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的杨巧儿,这种事情被外人撞见,估计要扭头逃跑了,但是她此时也可以说是权倾天下,举止言行生出诸多威势,端坐在长案后,若无其事的整理衣襟,甚至还从容不迫的打量起这位不经通禀就直接闯进来的白衣女子来。
杨巧儿见宁婵儿的脸笼罩在一层薄雾般的轻纱之后,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从那一双深邃如星辰的眸子,也知道是一位绝世佳人,却不知道她跟陈海什么关系,今日值得奎狼宫的妖将袁天岳,怎么就直接将她放进来了?
然而再听陈海说及三枚蕴道天丹,杨巧儿又是一惊,即便赢氏皇族数十年也才有可能炼制一枚的蕴道天丹,此女就欠陈海三攻?
此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宁婵儿却是对杨巧儿眼瞳里的警惕跟敌意视而不见,纤纤玉足踏入殿中,说道:“人家奔波数千里向你报讯,你倒是只惦念这三枚灵丹……”
蕴道天丹何其珍贵,沙滦拼尽全力也不过帮赤濡炼制了一枚而已,宁婵儿却极其寻常的将三枚青玉小瓶随手扔给陈海。
陈海随手将一只玉瓶禁制解开,就见一缕青色气息冲瓶而出,距离瓶口丈余高流转、盘旋,看似云雾,却无水雾烟气,完全是由玄之又玄的冲息气息凝聚出这一小团青云景象,青云之中,还有点点寒晶碎屑似星辰般聚生幻灭。
凝聚药相是天级绝品宝药的必然迹象,这青玉小瓶里竟然装的真是蕴道天丹?
杨巧儿此前二十年虽然被软禁深谷之中,但也因此有机会静下心来熟读皇族书典,见识自然不凡,美眸盯着宁婵儿,想不明白此女到底是谁,怎么出手就是三枚能令天下玄修疯狂蕴道天丹?
“你在宁氏可还有牵挂?”陈海将三枚蕴道天丹收入怀里,问宁婵儿。
宁婵儿说道:“我身边就那些侍婢、药奴还算忠心耿耿,此时都在神陵山下候着,但我丑话也说在前面:形势可为,我会尽力助你;倘若形势不可为,你劝你也好自为之……”
“好,”陈海将今天负责奎狼宫值宿的魔猿喊进来,报出一系列的人名,让袁天岳分派人到诸宫诸营请过来议事,“速将贺兰剑尊黄歧玮、归宁将军黄培义、天水将军廖云崖以及鹤真人、姚文瑾、苏原、乐毅、韩謇、姚志、纪元任、赵如晦等人,都请到奎狼宫来议事……”临了又想起一事,吩咐魔猿道,“再派人将陈玄真请过来。”
“我一下子哪里记得住这么多的人名?”魔猿小声嘀咕道,但此时苍遗已经闻讯踏入大殿之中,朝他一瞪眼,他吓得不敢再啰嗦,扭头走出大殿,派人一一往各营传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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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真被陈海封住窍脉后,虽然说被软禁起来,活动受到很大的限制,不比直接关入大牢好上多少,但还是能比大牢里知道更多消息,也更了解外部局势的变化。
陈海派人将他找过去,他跨步走入大殿,看到龙骧军在京畿的核心人物,差不多都济济一堂,吓了一跳,不知道如此核心的机密议事,陈海将他找过来是为何意?再看帝妃杨巧儿坐中央主案之后,陈海与贺兰剑尊黄歧玮分坐两侧,按照道理,接下来应该是妖蛟苍遗、姚出云、黄培义、廖云崖、赵如晦等人依次而坐,但这时候陈海下首,却坐了一位用幻纱遮住面容的神秘女子。
看到陈玄真走进来,陈海指着黄歧玮下首特意的长案,说道:“陈真人请坐。”
陈玄真不过是一名战俘,没有当场击毙,或摧毁窍脉、废除修为、永世禁锢起来,就已经相当客气了,此时竟然让他坐在黄培义的上首,不要说殿中诸人了,陈玄真他自己对陈海的安排都觉得奇怪万分,实在猜不透陈海在他身上有什么图谋。
