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
一大清早,京城所有医馆里的大夫,都被叫到了这里。
但大家全都束手无策。
云沧海已经连续三夜微沉入睡,整个人看起来面色苍白,唇角毫无血色。府中的人全都劝他下去休息,可这时候他怎么能睡得着?
“为何就是醒不来?”
“不是都说了,毒素解开了,人这两日便会醒来吗?”
“或许,老爷再等等?也许明日就……”
那些人的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赶了出来。
他们在云府里是一副和善的面孔,一旦出了府内,谁还会给那位云家主留情面?
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这真是走了狗屎运,那远在边塞的儿子,那么小就被送过去,居然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我觉得,这件事与皇宫里头的那位脱不开关系。”
“怎么说呢?”
“你们想想啊,这云家原本已经是天下首富了。之前那位云是嫡女,更是神宫的继承者,云家无限风光,早已享受过了!”
“如今边塞平稳,战事已被平息,皇宫里头的那位,是不需要养这振国将军了!否则,他怎么会稀奇古怪的中毒?”
“阁下分析的言之有理,想必是那位授意,才有人大胆去做。说得也是,不能什么都让这云家给占了……”
那些人只是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就已经敢说这种话。
隔着一道门,云沧海听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儿。
原来这事,不止他一个人有此怀疑!
就算当局者迷,那外头那些,总是旁观者吧?
他们都能想到的东西,他为何就想不出?
云沧海想过,只是,云氏一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陛下怎可这样对待他唯一的儿子?
“老爷,孩子又吐血了,你快去看看!”
这时候,云夫人冲出来叫他,云沧海拂袖,无奈道:“我去看,我又不是大夫,我去看有何用!”
他置气般扔下这句话,就大步朝外去。
门口那群人还没有散去,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全都愣住,被吓了一跳。
“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众:“……”
谁都瞧得出,云家主暴怒中,谁也不敢吱声,灰溜溜的散开了。
街上。
萧语嫣这几日白天都在云府门口,清晨过来,饿了就在外面吃口饭,其余时间都守在这里。
她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贴身丫鬟红豆有点看不下去了,“公主,你这几日每晚只睡两个时辰,身体会吃不消的。”
“无妨。”
她说着话,目光从未离开过云府一下。
红豆心疼她,“从青龙山回来,你就没有踏实在公主府里待过。这样下去,奴婢担心你……”
“本宫说了,我一点事没有!”
萧语嫣发了脾气,红豆这才闭上嘴巴。
“红豆,你先退下吧。”
“我不要,奴婢就陪在公主身边。”
红豆一边说,一边还跪地行礼,道歉:“公主,是奴婢的错。”
萧语嫣没说什么,也没再撵她走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云家主就回来了。
他的脸色依旧沉得比锅底还黑。
萧语嫣犹豫了下,正要上前说话,谁知道,这时候南昭君居然出现了。
见她来了,萧语嫣竟然下意识的藏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了?”
“笨蛋闭嘴,退到我身后去。”
“……哦。”
红豆一头雾水,却还是照她的话去办了。
那边。
南昭君开口叫住了云沧海,“云家主,留步。”
听到她的声音,云沧海诧异的转过身去。
“你……神女大人!”
自从那日,南昭君默默的替云长歌解毒,让他的脸色恢复到正常,虽然至今他人还尚未苏醒,可云沧海早已将她视作救命恩人。
再次相见,他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毕竟,他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去求她?
她既然有法子解毒,就一定有办法让人苏醒过来!
“是我,云家主,贵府之事,我都听说了。”
“这……”
“不必多言,可否借一步说话。”
“神女,请!”
云沧海一改往日的态度,对南昭君显得尤为热情。
她心里虽然清楚,这种“热情”是源自于何处,却依旧莫名感到一丝温暖。
这让南昭君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今日是来救人的。
二人进府,边走边说。
“听闻振国将军还未醒来。”
“是,那日,神女大人说三日内会苏醒,老夫便没有着急。谁知,谁知今日了还这样……”
“家主不必着急,我去看看。”
“请!”
