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忌看着桑娃子从西域带来的‘宝马’只是摇头。
这马确实腿长身高,比华夏马高出了足有一头,就是义渠中山国所产的马也远远没有这种马高。
可只是高就管用麽?这年头儿的骑兵多为弓骑斥候,很少对面冲刺砍杀,战马太高,只会严重影响灵活性成为敌人的活靶子。尤其在赛马时,马身过高所受阻力也大,未必就能跑得快;田忌没学过白栋的格物学,自然不明白什么是动力和阻力,不过经验还是有的。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看法,桑娃子跳上马背试跑了一圈儿,虽然速度还是超过了一般军马,可在田忌眼中,这匹西域马甚至都比不上他那匹‘普通’的下驷军马......
“将军是不喜这匹西域马麽,还是更看重那匹乌骓?”
“田忌直言,白子勿怪。义渠来的乌骓虽非纯种,却还勉强算得一匹上驷;可这匹西域马就远远不成了,用来做战马勉强可以,做赛马却是不行,最多也只能算做一匹中驷。白子若是用它来比赛,那是一定要输给我的。”
田忌叹息道:“真是想不到啊,秦国号称多良马,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这就怪不得白子不肯答应我赛马了。”
“哦,将军这是说我怕了你,不敢答应比赛麽?”
“白子是君子,君子不夺小人之气,既然是没有希望的比赛。那又何必逞强呢?”
“哦?”
白栋现在是越来越佩服这个田忌了,这老小子居然对自己用激将法?不过激将就激将罢,口气都牛到天上去了。可见他一半是为了激自己、一半也是当真认为自己必输无疑,就这么有自信?
“比赛是可以的,不过以你我的身份,怕是不好随便比比就算了。我听说就算在周王室中也是有‘赌彩’一说的,春秋时的‘唱彩’其实最早就是源于赌赛。将军这次为公子因齐入秦,为得是家国大事,就算再怎样爱马。也没有道理一见面就提出要与我赛马罢?现在我找到了宝马,自认也不会输给将军。将军可以说了?咱们话可说在前面,若是将军的‘彩头儿’不够,我可是没什么兴趣的......”
白栋微笑望着田忌,他实在很好奇这老小子和田因齐能够拿出什么让自己动心的好东西来。若是金钱和美女就算了;前者自己不缺、后者是不敢不缺。家里那两位可不是普通的母老虎、而是两只无比温柔的母老虎......
“白子说得好,若是彩注不够,我家公子也是没有兴趣的。”
田忌嘿嘿一笑:“只是这彩注太大,怕是要关系到白子与徐公商贸据点的份股和稷下学宫的主学之位呢,就不知白子肯不肯应。”
“稷下学宫的主学之位?”
白栋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拉起田忌的手道:“子期兄怎么不早说?来来来......到我家中去,让你弟妹亲自下厨,你我兄弟边吃边谈。家中还有用西域葡萄酿造的葡萄美酒。昨日才刚刚酿成,连君上都不曾尝过呢......”
这个稷下学宫主学的位置白栋还是很有兴趣坐一坐的,
这个位置其实就等于是凤鸣书院的院长。不过学宫是百家争鸣之所,虽有学子入驻,多半也是百家学派中的佼佼者,本来就有学派师承,却是不合适做叫人老师了;因此在学宫中没有列师、院长,只有侍学、讲学、主学之分。强如孟夫子也只做过讲学,却是不曾做过主学的。像杨朱这种执人更是连个讲学都不曾做过。
自稷下学宫建立至今,只有过一位名誉主学,而且还不是活的,就是当年辅助齐桓公小白称霸天下的一代名臣管仲。可管仲是法家的代表,后来进驻稷下学宫讲学辩论的诸子自然不愿承认他,孟夫子脾气很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最终离开了稷下学宫,自己在临淄弄了个小院子教授学生,跟田因齐做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交。
白栋最大的心愿其实还不是帮助嬴渠梁一统天下,什么五十年横绝天下,那只是为了创造更良好的环境、以便实现他心中的理想而已。
白栋的理想不是尊奉一门一派一教,而是融合百家、为华夏人建立真正‘自然、自正、自得、自公’的学问。比如思学和格物学,前者是理论思想上的物理、后者是自然界的物理,这样的学问才是返本归源、探寻思想和宇宙本质的学问。华夏三千年辉煌于儒教、却也毁灭于儒教,作为一名穿越者,如果有机会在腐儒、理学思想建立前为华夏竖立科学、健康的学说理论,也算没有白来这个时代一回。
创立新诗体、新文字,就是为求足够的影响力,要引导一派学说却没有足够的影响力那是痴人说梦。开办凤鸣书院则是白栋实际要走出的第一步,不过稷下学宫毕竟建成数十年,凤鸣书院就是再牛也是要追赶些时日的,如果有捷径可走,白栋不会拒绝。
田因齐很聪明,若他能成为齐国国君,那也是需要烧起三把火的,无外就是文治武功,尤以文治为先,若是能够为稷下学宫寻找一位合格的‘主学’那也算是他的文治之功了。只是这位主学不仅是要得到齐国国府的支持,还要能够服众才是,放眼当今华夏,还真没有人比白栋更合适了。
田因齐这就是开了张让白栋感兴趣的‘空头支票’,而且此事若成他也会得到极大的好处。不过在白栋看来,田因齐的眼光还是远远不够,稷下学宫建立二十有年,天下稍有名望的夫子莫不以进入学宫讲学论辩为荣,单凭这份底蕴就足够影响山东各国了,如果再加上凤鸣书院,那就真的可以影响天下学界,学术思想上的征服有时比军队更有用,田因齐看不到、百家诸子或许是看到了,却做不到,而他却是既看到、更有极大的希望做到!
“公子因齐可是打得好算盘啊?稷下学宫的主学之位固然是要齐国承认,可这个主学若是不能服众,那也是做不住的,贤如管仲又如何?孟夫子认为他私德有亏,不配做什么学宫主学,结果愤然离开了稷下学宫,公子因齐与孟夫子有师徒情义,此事他总不会不知罢?而且齐侯尚在,公子因齐一天不能登临君位,这稷下学宫主学的承诺便不能实现;我与徐公辛苦建立的商贸据点可是实实在在的赚钱买卖,将军和公子因齐都不是蠢人,若非是见到我与徐公收购盐粮的种种手段,怕也不会算计上商贸据点的份股罢?一张口就是两成份股,是否太贪心了些?何况就算我与徐公肯卖,你家公子买得起麽?”
“我家公子说了,白子这个人是绝不会做赔本买卖的,哪怕是赌彩他也一定会讨价还价,所以咱们就该拿出诚意来;你替我告诉白子,他永远都是我田因齐最好的朋友,下月小公子就满百日了,别人可以不来,白子却是一定要来的贵客。这次他若是讨价,咱们就只求一成甚至半成的份股即可,而且咱们不要一分实质好处,只要一个名分就好了,你就对白子这样说,他一定不忍拒绝......”
“要我的份股,却不要实际好处,公子因齐好胸襟啊!”
白栋微微点头,田因齐总算没有令他失望,些许金钱好处对于一名国君其实并不重要,借此与他白子和齐国第一巨商攀上交情,那才是巨大的好处呢。
看在人家替自己当了一把爹的份儿上,就答应了这场赌赛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