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修暖“哇”地一声呕出几口血,两眼阵阵发黑,手脚无力而颤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脸紧紧地贴在泛着腐烂气息的泥土上,问世倒在模糊的视野之中。
牙齿在打颤,她艰难地张开嘴,发出虚弱的气声,发抖的指尖伸手要去够近在咫尺的剑——一只漆黑的鞋靴轻轻踩在了她的手指上。
贺修暖被血染红的墨瞳忽然睁大,手指紧紧扣着泥土,努力转动眼睛,要去看偷袭她的罪魁祸首。
腹部的热麻让她难以预估伤口的严重程度,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应该是令人恐惧的撕裂伤,不知道肠子有没有掉出来。
问世被捡了起来,随后,剑尖对准了自己的主人,抵在了太阳穴上。
贺修暖的喉咙里满是血沫,甚至溢出了口腔,眸中逐渐涣散,太阳穴传来刺痛,然而她已快失去意识,无法再抵抗——
是……谁……
是……谁……
难道……吾命休矣……
在贺修暖昏厥休克的那一瞬,被剑尖抵着刺入的太阳穴忽然覆上一层冰霜,将那剑尖狠狠逼退!
泛着冷意与杀气的清寒气息将贺修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神识力量骤然爆发,凝结成一道白金色的身影。
更加强大的神识力量狠戾地在那身影头顶上进行施压,巨大的冲击几乎打散了刚成形的分神,变成了细细碎碎的光芒。
那光芒很快便再次凝结,正当那力量又要施压打散之际,那未成形的分神自行溃散了。
不过,那偷袭者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直接消失在原地。
点点白金光芒轻轻降落在贺修暖的脸上,随后缓缓下移,企图修复贺修暖的伤口。
却无济于事。
那光芒助贺修暖把肠子塞了回去,也因此引发了剧痛,巨大的恐惧与濒死之态麻痹了贺修暖的感知,却又在强烈的剧痛中将她唤醒了。
她只觉身体失温,浑身发冷发麻发痛,扣着泥土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嗓子里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呃……唔……”
储物戒里有止血丹,快唤出来。
唤出来啊……
她的脸埋在冰冷的泥土中,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了身上,模糊了眼中的血色,她微微睁大了双眼,再次陷入恍惚,周身的光芒还在不断地跳动,但越来越微弱。
慢慢地,消失了。
贺修暖的意识模模糊糊,双眼快要合上。
——不能死。
她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尖,力道太小,便又咬了一下,凝气聚神催动储物戒,所幸元婴并未被摧毁,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缓了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去拿,好不容易快接近到了瓶身。
——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拾起了它。
恐惧涌上心头,贺修暖使劲眨了眨眼,黯淡的黑眸中迸发出惊怒的光。
要杀她的人,折返了回来!
是谁?
贺修暖发出嘶哑的吼声,眼睁睁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掏出了自己的脏器,再也支撑不住,努力抬起的手骤然摔在地面。
……
贺修暖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她才恢复了一点意识。
昏昏沉沉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个人影在身体上方晃动,她再也没有力气去睁大眼睛看那个人影究竟是谁,浑身失去了知觉,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她闭上眼睛,口腔里的血腥气让人作呕。
她现在还没死。
是的,如果死了,就不会有意识了。
不对,如果死了会变成怨灵吧,毕竟她是被偷袭而死的,对自己的命数不服。
贺修暖恍惚地想着,身体涌上一阵疲惫,让她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度醒来,自己好像被一个人背着走。
她的脸靠在那个人的后颈处,眼神往下,便看到了那人肩膀处的墨色衣料上,绣着精致而眼熟的红纹。
怎么会是……你。
她张了张嘴,颤抖着呵出一口虚弱的气,背着她的人似是感应到了,停了一瞬,便又继续前进。
“别说话。”低沉而泛着冷意的声音传入耳中,贺修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安心地闭上眼睛。
你这家伙……来得挺及时啊。
南修锦行进的速度很快,但尽力平稳,不让背上的人感受到任何颠簸。
她面容近乎于冷酷,在式山靠近山脚的树林里穿梭,到了震灵山派弟子驻守的镇口时,简单说明了情况,进入了小镇。
将贺修暖轻轻放在床上,南修锦还未歇一口气,酒馆厢房的门便被推开。
月下空谷的谷主幻玄与掌门顾清声二人匆匆来到床边,幻玄掀开贺修暖的眼皮,又扒下了她破碎的衣衫查看伤口,看到那腹部被轻薄的白纱布包了起来,神色微沉。
“你给她包扎的?”她质问南修锦。
南修锦摇头:“不是我,我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有人给她包扎过了。”
幻玄和顾清声对视一眼,南修锦喘了口气,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顾修凝。
只是,她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面容苍白的顾修凝,冷汗津津,唇色青白,整个人靠在门框上,才没有滑落在地。
南修锦只以为她是忧虑过度,出了异样反应,走过去扶她:“顾师姐也坐下,好好休息吧。”
“多谢。”顾修凝哑声道,顾清声走过来,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又将一瓶丹药拿出来让她服用,“再开一间,我需要帮阿凝疗伤。”
南修锦怔道:“顾师姐受伤了?可是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快去!”顾清声道。
“好。”南修锦跑了下去。
顾清声低着头,看着自己一手养大到现在的徒弟。
阿凝从未有过这般失态、狼狈的模样。
可若不是她,恐怕阿暖此刻早已遭毒手陨落。
以神识强行化分神被打散,虽突破了分神期,却也给自己带来了致命的打击。第一时间赶去月下空谷报信,危机之际考虑的都是师妹的安全。
阿凝,这算不算是违背了你的道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