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子发现天地间的雷罡元气被某种气机锁住,他再也不能借用时,才真正意识到天师巩梁为何在秘信里吩咐要他们尽可能在阵中斩杀此子。
杀伐兵气!
锁住天地雷罡元气的神秘气机,不是有道丹境巅峰的地榜强者觊觎一侧,实是杀伐兵气。
山羊胡子这一刻,被他的发现吓住了。
唯有最精锐的虎狼之师,百战悍卒胸臆间澎湃的杀伐战意汇聚后才能化虚为实,形成压制他人神魂、搅动天地罡阳元气的杀伐兵气。
但这一两千余新卒在此子手里编训大半年,都没有经过一场正而八经的血战,就已成为堪比道衙兵精锐的虎狼之师了?
山羊胡子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幕,但以他的见识,却也无法更好的解释眼前的一幕,若非如此,天师巩梁也不会如此仓促的命令他们死也要封堵住左津谷,不使这支西园军,与卫於期汇合。
黑甲将也看过天师巩梁传人送来的秘信,知道要额外重视眼前这位西北域闱选第一,出身宗阀、却被西北域宗阀子弟恨之入骨的陈海。
黑甲将作为明窍境武修,同样能感受到天地间气机的微妙变化。
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将一支新军训练成虎狼之师的人,这可是百年不出的用兵大家啊?
比起山羊胡子一心想除掉陈海,黑甲将心里则想此子要是能为大天师所用,将是太平道宗何等难得的瑰宝啊!此时集于潼北山地的百万义师,要想从乌合之众变成精锐之师,缺乏的就是能统兵、练兵之将。
“怎么办?”黑甲将瓮声问道。
“杀出去!”山羊胡子三角老眼里闪过狠毒的光芒。
一旦他们两人借用天地元气所能施展的大威力神通,被杀伐兵气压制住,仅仅依靠峡口外这些简陋的碍障物,根本无法挡住眼前这支西园军前进的步伐;何况还有八千悍卒在一个时辰后就会赶到峡谷,到时候他们将陷入彻底的被动之中。
那就索性拉开木栅,让三万义师将卒直接举起木盾、铁剑、铁矛,像潮水似的从谷口杀出去。
当然,黑甲将及山羊胡子对己方的实力很清楚,也没有指望凭借多出十数倍的兵力,就能直接将眼前这两千堪比虎狼之师的西园军精锐剿灭。
这时候他们决定主动杀出,一方面他们要防备己方太密集的阵形受到强烈冲击后容易诱发连锁发应而崩溃,一方面是掩护教中精锐教徒能够贴近围杀西园军的将领,他们也要在战场寻找斩杀陈海的机会……
事实上,不管他们暗中谋划多久,但此前始终都没有办法大规模的公开活动,自然也没有办法在秦潼山里大规模的训练流民。
在不断经历血战锤炼之前,此时的义师,大多数人都只比乌合之众稍强些,无法与西园军的虎狼之师正面比拼战阵之坚固,但只要奋不顾身,还是有可能借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将眼前这支人数有限的西园军阵形冲散掉,制造混乱。
只要双方混战在一起,那隐藏义师之中、几乎个个都要辟灵境修为的上百精锐教众,所发挥的作用将难以想象,重点围杀西园军将领就会变得极其的高效而迅速。
虽然不能借用天地雷罡元气,但为了迫使眼前这支西园军战阵散开来,山羊胡子以自身之真元摧动身后所背的黑鞘剑,化作一头黑蟒往陈海他们那边绞杀过来。
看到叛军如怒潮杀出,陈海也能猜到叛军的战术是什么,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但看山羊胡子与黑甲将都亲自杀出,陈海也不想以密集阵形去缠这两樽杀戮机器;那样的话,伤亡很难控制住。
陈海传令掌旗官翻转阵旗,令左右将卒错步进退,锥形阵迅速往外围扩散两大圈,眨眼间战阵内就让出百步范围的空间,以避黑鞘剑的斩杀。
看到蛮奴铁鲲举起战戟要去迎战三角眼的黑鞘剑,陈海大喝道:“铁鲲,你去守住阵首,莫要让那黑甲将冲散!”
陈海手里的那杆寒霜淬金戟,抢先如羚羊挂角般灵动斩出,铿然一声,神奇又精准无比的斩在那无痕可寻的黑鞘剑之上。
山羊胡子是纯正无比的强大剑修,实力比陈海以往交手的剑修都要强如数倍,武道修行不到一定的程度,仅凭借蛮力根本就锁不住他所御灵剑的行进轨迹。
这时候铁鲲哪怕仅仅是出现一瞬时的疏乎,己方可能就会有十数人被山羊胡子斩杀在黑鞘剑之下。
这才是陈海率部进入左津谷第一战,后续不会有多么强有力的援兵,他这时承受不了多大的伤亡。
这时候他必须亲自出手,也是要极尽所能才有把握将这柄如黑蟒似的黑鞘剑缠住,不使其能脱离他的战戟缠杀范围之内!
