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斩龙的故事有很多版本,主角倒是没怎么变过,某个作死的龙王和一个算命贼准的道士。
作死的龙王私自做主,改了天数,辰时布云,巳时行雷,午时下雨,未时雨停的业务指标没有达成,然后就被顶头上司给撸了下来,顺带挨了一刀。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两个道理,第一,赌博害人不浅,第二个,千万别惹道士,尤其是会算命的道士。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玉帝这一次收拾人的方式很是清新脱俗,并没有走常规流程,而是直接让当代的宰相,也就是魏老儿在梦中‘咔嚓’一刀,干脆果断利落。
按照李道士的猜测,这或许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四海龙族家大业大,关系户太多,要是走常规流程,求情的人能从凌霄宝殿排到南天门。
第二个,也是担心有人暗中给对方通风报信,索性连神仙都不派了,直接找下界人动手。
宰相者,宰职天下,相君辅帝,自有人道气运加持,老龙王乱降雨水,涂炭万民,大义在我,人道压神道,自然是想斩就斩。
有道是夫唱妇随,道士也没有想到,这王母娘娘也玩的这一手。
白茫茫的梦境,上不着天,下不落地,吕翁和吕儿父子两茫然的出现在此间,神智昏沉,只知道恍惚的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进了个衙门口,明镜高悬,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三铡刀高高挂起,堂上之官员看不清面目,但是浑身正气,如明火高烛,或似五岳大山,镇压其中,让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堂下何人者?”
“吕漠(吕翁本名)、吕儿。”
“所犯何事?”
“勾引天女,意图不诡,犯下淫罪。”
“该当何罪?”
“问斩。”
那高官每问一句,父子二人就情不自禁的回道,无不是实情正理,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大概如此。
“该当何罪?”
“问斩!”
这一次,四面八方似乎都响起了层层的回音,‘轰’的一声,狗铡刀高举,寒光四射。
三铡刀之中,狗头铡斩平民百姓,虎头铡刑上大夫,龙头铡斩王亲贵族,而对付这二位,动用狗头铡便足矣。
冷森森的铡刀之下,两颗人头悬起,眼看着就要一刀两断,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声大喝:“刀下留人!”
那堂上高官面色变也不变,直道:“斩!”
“想的美!”
一道青光电射而入,瞬间裹在那刀锋之上,奈何铡刀余势不减,刀锋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波动,那极其纯粹的青云光芒,居然半点都没有抵挡作用。
“人道法光!”
人道的力量,说小也小,看不见,摸不着,也几乎无人知道用法,但却是和天道一起,成为构建三界的基础,这律法之下,绝无例外。
好在就在这万分之一的刹那,同样一种类似的波动漩涡产生,劫转势,势转运,李道士运使当初赌神传授的运势相转之法,拖延了一两秒。
然后‘叮’的一声,火星四溅,然后就听得道士的惨叫声——
“老王你这个坑货,还真是半点不留情面,道爷算是记住你了!”
只见那坐在高堂之上的,不是那本朝的大清官,顾命大臣,中流砥柱,王老大人又是谁人。
原来在最后关头,道士先用运势相生,定住这铡刀,虽然律法之下,一视同仁,但是上古之气毕竟不是这三界的产物,硬是挡住了这一刀,只不过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李道士手臂上那半尺来长的口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直接伤到魂魄,这这伤势就不怎么好治愈了——
老王面色缓了缓,道:“道士,本官非不近人情,奈何奉上界之命,斩杀奸人,你莫要阻拦!”
“谁要阻拦了,道爷是那种知法犯法的人吗,只是难道以咱两的关系,等一等都不行吗?”李道士龇牙咧嘴的道。
眼见老王就要开口拒绝,道士赶紧使出杀手锏,“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看道爷,也得看你女儿王薇的面子上,老王你可别忘了,道爷救她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若说这世上还能让这铁面无私的老王有所迟疑,那必然是薇哥儿了,幸好道爷与薇哥儿的关系之好,举世皆知,那可是睡一张床的兄弟。
“你真的只是想等上一等?”老王怀疑的道。
“当然,道爷连人间的律法都不敢犯,就更别提仙界的天条了,若上面真的无法改变主意,到了那时,老王你再‘咔嚓’对方也来的及。”
就像他了解老王一样,老王同样知道这道士是个什么秉性,贪生怕死已经成了本能,纠结了好久,才道:“那便,等上半个时辰。”
“开玩笑,以道爷和你的关系,怎么讲也得六个时辰。”
“顶多一个时辰!”
