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深了,方暮三人坐上马车,终于松了口气。
缘分这件事有人说是老天注定,也有说是上辈子的孽债。但此刻展星然却在心中双手合十,不停的感激老天爷的安排。方暮从他嘴角洋溢出来的笑意看的出,他对黄晓蓉还是有几分心动的。
不过想想也就能明白了,黄家的女儿,自然是娇生惯养的。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难免也会有几分小脾气。展星然身份尊贵,却不拘小节,两人要在同一屋檐下相处数十年,更要结婚生子,共同抚育后代,经历生老病死的大事。若整日吵架拌嘴,只怕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被夫人娇养大的黄晓芸不愿嫁到鹰族,即便来了,也会生怨。黄晓蓉就不同了,她勇敢,坦率,还有那么点儿可爱,展星然觉得,假以时日,他们之间会更亲密。
“方师兄,让一个姑娘家赶车,咱们是那个坐在车里,是不是不太好啊?”怀星看着马车里堆的满满的大木箱子,不易察觉的看了展星然一眼,小声道,“这姑娘不会是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吧?”
展星然屁股下面像长了刺一般坐不住了,“我去外面帮帮她吧,你们坐着。”本来怀星还要跟他一块儿去,却被方暮一把拉住了,“让他们好好聊聊,咱们还是待在车里闭目养神吧。”
马车车厢外,展星然坐在黄晓蓉身旁,见她熟练的赶着马车,十分惊讶,“你怎么说也是黄家的小姐,怎么还做这种事?”黄晓蓉笑笑,“我从小淘气,爹娘和夫人管的紧,有时候不得不自己架着马车出去玩儿。熟能生巧,自然就会了。不过,我会的可不止这个呢!”
两人越说越投机,从上树掏鸟窝,说到下河捞鱼捉虾。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两人已经谈笑风生了。
“你堂堂鹰族的王子,怎么还会做这样的事?”黄晓蓉听说展星然七岁时,竟然把辣椒油当作药酒给元武用,疼的他呲牙咧嘴,好几天都没好的时候,笑的越发开心了。
“那你还不是一样,那个黄晓芸,还不是被你多次迫害过?”展星然和黄晓蓉相视一笑,十分开怀。
忽然,展星然看到黄晓蓉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惨白,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展星然往她身边靠了靠,低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冷?”他脱下外套袍披在黄晓蓉的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衣,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马车的速度不快,对面远远的有一个带着草帽的人迎面走了过来。看那人的打扮像是附近的农户,肩上挑着的担子里装着碧绿的水灵灵的青菜,想来是要到附近的集市上贩卖的。
展星然注意到,黄晓蓉的眼睛就盯在那个人身上。随着那人离马车越来越近,黄晓蓉甚至都要哭出来了。展星然慌的六神无主,立刻转头进了车厢,急三火四的对方暮道,“你快去看看,晓蓉她有些不对劲儿!”
方暮随他到了外面,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黄晓蓉双手抱头,情形很不好。展星然指着迎面走来的那个人对方暮道,“晓蓉就是看到了他,才会这样的!”
“大哥,等一下!”方暮跳下马车,拦住那个农夫。农夫被吓了一跳,此刻天色尚早,路上行人稀少,农夫是把方暮当成坏人了。
“大哥,你别慌,我是见你挑着的青菜很新鲜,所以想买一些带回家去。”方暮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农夫脸上的表情。
起初,农夫是惊恐担忧的,但听说方暮要买自己的菜之后,立刻露出喜色来。这种转变是非常自然,且无法伪装的。所以方暮认定,这个农夫没有问题。
他买了一些青菜,回到马车上,对展星然和黄晓蓉说,“那人没有问题,只是个普通的买菜的农夫而已。”没想到黄晓蓉带着哭腔道,“不,他身上,他身上有另外一个人!”
“什么?”展星然惊呼一声,回头去看已经走远的农夫,使劲儿揉着眼睛,也没看出任何问题。方暮却明白了黄晓蓉的意思,仔细看了看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试探着问道,“黄姑娘,你是不是能看到一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鬼魂!”
最后两个字从方暮口中吐出来的时候,黄晓蓉明显哆嗦了一下,她放下抱着头的手,直视着方暮,矢口否认,“不,我看不到!你相信我,我看不到那些东西的,我真的看不到!”
此刻的黄晓蓉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担心,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和方才那个谈笑风生,岁月静好的姑娘判若两人。展星然一阵心疼,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保住了黄晓蓉,在她耳边喃喃的说,“别怕,别害怕,我在这里,你什么也不用怕!”
黄晓蓉哭了起来,“我已经看不到那些东西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怪物,不是!”方暮这才明白,黄晓蓉矢口否认,是因为她害怕。
佛说五眼,分别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而作为最低级的肉眼,也是有所不同的。有些人生来就能看到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黄晓蓉就是其中一个。
“我,我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东西,我和娘说,娘很害怕,不让我说。我和爹说,爹打了我一巴掌。夫人也说,我是不祥之人,所以才看的到那些东西,好几次请来和尚道士为我驱魔。”黄晓蓉想到那些所谓“驱魔”的仪式,更是抖的厉害。
黄家的正室夫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黄晓蓉母女颇受宠爱,除了黄晓蓉偶尔会溜出去玩儿之外,几乎找不出这母女两个的错处。所以,黄夫人就借着黄晓蓉能看到鬼魂之事大做文章,几次三番借着做法事折磨她们。
“黄姑娘,刚才那个农夫身上,是个什么人?”方暮问的小心翼翼,见展星然瞪了自己一眼,忙说,“你要是不愿意说就别说了,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