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修锦额上青筋暴起,筷子被折成两段。
“你说什么?”
“顾修凝,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不敢违抗你的道,所以就要伤害她是么?”
“贺修暖很蠢,直到现在还无法忘了你,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选择过要忘记这份感情,她陪你越久,越难以释怀。我以为你在她死后是真的有悔,顾修凝!”
“你……你既然不敢破无情道,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昨夜,我不信你什么都没有做!”
顾修凝一言不发,默默喝着茶水,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羽睫微颤,随即抬眼,眸中毫无波澜。
“你不相信我昨夜什么都没做,那又为何揣测我没有破无情道?”
这是一个谬论。
在南修锦的判断里,如果她和贺修暖在一起,便是破了自己的道。
没和贺修暖在一起,却做了一些只有道侣才能做的事情,也是破了自己的道。
所以,如果她不破无情道,昨夜就什么也不会做。
南修锦微愣,“你……”
“况且,我情意一直在,从未减过。”顾修凝低声道。
贺修暖死后,她自是无法再忽视心中的那份被压抑得死死的情意,而在那之前,她就做好了破道的准备。
就是在那一夜——
“你还想飞升么?”南修锦冷不丁的提问打乱了她浑浊的思路。
顾修凝缓缓抬眸,声音柔和了些:“自然。”
“可你现在是以无情道练就大乘,若是遭遇天劫,你要怎么办?断情绝爱,证道杀人?”南修锦讥讽道,“到了那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你是死是活啊。”
顾修凝难得地微扬起了唇角。
“那么,我既以在有情的时刻练就无情大乘,又为何不能以此飞升?”
南修锦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瞪大眼睛,讶然道:“你这是……违反天道。”
“何为天道?”顾修凝反问。
“我心我主,饶是天道,也不能掌控。”
此等霸气之语竟然是从顾修凝口中说出来,南修锦揉了揉太阳穴,嘀咕道:“你派来本体,就是为了和贺修暖见面?”
“本体才能有实感。”顾修凝说,南修锦不解:“分神也是有实感的。”
顾修凝摇摇头,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
只有亲手将她拥入怀中,才能有“她还在”的实感。
这种感觉,她念了很久,也不想放掉了。
……
“什么?你昨天跟寒凝掌门共处一室?”
“嗯,她找我说些和天济宗有关的事情。”贺修暖靠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已经赶过来的贺语州,“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盘龙镇离这里很近啊。”贺语州道。
“那……你们贺家那边的人都已经来了吗?”
贺语州道:“估计要到三界大比开始的那一天。”
贺修暖放心地闭上眼,感受着窗外微凉的风和花草的气息,方迦跟柯与则谈论着此次修仙界派出的弟子名单。
“这一次有哪几个仙门参与?”
“天济宗,震灵山派,泫清门。”
“没了?”
“没了。”
“如今的仙门百家中,也只有这三个门派能发挥些作用了。”贺语州不冷不热地插入了二人的对话中。
贺修暖倏然睁开眼睛,仰头望着二楼,听着几人又开始讨论起仙门,柯与热烈道:“那么合欢教这一次会有人来参观吧?”
“怎么,你想找一个合欢教的弟子双修吗?”贺语州嗤道。
柯与脸红,“我……我才没有……但是听说合欢教的姑娘们都特别好看。”
“搞得好像别的仙门没有好看的人一样。”贺语州冷笑。
方迦直接转移了这个话题,淡淡开口道:“不知月下空谷此次是否会派人前来参观。”
“月下空谷?开什么玩笑,月下空谷避世已久,怎么会有人来呢?”柯与道,“他们不想参与这些事情。”
“现在天下太平,他们不出来很正常。”贺语州耸肩。
贺修暖慢慢地将目光往下放,平视着几人,轻声问道:“万鹤山庄呢?”
三人皆是一怔,柯与开口道:“什么万鹤山庄?”
方迦也一脸茫然,只有贺语州望着贺修暖若有所思。
贺修暖心下了然,淡淡笑道:“我听寒凝掌门讲过……三百多年前的万鹤山庄,当时名声还是很响亮的。”
“要是我贺家人来了,你可千万别让家主知道你和寒凝掌门有所联系,否则你将会被逐出我们目前的这个小队里面。”贺语州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贺修暖点头,随口应道:“我并没有要去天济宗的想法。”
贺语州满意点头,然后认真道:“万鹤山庄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解散,没有这个门派了。”
贺修暖伸手去握茶杯,触碰到杯子的指尖微微发颤。
“散掉了?”她低声道。
“是啊,当初贺峰主还在世的时候,万鹤山庄原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小剑仙,一招惊动半个修仙界,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变得身体越来越差,在一个雨夜里暴毙而亡。”
方迦柯与目不转睛地盯着知晓甚多的贺语州,“然后呢?”
“那少庄主是万鹤山庄唯一的嫡系继承人啊,万鹤山庄的庄主撑了几十年,随后就把山庄解散,带着其他亲眷避世退隐。”贺语州神色遗憾,“那位少庄主……死得当真可惜。”
“不过,也有传闻说是那少庄主因为占卜之术谋算天机,遭到了天道的反噬,每占卜一次,身体就会更差一点。”贺语州捏着下巴沉思道,“也有人说,那少庄主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所以坦然面对现实。”
“那离去之前,就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么?”柯与好奇道,贺语州摇头,“好像是只给庄主留了一封信,别的就没了,应该……来不及写了吧。我们贺峰主与她是好友,知晓此事后也很伤心。”
“不知二位会不会在地下见到呢?”柯与喃喃道。
贺语州摇头,“换个话题,不说这个了。”
贺修暖久久不语,倚在窗边低头揉了揉眼。
安息之魂,怎能与破碎残魂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