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的不告而别,比如他们此刻狼狈的处境……
“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更抱歉的是,让你再这种风头浪尖上挺身而出。估计明天,你也会惹一身绯闻了。”
她的目光看着窗外,轻声的说着。
车窗外,永远车流滚滚,行人匆匆。
这么多的人,她似乎总是那个最倒霉的那一个。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还总是连累别人。
景幽低头眼底满是疼惜,伸手轻轻地把她额前的乱发拨开,又拿纸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别想那么多,会好的。”
大概是陆妍雅那个耳光打得格外狠,楚鸽的半边脸都红肿起来,他一碰,她就轻轻地吸了口冷气。
景幽的手指立刻一僵,担心地问,“对不起,我应该小心一些的。”
看着景幽眼底的疼惜与担忧,她心底一暖,同时也忍不住有些难受。
自己实在不该把景幽拖下水,虽然这种状况并不是她乐见的,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关系,大概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楚鸽从景幽怀里坐起来,拿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慢慢擦脸,一边擦一边说,“你不用抱歉,应该是我谢谢你,你两次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我,我却总给你带来麻烦。”
她把用过的纸巾叠好,攥在手里,认真地看着景幽,“以后,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看到景幽诧异又受伤的眼神,她抿了抿嘴很想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嫌他多管闲事,也不是对他的好意不领情,更不是因为他的接近而困扰。她真的只是不想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朋友,也因为自己而卷进是非。
顾子谦和裴瞻琛这两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灯,如今她总算是看明白了。
正因为这样,她才不希望景幽再次受伤,每次看到他残缺的尾指,她都会难受会心疼会自责。
而这些情绪,还不能让景幽觉察到,更不能让裴瞻琛觉察到!
越近越危险,这就是她和景幽面临的现状。
所以,她终究缄默,任由景幽误解去了。
“对不起。”景幽深吸一口气,“我没想到我会给你造成困扰。”
楚鸽心尖上像是被人用烙铁烫了一下,可还是忍着没解释,她说,“听江亦方,澳洲那边的事情,你已经处理完了,会有一段很长的假期?”
景幽看她一眼,笑了笑,“嗯,是啊。打算去埃及看看金字塔,然后背上去雅典。”
埃及和雅典……那些地方,都是楚鸽在学习世界史的时候,最憧憬的地方,她想去看埃及的金字塔和神庙,想去瞻仰那位据说娶了三十多位正妻,一百个多小妾,生育了一百多儿女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想去希腊看看爱琴海,想去看看奥林匹亚村,想去瞻仰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文明……
但是,她想,这辈子或许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听到景幽说要去那些地方,她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羡慕,接着她笑了一下,“记得多拍些照片回来,我想看看,还有,回来后,一定要给我讲哪些地方的风土人情。”
景幽凝视着她,良久,点了点头,像是承诺一样,“好,我会带着摄像机,把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录下来。”
楚鸽忽然觉得很开心,仿佛又有一个虽然很小却崭新的期望在生根发芽,“那么说定了,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简单的五个字,真诚而又直接,他那冰冷的受伤的心,忽然被一团温暖包裹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新生的光彩!
这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会牵挂他,等他回来!
他终于也有了故乡,有了可以停泊的故乡。
这种感觉,就想走了千百年的人,突然找到了归宿,温暖感动……潸然泪下。
也许是因为泪意太凶猛,景幽突然转开脸看向窗外,呢喃着,“再给我做一次小笼包吧,我想吃了。而且,你还欠我好几顿……”第三百七十九章选择沉默
楚鸽装作并没发现他的情绪波动,轻快地答应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故作轻松地回到了裴瞻琛的别墅。
别墅没什么变化,园丁依然很忙碌,而客厅里却新招进来一位信任管家。
景幽和楚鸽回来,这位管家并不认识,不过大概听别人说起过,又或者看过他们的照片,事先准备工作做的很足,并没露出任何诧异之色。
楚鸽说要亲自下厨,管家就立刻安排人将她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景幽坐在客厅里,斜倚这沙发,神色微微黯然。
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够改变的,这点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但是,他从来没像现在一样无力。
楚鸽的痛和苦,他都看在眼里,但是,除了给她自己所能给的所有关心爱护之外,他无能为力。
裴瞻琛明明爱楚鸽,连他都看得出来,可是,裴瞻琛自己却并不明白,始终执迷于仇恨不能自拔,总是以为在靠近,却每次逼近都以更深的伤害为代价。
他能给楚鸽安定的生活,有能力让楚鸽自由快乐,可是,裴瞻琛却不给,那真是一种宁愿握在手里枯萎也不远放飞的执拗!