坐陈玄真坐定之后,陈海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赢丹历数我诸多罪状,想必诸人也都熟知于心,你们说说看这诸多罪状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姚出云没想到陈海突然将众人召集起来,竟然先拿太子赢丹及宁氏栽赃到他头上的罪状说事,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赢丹这狗贼要扯大旗,总也得师出有名,我们去想这些事做什么?”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却也有几分道理,说起我的罪状,在座诸位都真未必能有赢丹看得清楚,”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
“比如檄文所数第一大罪状,斥我与赤眉邪教、黑燕贼军勾结,却是完全没有错。今日贺兰剑尊、武卫侯、廖真人在此,有些事情也应该坦诚相告,我确实是与赤眉教、黑燕军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这层关系甚至比赢丹在檄文中所怒斥我的更深、更紧密。我决定将我与赤眉教、黑燕军的渊源正式公布于世,或许会将世人的下巴都惊吓掉吧……”
陈海早年暗中出售天机战械给黑燕军,换得天机学宫崛起的机会,既然收编黄双、乐毅所部降卒组建龙骧大营,最后又收编阎渊残部,正式自立龙骧军,像鹤真人、黄双、乐毅、阎渊早年都是赤眉教的护法、黑燕军的神将,这些都是举世皆知的秘密,但说到陈海与赤眉教、黑燕军还有更深、更紧密的勾结,不要说黄歧玮、黄培义、廖云崖了,就连姚出云都觉得疑惑不解,到底多深、多紧密的渊源,比世人此时皆知的秘密,更令人震惊、更瞠目结舌?
“大家都知道赤眉教、黑燕军,乃道禅院末代大天师巩清在道禅院被剿灭之后,为向赢氏皇族及京郡诸阀雪洗当年道禅院被灭的、数万弟子惨遭杀害的大仇所建,在过去十数年间也在天下掀起无边的腥风血雨,”陈海侃侃而道,“但大家所不知道的,就是道禅院数千年以降,实分显脉与隐脉两支传人,而我就是道禅院隐脉这一代的传人。此时道禅院显脉已经灰飞烟灭,残部也都并入隐脉,也可以说我就是道禅院这一代唯一的大天师!”
说到这里,不要说杨巧儿、黄培义、黄歧玮、廖云崖了,便是姚出云、姚志、姚泰和、姚启泰,这一刻也震惊得张开嘴、半天无语。
要知道当时进剿道剿院,姚出云、姚志、姚泰和都有率姚氏族兵参与,也可以说他们双手也沾满道禅院弟子的鲜血,谁能想到姚阀千年振兴的第一人,陈海竟然是道禅院这一代的大天师!
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啊!
陈玄真坐在陈海的对面,嘴巴张大都能塞进三枚鸡蛋,他细想下来,陈海所言极可能是真的,但陈海这时候将这震惊天下的秘密吐露出来,是怕天下诸阀没有更强有力的借口纠集起来围剿龙骧军吗?
宁蝉儿听了,则直想对陈海翻白眼,也知道当隐脉传承的说法深入人心之后,也就没有人会想到他则是异域孤魂,当年只是夺姚兴的身舍转世重生而已。
“道禅院隐脉传承,人数极微,除我与左师之外,也就苍遗师兄数千年潜修秘禁地宫之中,默默守护着这一脉传承不绝,”陈海知道将有些事情捅出来,一时半会儿是令人难以消化,他则慢条理丝的继续说下去,“而说到显脉,除鹤真人、黄双、阎渊诸位师兄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传人了,比如说宁师姐,便是前代大天师巩清的嫡传弟子,也是世人所不知的天大秘密……”
说到这里,陈海跟宁蝉儿说道,“宁师姐,你现在可以将面纱摘下来,以真身与众人相见了。”
宁婵儿这才知道陈海刚才问她在宁氏还没有牵挂,原来今天就想将她的真实身份彻底揭开来。
宁婵儿横了陈海一眼,将能变换气息的真灵幻纱摘下来,露出她那张千娇百媚、巅倒众生的脸蛋,真正的暴露在外人面前。
这一刻,看清楚宁婵儿的脸,姚出云、陈玄真、陈志、姚启泰等人几乎要从长案后跳出来。
眼前此人,不是当年陷害陈海被废修为、逐出姚阀的宁氏天娇之女、太孙妃宁婵儿,又能是谁?
