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王擒虎瞬间变脸,丁晓洋始料未及,还以为自己一通赞美之词已然得到对方的好感,见王擒虎发了火,丁晓洋连连说道:“前辈,晚辈不敢扯谎,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
王擒虎冷笑一声,摆了摆手,后面那铁塔一般的汉子便将双轮木椅往前推,两个轮子咕噜噜转了起来,王擒虎便来到丁晓洋面前:“你抬起头来。”
丁晓洋见王擒虎近前,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王擒虎冷言道:“人们说的是万劫不复归尘楼,那都是诅咒我们四刹门的,怎么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万人景仰,你这油嘴滑舌的小滑头,我看你来我们四刹门,只怕另有企图。”
王擒虎这番话本就是诈丁晓洋的,可丁晓洋还真就被王擒虎说着了,顿时慌了手脚,身后的公孙忆担心丁晓洋慌乱之中露出马脚,连忙上前解围:“你们四刹门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公孙忆手中拐杖点地,激起一阵强风。
公孙忆进山之时,便特意扮做老妇人模样,说起话来也是老太婆的样子,王擒虎斜眼瞄了一眼,知道这老太婆武功不弱,仅仅是用拐杖点地,就能迸出如此真气,当即说道:“你是何人?”
公孙忆回道:“老身不是何人,只是雪仙阁特使丁晓洋的随从。擒虎大人如此待客,若是耽误了大事,恐怕对四刹也不好交代。”
王擒虎冷笑一声:“老太婆,你莫要拿四刹来压我,若不将你们来历弄清楚,如何让你们去见四刹。”王擒虎边说边摆手,铁塔巨汉又将轮椅拉远,丁晓洋听到公孙忆开了口,紧张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
王擒虎想了想道:“二位一路劳顿,今日暂且休息,待得明日一早,便带二位去见四刹。”说完又对四刹门弟子说道:“带雪仙阁的两位贵客安顿,好生照顾,莫要怠慢了。”
公孙忆和丁晓洋一进到房间,丁晓洋便道:“师叔.....哦,孙婆婆,这怪人好生吓人,怎地会有人生成这般模样。”
公孙忆压低声音道:“不要乱说,这里四处都是四刹门的弟子,耳目众多,恐怕现在明里暗里监视我们的不下十人,今日你表现不错,等明天见了二刹,更不能慌乱,一会你早点休息,我趁夜探一探这归尘楼,看看能不能找到钟山破。”
王擒虎派人安顿好丁晓洋二人,果然暗中交代手下,在二人休息的房间周围布下岗哨,一旦有风吹草动要立刻通传,之后,便由铁塔巨汉推着自己来到归尘楼后,归尘楼后有一机括,也是病公子所造,四根巨木傍楼而立,其中有一巨大木箱,木箱之上立一滑勾,勾顶挂着铁锁链,粗如儿臂,蜿蜒直上,直至巨木顶端,穿过另一个滑勾,再折返而下,顺着铁链往下的另一端,栓着一头巨兽,此兽双耳如扇,长鼻如蛇,两只獠牙自口中分左右上冲,体躯庞大比牛马大数倍有余,四蹄粗壮,通体青玄,此巨兽寻常不得见,也不知四刹门打哪寻得此兽,唤做蛮豚。
铁塔巨汉推着王擒虎进了木箱,随即吹了声口哨,那立在蛮豚身侧的弟子便点了点头,掏出一支匕首,狠狠的扎了一下蛮豚,蛮豚吃痛昂首长嘶,慢慢往前走去,锁链应声而动,哗啦啦拽动木箱,蛮豚越走越远,木箱也就越升越高,至将木箱送至归尘楼顶,蛮豚身侧的弟子便不再往前走,等王擒虎从木箱处进了归尘楼,蛮豚便原地卧倒,不再动弹。
这归尘楼楼顶住着的,便是四刹门的核心人物病公子,王擒虎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便是拜病公子所赐,所以王擒虎虽然心有恨意,但终归惧怕病公子,对病公子门前的守卫弟子,都是低声下气。
其实,打丁晓洋和公孙忆来到归尘楼前,病公子便在楼顶瞧见了,只是不知道这二人来归尘楼所为何事,所以王擒虎刚来到门前,便被病公子召了进去。
病公子隔着门道:“王擒虎,你这双脚还走不了路吗?”王擒虎不笨,听得出病公子此言何意,连忙摆手让铁塔巨汉停住,自己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撕开裹在下肢的布条,露出一双虎爪,挪着双腿前行。
刚一进门,王擒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纳头便拜:“王擒虎参见病刹。”病公子笑吟吟的看着王擒虎:“擒虎啊,你这双脚恢复得不怎么样嘛?还要被人推来推去的,不嫌麻烦吗?要不要我再改造一番啊?”
王擒虎听完躯体一颤,这病公子虽说笑眯眯的,但王擒虎却忘不了病公子边笑着边将自己双脚一点一点锯开的模样,此番病公子满脸笑意,在王擒虎看来,那可比恶鬼还恐怖,当即连连磕头:“劳您费心,小的已然能行走了,怕是再过十天,便能正常跑跳,不劳病公子再动手了。”
病公子仍旧笑眯眯的看着王擒虎,一双眼睛完成了月牙:“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说吧。”
病公子没有废话,在他看来这些杂事哪有自己创造重要,若不是这二人来自雪仙阁,恐怕病公子都不会花时间去听王擒虎回报。王擒虎知道病公子性格,说起话来言简意赅,便将丁晓洋和公孙忆前来四刹门一事,简要说了。
病公子收了笑容,轻声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死亦苦安排的差事,那还真得见见,眼下生不欢还没好全,老头子又不在门中,要不你明日全权负责吧,我也懒得见。”
王擒虎犯了难,这等大事这病公子竟然要推给自己,当即慌了,哑着嗓子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王擒虎咽了口吐沫,不敢去看病公子,低着头道:“小的哪敢担此重任,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是雪仙阁派来的信使,带了的是雪仙阁阁主章寒落的亲笔书信,上面还有死刹的笔迹,而且上面写的内容是关于极乐图的,小的哪敢造次。”
病公子听到极乐图便来了精神,自言道:“想不到死亦苦还真的弄到了图,当真想不到想不到。”继而又对着地上的王擒虎道:“你看了信?”
