锣嗓子给打扰了。
萧寒珏轻声叹息。
可南昭君却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走到窗边,轻轻掀起半扇窗户,问道:“他怎么了?”
“说是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儿这疼,一会儿那疼的。”
南昭君放下窗户,看向萧寒珏。
那意思是,问他怎么看。
他微微一笑,道:“人家都派人来请了,你不去看看,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他在我这儿本来也没有面子呀。”南昭君勾起唇,却还是决定听萧寒珏的话,去看了墨司彦。
她进去时,墨司彦正在满地打滚,哀嚎。
“睡不着啊,睡不着!一定是四皇姐,偷偷找什么高人道士,给我下咒了!我真是闭不上眼睛!”
南昭君走进里间,站在屏风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