蛮奴铁鲲神力无穷,肉身天赋强悍到恐怖,但于武道修行的境界却要差陈海一大截,他去阵前缠住那同样是神力无穷的黑甲将正是合适,却不适合与山羊胡子所祭御的灵剑纠缠。
第一战营千余悍卒,虽然战阵倏忽间扩大近一倍的范围,但战阵之坚固程度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坚韧。
千余悍卒结成锥形战阵,周钧、吴蒙与蛮奴铁鲲这时候,代替陈海组成锥形战阵的尖角。蛮奴铁鲲看着黑甲将持矛攻来,挥动玄铁战戟就怒劈而去,周钧、吴蒙撩阵未动,但左右各有一小队悍卒,脱离本阵,从两翼杀出,十数支战戟一起往黑甲将身上招呼过去,第二层将卒,更是将掷出十数支战矛……
好密集、好绵柔的攻势,黑甲将实力是要强过蛮奴铁鲲,但没有想到眼前这支西园军将卒的配合竟如此无隙,令他毕生苦修都无法在阵前生出太多的精妙变化,硬生生接了蛮奴铁鲲一戟,生退十丈,才避开战阵的锋芒。
锥形战阵往外围扩大近一倍的范围,阵中留出百步距离,百余精锐扈兵皆持刀兵面向内圈而站,孙不悔、齐寒江、赵山、钱文义等将则负责衔接内圈的扈兵与外阵的悍卒,不断随着敌军的攻势而生细微的变化。
陈海这时候则是施出浑身解数,才将山羊胡子的那柄黑鞘灵剑死死缠住。
通玄境武修悍卒,此时也只能看到陈海在阵中留下不尽移动的残影,难以想象辟灵境武修的错步移动能快到这一步。
但也绝对需要快到这样的程度,才有可能捕捉住明窍境剑修所祭御灵剑的运行轨迹,此时陈海就仿佛化作一缕青色云流,随着翻飞的黑鞘灵剑游走,却始终不让黑鞘剑脱离寒霜淬金戟的斩劈范围。
陈海每一次对黑鞘灵剑的斩击,都会化为对山羊胡子神魂的巨大冲击,虽然还不至于令山羊胡子神魂受挫,但也足以令他心惊肉跳了。
辟灵境武修,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强的武道修为?
山羊胡子没有想到能远距离御剑斩杀陈海,他更多是想摧动快如龙蛇闪电的灵剑,将眼前这支西园军精锐的阵形绞散掉,没想到他自己却先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西园军的阵形坚固如铁,没有经过训练的叛军看似怒潮汹涌,但结结实实的撞在坚不可摧的礁石上了,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第一战营悍卒每一次击盾刺戟,都能激起一蓬蓬鲜血、收割一具具死尸,很快峡口前死尸就堆积如山。
西园军第七都,都是江洋大盗、流寇山贼出身,他们虽然被陈海操练得温顺如绵羊,但那是表面上的,是对军法军纪的“规戒训服”,凶残的杀戮本性则深深敛藏在他们的骨子里,等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喷发出来。
叛军像麦茬子似的被割掉,他们不会有什么怜惘之心,身体里的热血都要烧燃起来,杀戮之心在沸腾,像是心底有一头凶兽尽情的咆哮,战阵变动更加速度,往峡谷推进的速度变得更快、更流畅,而每个将卒所持的战戟变得更势大力沉。
叛军颈脖上那坚硬的颅骨,也变得更容易劈开。
即便是孙不悔、吴蒙、周钧等人,也被这沸腾汹涌的杀戮意志所影响,胸臆间战意沸腾,体内的真元精气似乎都变得更凝聚、更纯粹。
而蛮奴铁鲲则更像是一头绝世凶兽杀出山,刚才与黑甲将单打独断还落在下风,需要其他将卒从而侧击协助,才能勉强不退,这时候却是杀得黑甲将节节败退……
这时候冉虎率第二战营,冲出左翼高崖的封锁,杀到峡口附近,两股悍卒会合到一起,仿佛两头绝世凶蛟,在流民叛军的阵列里扑打、撕咬,很快就将峡口两万多叛军撕咬得肢解、撕咬得四分五裂。
那些隐藏在叛军里的赤眉教精锐教徒,根本就没能发挥作用,他们发现眼前这两支西园军将卒结成的战阵,太坚固、坚韧了,无论是大股的义师还是小股的精锐教众都无法撕开。
除非他们拥有一支与之规模相当的精锐之师,才能在战场之上争雄。
当黑甲将与山羊胡子率领隐藏的精锐教众开始后撤,叛军顿时就像是被抽走骨头的食草兽,在两千虎狼将卒的扑杀下,一下子就垮掉了。
屠子骥、赵融率另七大战营赶到左津谷,峡口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遍地都是落石滚木,遍地都是尸骸断肢,血流成河。
陈海不能分散兵力进入险僻的山地去追击逃走的黑甲将、山羊胡子以及其他赤眉教精锐教徒,也不想对流民叛军大开杀戒,只是勒令被逼在石峡深处的两千叛军弃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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