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颤抖着打开那封被污血染脏的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待她看完,眼泪已经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姨娘,姨娘……”
苏漫死死捂住嘴,但还是有零碎的抽噎声从指缝溢出。
“漫姐,生死有命,你得学着放下。”
小八的声音把在沉痛中的苏漫拉回现实,她忽然意识到,小八或许……
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祈求看着它:“小八!你能不能救救她?算我求你了,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不能,”
小八老实回答:“这是砒霜,见血封喉,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能起死回生。”
苏漫颓丧地低下头,刚刚亮起的眼睛随着这句话,又变得灰暗无神。
“漫姐,生死有命,你得放下对生命的执着,才能过的更轻松。”
“楚姨娘,只是用她的方法,拼命保护她的儿女,想用自己的命,把他们拉出水深火热的牢笼。”
苏漫高高仰起头,痛苦地闭上眼,泪珠很快从眼尾滚落。
林庭州!林庭州!林庭州!!!
“姐姐……”
怯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漫侧头,就看见林清言眼神慌张无助地看着她。
“姨娘她,是不是……”
他并不敢将那个字问出口,这样,姨娘就还在的吧?
六岁孩童的心里,已经对死亡有了初步的认识,之前他养了一只蝈蝈,有一天突然不动了,姨娘说,那就是死了。
姨娘现在,也不动了。
“清言!”
苏漫哽咽着将他搂在怀中:“不怕不怕,姐姐在,姨娘,她只是累了,需要睡很长很长的一觉,等你长大了,她就会回来了。”
林清言听完苏漫的话,眼神中最后一抹星光随之湮灭。
他两眼泪憋回去,伏在苏漫肩头,低声开口:“我知道了,姐姐,姨娘刚才说了,叫我以后要听你的话。”
苏漫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对劲,捧着他的脸仔细看着他:“清言不怕,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清言眼神黯淡无光,低着头都一句不回,只捧着楚姨娘用碎布头给他做的一只小老虎。
沈夫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这,这楚妹妹,又是何苦呢!”
苏漫收起眼泪,双眸猩红看向她:“劳烦母亲,帮我报官,我要状告林庭州,虐待妾室,草菅人命!”
“南辰已经着人去安排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楚妹妹的后事。”
沈夫人上前将苏漫和林清言都拥在怀里:“好孩子,不怕,母亲在!”
苏漫知道再难过也于事无补,很快收拾好心情,将林清言交给沈夫人。
“母亲,这几日,还要劳烦您帮我看着点清言。”
沈夫人点点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想做什么就去做,有需要就跟南辰说,他是你男人,就该护着你,别怕累着他!”
沈南辰站在一旁,双手垂在两侧:“母亲,我知晓该如何做。”
话音未落,青玄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主子,可要将伊兰院暂时封起来?”
沈南辰将头侧向苏漫方才说话的方向:“娘子?”
苏漫思考片刻,轻声拒绝:“算了吧,这毕竟不是我们自己府邸,先这般吧!”
虽然她这么说,但沈南辰还是开口吩咐:“也罢,你去寻楚姨娘的贴身丫头,将她们家里人都查清楚,让青山去把青柏找回来,我有事交代。”
“是!”
青玄应声退下。
苏漫有心将楚姨娘脸上的血污擦干净,让她体面一些走,但想到待会仵作要来验尸,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林丞相和英氏到这时,才沉着脸赶过来。
苏漫看见他就像看见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嚯的站起身就往外赶人:“谁许你来这里的?滚出去!”
林丞相没有防备,被她推了个趔趄。
“混账东西!”
“这是我丞相府!我想去哪便去哪!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嫁之女来说三道四!”
他站稳身形便往里闯:“短命的贱货!当年要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谁会把这么个丧门星抬回家!一年到头拉着张脸,跟我欠她似的!”
“啊!!!”
一阵劲风掠过,林丞相被一脚踢飞出去!
“砰!”
他的身子像一摊烂泥般飞出去,砸在院中的瘸腿方桌上,和桌面上的茶具一同重重落在地上。
“别别别,别过来!来人啊!快来人!!!”
眼看沈南辰已经寻着他的声音朝这边过来,林丞相顾不得浑身扎满的碎瓷片,连爬带滚往外跑。
英氏被沈南辰身上的杀戮之气吓得脸色煞白,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还好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很久,青柏便带着仵作和廷尉的人来了。
廷尉张大人见沈南辰也在,连忙上前行礼:“平西侯?您怎么也在这里?”
沈南辰略微思索,便知来人是谁,他身子往那边转了转:“岳母在丞相府惨死,我自然要在场,还请张大人明察秋毫,还岳母公道!”
张大人往院子打量了一眼,想起前些时日,京城到处都在传,说丞相府舍不得嫡女嫁给平西侯,临时换了个庶女充数,想来,就是这位所出的。
他朝沈南辰拱手道:“这是自然!下官定当秉公办案,绝不姑息!”
没一会功夫,仵作已经验完尸,从里屋走出。
“禀大人,这位夫人乃是死于砒霜中毒,小人从她床旁案几上的空碗中,也发现有砒霜残留。”
沉吟瞬间,他又犹豫着开口:“另外,这位小夫人身影枯瘦,脸色蜡黄,看着……像是挨了许久的饿。”
“挨饿?”
张大人瞪大眼睛看着仵作:“你不会是搞错了吧!这可是丞相府的人!会挨饿?”
对于张大人的质疑,那仵作也并未生气,开口解释道:“小人从事仵作行业数十年,从未出过差错,但那位夫人,的确有挨过饿的迹象,至于这其中的原因,怕是只有作为正妻的丞相夫人才知晓了。”
英氏一听提到自己,瞬间如惊弓之鸟一般,摇头解释:“不是我!我堂堂丞相夫人,有儿有女,为何要苛待一个下贱的妾!”
“怕是只有丞相夫人您自己,才知道为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