景幽心疼楚鸽,却没法背叛裴瞻琛。
江亦方来的时机非常好,不早不晚,正是楚鸽把小笼包端上桌的时候。
江亦方看见热气腾腾的包子,就扶了扶眼镜。
有一点他不能不承认,楚鸽蒸的包子,确实味道极好。至少,在他吃过的小笼包子里,是味道最好的。
因此,他一点儿都没客气。
相对于江亦方的好运,裴瞻琛就不怎么好运,他们吃完撂筷子的时候,裴瞻琛回来了。
蒸笼里已经空了。
裴瞻琛看看江亦方和景幽,觉得他们是不请自来的食客,脸色非常的不爽,最后冷哼一声,目光落到楚鸽身上。
其实,今天楚鸽惹出来的事情,他心中还憋着一股子气,不过,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一开口就是,“我饿了,还没吃饭,你再去蒸。”
楚鸽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可奈何,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工作”去了。
楚鸽去劳动,这三位也没闲着,直接上楼去了书房。
裴瞻琛并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让他们看了一份图纸,随即又让他们在他的工作电脑上看了份新近传来的资料。
江亦方和景幽看过之后,都拧着眉,表情凝重。
书房一时陷入死寂。
“顾崎居然还筹建了这么隐蔽的基地,真是让人吃惊。”景幽先开了口。
“我倒是觉得这很正常。”江亦方说,“那老东西是狐狸,能不多准备几个窟窿么。”
裴瞻琛却不说话,只是站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
“瞻琛,你有什么打算?”江亦方问。
“打算?”裴瞻琛回头,“我已经在进行我的计划了。我让你看这些只是让你们多注意一下他们的动向,我想,你有句话说的很对,那老东西绝对会多准备几个窟窿。我必须找出那几个窟窿的位置。”
景幽呢喃,“那老东西一定做的很隐蔽,这个基地我们到现在才发现,其他的,只怕还要用很长时间。”“那么,我当然要选择捷径了。”裴瞻琛说。
“捷径?”江亦方和景幽异口同声。
裴瞻琛却只笑不答。
但是,他们都明白了裴瞻琛的捷径指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江亦方警告地看了景幽一眼,而景幽拧着眉毛,为楚鸽担忧。
咚咚咚。
书房的门很有节奏地响了三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裴瞻琛扬声,“进来。”
楚鸽推门站在门口,有些忐忑的说,“那个,小笼包做好了。”
裴瞻琛看了下时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说了将近一小时。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景幽不是要休长假么,放心去吧,这边的事情,我会亲自安排。”
景幽一点儿都不担心公事,他真正担心的是楚鸽。
三人下楼,江亦方和景幽一起离开。
楚鸽站门口望着他们背影好半天,一回头,却发现裴瞻琛鬼影一样站在他身后,不言不语的。
楚鸽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是一跳,险些跌倒。
裴瞻琛脸色很难看,可奇异的是,他居然没法做,只是冷冰冰的讽刺一句,“那么舍不得他们,怎么不跟上去?”