宁婵儿早年也在学宫修行过,即便是她烧成灰也能认识,但是她怎么可能是赤眉教首巩清的嫡传弟子?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禅院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深藏水面之下,不为世人所知?
“陈真人或许觉得赢丹与宁氏,已经率虎贲军进入历川,随时能邀诸阀集结数百万兵马进攻京畿,陈真人或许龙骧军以为即便攻陷燕京城,也难逃破灭的命运,但陈真人知不知道,除了宁师姐之外,道禅院在诸阀还部署多少隐棋没有浮出水面?”陈海眼瞳灼灼的盯着陈玄真,笑着问道。
陈玄真跌坐回长案后,有些明白如此机密的议事,陈海为何要将他强拉过来了。
陈海公布此事,除了要稳住龙骧军的军心之外,或许陈海更想借自己的口,将他与宁婵儿的身份秘密传播出去。
如此一来,不管陈海所说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但诸阀对自家那些天资纵横的子弟,还能够完全信任吗?诸阀之间还能够真正毫无间隙、毫无防备的联手起来进攻龙骧军吗?
陈海与宁婵儿真身秘密的揭开,对天下所造成的惊扰,绝对要比当年乐毅叛出董氏要强出百倍、千倍!
“陈真人或许也已经猜到,议事之后我便放陈真人回燕京城,”
陈海继续以直指人心的锐利眼神盯着陈玄真的眼瞳说道,
“当然我放陈真人回燕京城,除了要借陈真人之口,将这诸多惊世之秘公布于世之外,还希望陈真人能劝魏子牙率宿卫军能在十天之内从燕京城撤入武胜关去——我想西园军应该不会介意给宿卫军让出一条通道!”
这诸多惊世之秘太令人震惊了,陈玄真跌坐在长案后半天都没有消化过去,这时候见陈海竟然自信满满的以为能劝魏师会在十天之前放弃燕京城,他禁不住要哧笑起来,说道:“陈侯真以为天下有如此便宜之事?”
“魏子牙九十余年前,身为太子太师,唆使当时还是太子的益天帝进剿道禅院,无非是他寿元已到极限,欲从道禅院寻找永生之秘,”
陈海淡然一笑,说道,
“今日我也不妨告诉陈真人,道禅院数千年传承,显脉一系并无永生之秘,而隐脉一系,却有续命真法。魏子牙夺燕然宫小臣身舍,不过八十年就肉身崩坏,此时又不得不再次夺文勃源的身舍,但魏子牙倘若不能在三十年内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肉身必将再次崩坏。到那时候,他的道胎也差不多到崩坏的边缘,除了神魂破灭之外,不可能再有夺他人身舍的机会。我这里有《天武秘形真解》的上篇,有多大的价值,陈真人拿过去给魏子牙一看便知,倘若他想得到《天武秘形真解》的下篇,那等他率宿卫军从武胜关撤出去后,过十年再派你过来找我讨要吧……你跟魏子牙说,十天之后,宿卫军不撤出燕京城,此生就不要想再离开燕京城了。”
陈海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帛书,徐徐递到陈玄真的面前。
陈玄真接过帛书,没有翻看,但心想陈海、姚文瑾都是废体重修,又都是短短数年就重修到此等境界,都无疑说明道禅院的隐脉传承,比当初他们攻下道禅院所得诸多秘法玄诀传承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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