“哎呀,老王你别不要脸啊,信不信道爷让薇哥儿不认你这个爹!”
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之后,老王终于决定再等上三个时辰,时辰一到,就是天王老子来,那也是不管用了,除此之外,这老官儿还提了个要求,要道士帮他一个小忙。
“什么?老王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套路了,居然玩内幕交易!”李道士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王老羞成怒,叫道:“你这小道士在胡说个什么,本官一心为公,何曾有过私心。”
按照他的说法,近来地方官有奏章传上,言及水县方圆千里,荞麦不长,水稻不生,多番查探,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
江南是中土的粮仓,而水县附近,又是江南地区中,粮食产量最高的地区,这突然间出了问题,朝野皆惊,就连病怏怏的皇帝老儿,都亲自批示要重视此事,老王自然也不愿袖手旁观,顿时想到了他的万能小叮当——李道士了。
“水县么,”李道士回忆了下,貌似正是在赣皖一代,自己若是动身江·西,倒也顺路,老王难得都给自己法外开恩了,他的面子倒也不好不给,只得道:“事先说好了啊,道爷顶多帮你去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三个时辰就要到,上面的动静还是半点都无,道士不由的有些心躁,王母这老太婆不会是真的要杀这二人吧,真的要来上一刀的话,就算是他李道士,那也真的不敢阻拦啊。
好在就在最后一炷香间,梦境中飞来一个持旨童子,念唱道:“奉王母娘娘懿旨,吕漠虽大逆不道,然初衷毕竟为子,念其舐犊之情,免去其魂飞魄散,压入拔舌地狱三百载,以惩其刑,其子吕儿,亵渎天女,压入油锅地狱,刑罚百载,钦此!”
“臣领旨。”
李道士缓缓的睁开了眼,长长的松了口气,忽然右臂一阵疼痛,顿时龇牙咧嘴,又在心里把老王骂上了几百回,道爷都喊刀下留人了,你居然还斩,没奈何,他只能用手臂跟那铡刀来了次亲密接触。
虽然肉眼看不出伤势,这魂魄受了伤,不调养个三五个月,那都是好不了,幸好道爷如今三魂七魄大圆满,魂魄圆融,不然万一真的落下啥病根,我就只好天天跟好兄弟薇哥儿睡一张床了。
醒来之后,发现这两个人,吕翁和吕儿,居然还在沉睡之中,顿感不对,探了探二者鼻息,却是气若游丝,又皱起了眉。
“清清灵灵,壬癸朝真。三魂归体,七魄安宁。台光灵幽,精速附童体。急急如律令!”
咒声立毕,在二人身上连点几下,还是没有反应,顿时气道:“靠,什么时候阴间的效率变的这么高了!”
…………
“天难收,地难留,人间呆不住,随我去阴间,”伴随着一声声古怪的歌谣,以及‘哗哗’的锁链声响,冷风吹过,四道人影从雾中走了出来。
阴差将罪犯从阳间带入阴间,要先进孽海,将鬼魂身上的罪孽通通洗出来,然后过生死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将生前气息散个干净,接下来才是入鬼门关,论罚判罪,走常规流程。
这孽海又称识欲海,是阴阳二界处的一个特殊所在,五蕴迷离,诸生迷离,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被迷雾遮住的海洋,只不过海水时蓝时红,闪烁着古怪的色彩。
“差不多到了啊,”其中一个阴差摸了摸下颚的尖牙,问道。
“这可是上面指定的人,可不能出问题来,”另一个阴差将锁链提了提,在链子的另一头,正是被捆带着的吕氏父子。
“走吧。”
这两个阴差话音一落,忽然听到有人懒洋洋的道:“这么巧啊,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同僚。”
“你是谁?!”二阴差将黑叉一举,齐声喝道。
“怎么,你们连我都不认识,见到上司,难道不要问声好嘛。”
一个漆黑如墨的钩子从空气中探了出来,正是阴间判官的标志——勾魂钩。
然后道士的身影缓缓的现出,笑嘻嘻的道:“道爷刚想从阳间回阴间,没想就碰上了你们,缘分啊,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