楚鸽舔了舔嘴唇,完全没心思和他斗嘴,而且,她也深刻明白,要是和他斗嘴,到最后凄惨的也只是自己。
所以,她保持一贯作风,选择沉默。
她把小笼包端上桌,又把醋倒在碟子里,摆好筷子推到裴瞻琛面前。
裴瞻琛从始至终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太爷一样等着她伺候。
“你很不满是不是?”现在裴瞻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按道理来说,楚鸽现在这种不言不语的样子,其实很温顺,因为他不管说了什么,她都不会还嘴。
这种沉静应该让他很爽的,不过吧,他心里还是舒服,怎么看楚鸽都像死人脸一样。
跟景幽他们在一起,也没见她这样。
“你是不是哑巴了?”裴瞻琛拿筷子戳碟子里的小笼包,两只眼盯着楚鸽,有点儿恨恨的味道。
楚鸽站在一边,不看他,目光只盯着被裴瞻琛荼毒的小笼包。
她想,裴瞻琛或者把那个小笼包当成她了,想到这人,她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说话!”
裴瞻琛拔高了声音命令。
楚鸽看着他,总算开金口,“包子哭了。”
裴瞻琛一愣,下意识地往碟子里看了一眼,一个水灵灵的小笼包已经被他弄得惨不忍睹。
他脸一黑,夹了另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沾了沾醋,慢条斯理地咀嚼下咽,然后,又咬了一口,一只小笼包被解决掉了。
“说点儿别的。”
裴瞻琛夹第二个包子的时候,说。
楚鸽的嘴角抽了抽,她记得以前裴瞻琛都把“食不言”这个规矩贯彻得比较彻底的。至少他们两个面对面吃饭的时候,是这样。
“你吃完了我洗碗。”
裴瞻琛本来要咬下去的,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包子到了嘴边又放下去了,挑着眉毛看她,“不是你刷难道还让我刷?”
楚鸽被噎住,想想也是那么回事,于是又不说话了。
裴瞻琛继续慢条斯理吃东西,第二个小笼包吃了一半的时候,他又说,“继续说,说别的。”
楚鸽这次眼角抽搐,干咳了一声,道,“今天天气真好。”
裴瞻琛瞪她。
她立刻转移话题,“现在阳光明媚!”
裴瞻琛眼角跳了跳。
于是楚鸽继续转移,“额,我好像说错了,今天其实是阴天。”
裴瞻琛黑了脸,看向外面,外面的天气比较诡异,忽阴忽晴的多云天。
楚鸽还想说什么,裴瞻琛恨声道,“闭嘴!”
于是,裴瞻琛整顿饭都耳根清净,清净到有点儿凄惨!
等裴瞻琛吃过饭,楚鸽就老老实实地收拾碗筷。
裴瞻琛回卧室,不一会儿又下来了。
楚鸽收拾完之后出来,就见裴瞻琛坐在客厅里。
“过来。”
裴瞻琛冷冰冰的说,眼神和他的语气一样冷。
楚鸽低着头,乖乖地走过去。
裴瞻琛顺手拉她坐下,楚鸽这才发现他脚边放了个医药箱。
“把袖子撩上去!”
楚鸽看他一眼,照做。
白希的肌肤上,有些青红的肿块,都是被人踩踏的时候留下的。
裴瞻琛脸色很差,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把她胳膊扯过来,又拿出药水涂在她的伤处,然后就死命地揉。
楚鸽疼得尖叫,一个劲儿把手往回抽。
裴瞻琛恶狠狠地盯着她,讽刺,“呀,原来你怕疼的啊,我还以为你钢筋铁骨,什么都不怕呢。既然那么喜欢惹事,那么喜欢被人揍耳光被人踢打,现在这点儿疼怕什么,不许叫!”
楚鸽立刻闭嘴,忍着疼,却还是倒吸冷气。
心里也又恨又委屈。
什么叫她喜欢惹事,什么叫她喜欢被人揍耳光被人踢打?
她是犯贱还是被虐狂,喜欢那些伤害?!
