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栎华宫中的气氛很好,骊姜和卜戎异这对婆媳难得地凑在一起,正与苦酒低声讨论着白栋带来的‘新玩意儿’,有时三个女人还会发出无比开怀的笑声。
太夫人的身体如今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年春耕的时候她老人家偏偏还要逞强,居然带了十几名宫女拉上一具曲辕犁去耕地,结果闪了腰,秦越人又是下针又是拔罐的,折腾了半个多月才见好。病好后骊姜仿佛是想通了,如今除了每月还会以院长身份去视察凤鸣书院、与颜老夫子和孟夫子他们讨论百家学问,已经逐渐将栎阳宫中的权力放给了卜戎异,不过放权后太夫人似乎又后悔了,脾气变得越来越火爆,已经与初尝权力滋味的卜戎异明里暗里‘交手’了几次,嬴渠梁这个双面胶做得是无比艰难。
幸亏嬴渠梁不是后世那位光绪皇帝,否则骊姜就是个活脱脱的老慈禧,卜戎异早晚得被拿去填井,那可真就是‘不容易’了......
还是白栋有主意,弄了几根竹针和几团古里古怪的线来,就把嬴渠梁的老娘和老婆哄得开心不已;两人边向苦酒请教边讨论,比孩子都兴奋。小赢驷已经快八个月了,被奶娘用根布绳槌在腰上,正在咿咿呀呀地学步兼观察这个新世界,忽然看到奶奶和娘亲只顾去研究那些‘新玩具’却不再抱抱,小家伙立即表示了不满。开始哭叫着宣示自己的存在,可骊姜和卜戎异却沉浸在白栋送来的‘毛衣阵’和‘毛线’中,居然对小家伙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嬴渠梁走过来一把抱起儿子。不但不安慰,还拿胡子狠狠扎了几下儿子的嫩脸蛋,小赢驷顿时哭得更为响亮,他这个当爹的却得意洋洋地对白栋道:“看到了没有?这才是咱老秦的种儿,男人就该有这般响亮的哭声!公父曾经说过,男孩子小时的哭声能够响彻家院,将来他的怒吼声就能响彻整个天下!我老秦的男子就该有这种狠劲儿。妇人之仁可是要不得。”
“三哥你绕来绕去,不就是在替西尔德说话麽?我也没有狠罚他。就是要他每天思过两个时辰,每天写一篇‘罪己文’,连续坚持三个月而已,这已经算是对他特别法外施恩了。”
白栋微微撇嘴。不就是小孩子闹脾气麽?谁家的孩子还不都是一样,你儿子欲求不满撒撒娇,还扯到妇人之仁上去了?说来说去就是向着西尔德、替那小子说话。说来也是奇怪,孙师兄是兵家,喜欢西尔德这种嗜杀的性子也就罢了,三哥你可是一国之君,难道就不讲忠义信诺了?马代乌丽先与西尔德有了承诺,又为老秦立下大功,只说句要顾全秦国和我的颜面就将人杀了?可见这小子天性凉薄。对其略施薄惩难道不该?
“我喜欢西尔德这个小子......杀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我老秦未来的将军如何能够不会杀人。他才十六岁罢?不过用了半个月时间,不但杀了城廓诸戎中最强大的塞克王。还灭杀了羌人最强大的两个部落,不就是略略有负那个塞克女人麽?昨晚你嫂子还夸奖他是个不被美色所惑的好孩子呢,说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嬴渠梁将赢驷交还给奶娘后,笑着对白栋道:“看在寡人面上,让他每天静思就好了,那篇‘罪己文’不写也罢。老四你不用这样看我。西尔德日后是一定要做将军的,可不能像无颛那样帮你上讲台做先生。你也是。那孩子好歹也是日后越国的国君,如今被你教成了书呆子,日后只怕连越国人都要怪你了。寡人可不是平白为西尔德求情,这个‘毛线’就是他要人送回来的罢?连太夫人和国夫人都喜欢呢,这就是大功一件,算是功过相抵啦。”
“这种东西叫毡线,是西域的特产。西域人剪下羊毛后,会以大石长期碾压,做成一种叫毡毯的东西铺在帐篷内,也会用手搓成线状,用来编织一些小物品。不过他们搓成的这种线韧度不够,如果用来编织衣裳还是不成的;是我要公输家做了一种特制的纺车,可以直接纺织羊毛或重新编织毡线,配合这些毛衣针,就能做出各种漂亮的毛衣来。”
“老四,三哥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连这种女人家的玩意儿你居然也懂?这天下还有你不懂的事情麽?”
嬴渠梁走到三个女人面前,这里一位是秦国太夫人、一位是秦国国夫人,还有一位是频阳夫人,此刻三名夫人围在一起,骊姜和卜戎异都在瞪大了眼睛望着苦酒。看她手中三根毛衣针前后穿梭,居然就渐渐织出了衣裳的雏形,都觉天下之奇无过于此,于是也学着样子搭上针线织了起来,只是卜戎异有些笨手笨脚,学得远没有骊姜快,让太夫人大为得意,时不时发出笑声。
太好了,有了这毛线和毛衣,寡人的后宫终于变得一团和气!嬴渠梁背过身来对白栋连连眨眼,就差击掌喝彩了。
白栋其实很惭愧,他哪里懂得织毛衣的手法呢?只不过见到西尔德送来的毡线才触动灵机,要公输家做了纺车;做出毛线后又削磨出了一些毛衣针,将在后世见人织毛衣的一些记忆讲述给苦酒听。
苦酒也是聪明,居然被她用了大半个月时间捣鼓出了毛衣的织法,如今虽然掌握的针法不多,也不会编排什么图案,好在这个时代的女子有的是时间,只要这织毛衣的法子传了出去,引来无数心灵手巧的女子争相研究,早晚都会超越后世。
“平安郎,咱老秦第一盛产勇士、第二盛产悍妇,你嫂子虽然不是什么悍妇,可与太夫人的关系......也是让寡人头疼啊。这样的苦恼我老秦臣子们有,黎民也是一样,如今有了你的毛线和毛衣针,简直就是安定家室的一大利器,妙极、妙极!”嬴渠梁是真开心,白栋此举说是安定了半个老秦也不算过分,必须要重奖才是。
“呵呵,三哥这样说,可是看轻了这毛线和毛衣针。毛衣可是有大用处的,有了这东西,到了秋冬之际我老秦将士就不会受寒冷之苦,若是卖去燕国赵国这样的苦寒之地,也会为我老秦赚取无数金钱,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燕赵都是盛产铜铁之地,只是用我秦国圆钱去买,价格就要提高两倍,实在恼人!若是能赚到他们的钱币,那就可以用公平价格购买大量铜铁,壮我老秦国力!难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嬴渠梁不是疑惑,而是期待。平安郎素来不是夸口之人,他说有更重要的作用那就一定是有的,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杜挚的商队已经整装待发,白家也会派出百辆规模的大型商队,这次我们去西域,车上装满了华夏的麻布、丝绸、茶叶和瓷器,不过西域人很穷,他们恐怕没有多少钱购买,所以我会允许他们用羊毛来换......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虽然他们养了许多羊,可真正能够符合要求的产毛羊并不多,然后还会发现羊毛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可以从我们这里换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白栋微笑道:“戎人是最简单质朴的,发现养羊比养牛更合适,他们就会开始养殖大量产毛的绵羊,当他们发现无论有多少羊毛都会被我们高价收购甚至可以换取粮食时,他们甚至会抛弃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耕地转而养羊......三哥,如果西域有八成以上的戎人都来养羊,而收购羊毛的就只有我们老秦一家,结果又会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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