门外。
萧语嫣望着朱红色的大门发呆,迟疑了下,还是决定翻墙进去。
红豆表示不解,“公主,你从门口走,他们还敢拦你不成?”
“少废话,给我在这盯好了!”
她能从门口走吗?
萧语嫣要做的,就是不被别人看到。
她堂堂公主,若是倒追振国将军的话被传出去,她颜面何存?
萧语嫣哼唧了声,随后一跃而起,轻而易举的翻墙进去。
内院。
这处新修的院子,就是云长歌居住的地方。
在得知他会回京探亲后,云家主就特意让人将这边的院子返修,盖起了新的小楼,连假山都是从外面新买的。
南昭君扫了眼这焕然一新的地方,鼻头竟然有些发酸。
她还是老规矩,在看病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云沧海就让这边的人都撤到了外头,他独自守在这里。
他有一种预感。
神女是不会家害云长歌的。
虽然,前些日子,外头那些传言说什么的都有,难听至极,听起来也像是惊世骇俗之事。
但,至少她没有伤害云长歌。
不知她救人的目的,可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住他的儿子。
云沧海自私的想,无论是谁,只要能把儿子给救醒,那她就是云家的恩人!
这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南昭君就出来了。
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在看到云沧海后,稍作沉吟,方才开口:“云家主,今日距离我上次说的三日,已是最后的期限了。”
“嗯。”
云沧海的心瞬间提起来,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儿子没救了?
云沧海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神女大人,你,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比惊慌。”南昭君看出来他的紧张,尽量让自己气息平稳的讲话,“将军没能按时醒来,是因为毒素伤到了肺腑,还需要一味药草做引。只要毒素尽除,人自然会醒。”
“什么药引?”
南昭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并没有立刻回答。
见她为难,云沧海直接道:“你有任何话,大可说出,不必纠结于此。”
“我没有纠结,是因为这味药引,十分难得。”
如果是各大世家的府中,哪怕是皇宫里面能有,他们都能想方设法的去求来。但关键是,没有。
南昭君可以笃定,在京城没有那种珍贵之物。
但她话到说到这份上,云家主这边还在等,她不说也不行了。
于是,南昭君深吸一口气,看向云沧海,“是紫草,民间的叫法,是紫灵芝。不知您是否知道?”
云沧海闻言摇头。
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但若是灵芝的话,云府仓库里头多的是。而且云家有的是钱,只要有人肯卖,他们就能买到。
云沧海虽然只字未提,可他心中的想法,却早已被南昭君给猜的透透的。
她叹了声气,“云家主,紫草这种珍稀植物,怕是有价无市。”
即使花钱能做到的事情是大多数,那也总会有零星半点的,是有钱也无法做到的。
大概,这就是富裕人家最后的那点忧愁。
南昭君无暇多想,上一次用到紫草,还是治疗皇后的伤腿。那次,是她与萧寒珏去到燕王墓找到的。
墓中凶险万分,他们两个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了。
南昭君不敢想象再下一次这墓。
而且,那个墓穴已经被封闭住了。
上次他们离开后,触动了机关,阿珏说,以后无人能进到燕王墓。
何况,就算拼死再去那墓中一次,谁也无法保证,必然能找到紫灵芝,还要将其带回来。
这每一步都非常艰难。
听到即使有钱也无法买到,云沧海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蓦地,他看着南昭君眼前一亮,“神女大人,你是神宫的人,神宫高贵又神秘,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家主,神宫里也没有紫草。”
如果神宫有,当初他们何必费那么大劲,去到燕王墓中寻找。世人都觉得神宫是个神秘不可靠近的地方,其实,生活在里面的人,有谁不是血肉之躯呢?
他们只不过,拿一部分东西去置换了另外一部分的。
其中的艰辛却无人知晓。
但是,这些都是不可对外人言的。神宫要永远保持神秘感。
南昭君再次收回心思。
她看着面前的父亲,心中骤然一软。
这么多年,原来父亲的头上,也早已有了白发。
他们四年未曾好好说过话了。
回想当初,南昭君重生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云家来认亲。没想,那时候父亲却将她视作仇人。
这么久过去了,那天父亲犀利的话语,却仿佛仍在耳边,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