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室内不知何时已燃起灯光。
暖黄色的灯光在窗户糊的明纸上映出三个人的影子。
萧川的影子格外沉默。
是的，听完萧昀讲清楚来龙去脉后，萧川就沉默了。
他扫了姜潼一眼，叹息出声。
当初收养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不到他膝盖的奶娃娃，转眼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时间真是不等人。
“岁岁果真是灵族。”萧川道。
萧昀颔首。
萧川皱了皱眉：“那她留在这里始终不是办法，你母亲那边……你一直不回去，恐怕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孩儿已向母亲禀明，会在合适的时机带岁岁回去。”萧昀解释道。
“只是我和岁岁的关系，还望父亲成全。”
姜潼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兜来兜去两个时辰，萧昀终于还是和萧川挑明了。
她不知道萧川会说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就这件事做出何种考量。
姜潼忐忑非常。
萧川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来打量去，突然笑了。
笑的姜潼心肝脾肺肾一颤一颤的。
她不明白萧川的笑是什么意思。
萧川爽朗笑声过后，抬头望了望灯光，深吸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啊。转来转去也没绕过一个缘字，萧昀，你有胆子，这么多年一个人瞒的滴水不漏。”
萧昀垂首：“孩儿知错。”
姜潼心里呵呵直笑，萧昀胆子大的可不仅仅是瞒住她身世这一件事哦。
“也罢，左右过两日进京，我带你们一同前去，奏请圣上赐婚，一娶一嫁，这是极好的姻缘。”
萧昀眸中一喜，拉着姜潼跪下：“多谢父亲。”
姜潼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萧川不知何时被皱纹爬上的脸颊，鼻头发酸，猛然向前一扑，扑到萧川膝上紧紧抱住，埋在他衣袍上，闷声道：“多谢父亲……”
虽然萧川不说，但姜潼心里十分明白萧川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和人云亦云。
她是养女，是郡主，是荆州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变了个身份，而且是嫁给自己名义上的哥哥，而且是在皇室之中，这名声说出去难听的不是一点点。
而萧川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仍然愿意体谅，仍然愿意成全儿女，如何不让姜潼感动。
也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比自私不孝的人，萧川养自己十几年，她有一点点尽孝的时候吗？
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自己的身世，还在意萧昀把自己偷出来那点过节，如果不是这对父子，只怕自己现在还在流浪，体会不到人间温情，繁华烟火。
萧川又和两人聊了些话，这才一起用了晚膳。
晚膳过后，萧川叫上萧昀和姜潼一起到萧昀的寝殿内又叮嘱了好些话，然后提起进京的事。
姜潼算了算时间，疑惑道：“父亲，现在正值夏日，又一向没什么节日庆典，为何要去郢都呢？”
萧川摸了摸胡子：“圣女定亲，举国欢庆，我们自然也要去的。”
萧昀和姜潼对视一眼。
姜潼继续问：“萧觅儿？定亲？和谁啊？”
“梁州世子。”
姜潼呼吸一滞，这名号乍一听挺陌生的，仔细想想，这不是郎世铎嘛。
“他们两个要定亲了？”姜潼讶异。
“是啊，还是挺快的，年初便商量，现在就定下了，预计明年三月完婚。”萧川道。
难怪要诸侯王们纷纷进京。
“你们这几日也准备准备，马上去郢都。”萧川说着，起身离开宫殿。
萧昀也起来送萧川，姜潼自然而然跟萧川出门回自己宫里。
刚走到门口时，前面的萧川突然停下，不走了。
姜潼差点撞到萧川的后背，抬了抬头：“父亲？”
萧川慢慢转过身，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满脸迷茫的姜潼，笑了一会儿，笑的姜潼头皮发麻，心里毛毛的。
“呵呵呵，父亲，你倒是走啊？”姜潼推了推萧川，他不动弹她怎么出门。
萧川迈出了殿门，但双臂一伸，一手抓住一边门框，拦住姜潼的去路。
姜潼：？？？
萧川又笑了下，砰的一声巨响，吓了姜潼一跳，随后便从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萧昀：“……”
姜潼：“……”
萧川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萧昀扶额落座，无奈道：“刚才我还觉得奇怪，为何这么点事用膳时父亲不说，非要到我宫里来说。”
姜潼也有些尴尬，眨眨眼：“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父亲只是想把我们两个关在一起。”
“的确如此。”
姜潼哭笑不得：“他是不是忘了，你我都是修行之人，只凭一把锁，如何关得住我们。”
萧昀缓缓抬起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姜潼道：“父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想告诉我们他的想法，愿不愿意离开这间屋子，决定权还是在我们，或者说，在你手里。”
姜潼吓的摊开双手举到头顶，贼恐怖的好不好。
萧昀觉得好笑，每次都姜潼都很有意思，他继续一本正经道：“就算你想走，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拂了老人家的一片好心。”
姜潼放下手臂，干笑：“什么意思啊。”
萧昀直勾勾的盯着姜潼，平静的不得了：“不如你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全了父亲的心愿。”
姜潼：“……”
突然尴尬的手脚都没地方放呢。
“我……”姜潼耳根红透，眼神飘忽。
虽然她和萧昀有那么一次实质性的关系，只是差世人祝福的仪式而已，但也仅仅有那一次，之前在流波宫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过第二次，遑论今日。
这样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她着实有些尴尬。
萧昀一眼看穿姜潼，脸色也缓和下来，不再戏谑：“好了，不逗你了，就在这里住下，别折腾了。”
姜潼低低的“哦”了一声，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别别扭扭的。
“天色不早了，去铺床。”萧昀很顺口的指使姜潼。
姜潼巴不得暂时离开他，脚步不停地直接钻进了寝殿。
萧昀双眼泛绿光的盯着姜潼纤细袅娜的背影，一阵头痛，喉咙发干，无奈的掐了下额角，苦笑不已。
看样子自己还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不过说了几句话聊了会天，夜色就已经深了，姜潼就着床沿躺下来，背对着萧昀，滴溜溜的大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