她已经那么厌恶是是非非,巴不得躲到地底下去,可是,是非却总是追着她跑。她就是典型的躺着也中枪,而且还不是一两次!
裴瞻琛大概下手真的狠了,楚鸽突然哆嗦了一下,抬眼,泪汪汪地看着裴瞻琛。
裴瞻琛本来最讨厌女人的眼泪,这时候看见楚鸽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却突突地跳了一下,然后就软了。
叹了口气,下手也轻了些,同时解释,“这种药多揉一揉淤血下去的会快一些,你也能少受些罪。”
楚鸽低着头没说话。
裴瞻琛又揉了几下,放下她的袖子,说,“身上也有吧?把衣服撩起来。”
楚鸽一听,立刻不干了,“我不要!”
裴瞻琛眼神一沉,“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自脱?或者,你更喜欢来撕的?”
楚鸽就算再木然这时候也忍不住脸红了,不过,这不是羞涩,而是恼羞成怒!
“你不要乱说!”楚鸽睁大眼瞪着裴瞻琛,“这个时候,这种地方,管家或者其他人随时都可能进来。我……我还没有裸奔的兴致。”
裴瞻琛一听忽然笑了,“原来你是嫌这儿不是地方,那么我们回房。”
楚鸽心中恼怒,总觉得裴瞻琛说那些话,让人生恨。
“好了,别生气了,我逗你的。擦药要紧,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裴瞻琛百年难得一见地先放软了语气。
楚鸽坐在原地没动,裴瞻琛索性把她弯腰将她一把捞起来,抱进卧室去了。
楚鸽被突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无意识地搂住裴瞻琛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裴瞻琛心中却闪过一丝类似欣喜和欢快的情绪。
楚鸽很不雅地被裴瞻琛摁在床上,面朝下,直接把衣服撩起来。
看见楚鸽后背上的伤痕,裴瞻琛脸色忽然变得格外阴冷,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小心地帮楚鸽上药。
楚鸽趴在床上,整张脸埋入枕头,乌黑的发丝扑满了枕头。
此刻,她的心里很静,静到荒芜。
后背上那只手很温柔,指尖微微凉,掌心却是暖的。但是,她的肌肤在战栗,她知道。
上完药之后,裴瞻琛放下她的衣服,把药水收好放进医药箱,说,“你好好休息,明天让厨房的人煮鸡蛋敷一敷。”
说完就拎着药箱子走了。
晚上裴瞻琛并没来找她,而严梦嫣也没回来。
她本来是要回公寓去的,但是管家却告诉她,裴瞻琛有叮嘱过,让她住在这儿。
后来她才知道,严梦嫣已经被裴瞻琛挪到别的金屋里去了,而裴瞻琛晚上并不回来过夜。
不过,每日三餐,除了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外,他都会回来和她一起吃。
在饭桌上,他一如既往地要求她说话。
而她和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就算有也是那些腐烂在心底的仇恨和怨气,她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反抗,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把那些恨意都挂在嘴上。
所以,当他近乎蛮横任性地要求她讲话时,她都会胡乱地讲一些乱七八的事情。
比如花园里某株花长得很丑,比如,某个园丁的鼻子边上长了个瘊子,比如,某个员工的牙齿很丑……
她其实不理解裴瞻琛的心态,她说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任何价值,裴瞻琛居然能听得津津有味。
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聒噪了,而裴瞻琛却孜孜不倦。
终于在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把花园里的花讲过了,所有园丁的特征也讲过了,而且发觉被她观察过的园丁通通被换掉了,连花园里的丑陋的花也被除掉了……她终于觉得话题尽了。
只好为了应付他那句“说话”而开始进攻裴瞻琛的书房找一些书来看。
说实在的,她觉得裴瞻琛的藏书太深奥,种类虽然很多,却没有一样她看得下去并且看得懂的。
于是,今天裴瞻琛继续让她当乌鸦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提了个请求,“裴瞻琛,我想看书,你能不能让人给我准备一些?”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