这个问题着实让王擒虎吓破了胆,当时十方山的弟子响箭示警,知道来了外人,自己也立马跟病公子通报了此事,当时也是受病公子之命去摸一摸来人的底细,如此一来,看书信也是正常为之,毕竟要确定对方虚实,可眼下到了病公子嘴里,自己看了书信显然惹得病公子不快,当即磕头连连,不敢言语。
病公子见王擒虎如此慌乱,便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你莫要如此,我也没要怪罪于你,她雪仙阁怎么是章寒落当了阁主?顾念那个老太婆呢?”
王擒虎便将丁晓洋的话复述了一遍,病公子听完便道:“没曾想死亦苦还真办成了一件事,比生不欢那傻货强多了,这么说章寒落竟然将顾念给杀了?还真是去了一个心头大患。顾念那老太婆虽然武功不低,先前重伤了生不欢,到现在还没康复,而且顾念行事四平八稳不留破绽,此人因为内讧殒命,是我们四刹门的福气。”
王擒虎连连点头附和:“病公子深思熟虑,即便顾念不死,也断难撼动咱们四刹门。”
病公子哈哈大笑:“你就在这溜须拍马,还有什么要禀告的吗?”
王擒虎想了想说道:“这二人说,章寒落和死刹联手除掉顾念之后,便商讨极乐图残片的事,此番这个叫丁晓洋的姑娘前来送信,便是受章寒落之命,而且死刹也在书信上留了字,按说这送信的大事,死刹不可能不派弟子陪同,可如今来得咱们门中的,只有雪仙阁的两人,没见咱们的人。”
病公子想了想道:“哦,还有这等事?那你怎么看?”
王擒虎道:“这两人给出的解释,说是路上走散了,丁姑娘半路害了病,咱们的弟子便先回来复命,可这些日子并没有弟子回来,如今这俩人突然出现,不免令人生疑,可偏偏那书信上确实是死刹的字迹,而且死刹在书信上留了浑天指的指痕,所以我不敢造次,便将她俩安顿好,再来请示病刹。”
病公子听完道:“你是说那书信之上,有死亦苦浑天指留下的痕迹?”
王擒虎不敢揣测病公子此言深意,只得如实回答:“千真万确,只是不知死刹此举有何深意。”
病公子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说雪仙阁来了两个人,除了那个姑娘,还有一个是谁?”
王擒虎回答道:“是一个老太婆,说是雪仙阁派的一名护卫,报着丁姑娘安全的,方才在归尘楼前,那老太婆露了一手,只将拐杖轻轻一点,便能看出功力深厚,到底是谁?我便看不出来。”
病公子哼了一声:“还有你王擒虎认不得的人吗?你不是天天说自己通晓天下事,武林中但凡有点本事的,你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怎么雪仙阁有这么一个高手,你却认不得了?”
王擒虎做出憨笑模样:“病刹说笑了,我那都是胡吹之词,与咱们门中兄弟们吃酒时的胡话,端的传到病刹耳朵里,折煞擒虎了。”
病公子摇摇头道:“你这话也不对,你的本事我自有论断,你王擒虎确实认得不少人,知晓不少事,如果说你也认不得此人,那还真得加点小心。”
王擒虎本身对病公子就打心底惧怕,如今听到病公子夸赞,赶紧趁着机会表现一番,于是道:“那雪仙阁称得上高手的,不过这五人,雪仙阁阁主陆凌雪自不必说,自她而下顾念老太婆寒冰一脉的本事也不容小觑,汪震长老、杜危炎长老也是各中翘楚,再往下才是那章寒落,除此之外,武林中对于雪仙阁的传言,也再无高手。”
病公子看了一眼王擒虎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老头子现在就控制着汪震那个什么惊雷帮,如今来得人肯定不会是惊雷一脉的人,杜危炎现在就在十方狱,已然剩下半条命了,也不会是他,章寒落和死亦苦在一起,顾念死了,若真的是高手,恐怕就是雪仙阁的那个人了。”
王擒虎愣了一下,不知道病公子说的到底是谁?可哪有敢问,只得跪在地上不言语。
病公子见状便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这就下去吧,明日一早,我在厅中等候,你带着两个人来见我,到时候听命行事吧,另外,在这两人房间外多派人手,盯紧了。没事你就退下吧。”
王擒虎听完便如释重负,连声说道:“小的已然安排好明岗暗哨,不会出岔子的,只等明日早上,便带着两人面见病刹。”说完便起身,挪着一对虎爪离开,生怕在病公子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又让病公子来了兴致,对自己的身体再改造一番。
王擒虎一出门便长嘘了一口气,一下瘫在双轮木椅之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将一只铁手挥得生风,示意铁塔巨汉赶紧走,那汉子也不说话,领会了王擒虎的意思,推着轮椅再次回到木箱之中,继而一声长啸,蛮豚身侧的弟子闻讯,又将蛮豚扎起来,调转方向一步一步回到原点,木箱一落地,王擒虎便头也不回的坐着轮椅离开。
公孙忆和丁晓洋二人在屋中坐着,他们知道此时屋外定是盯梢的四刹门弟子,所以二人也不说话,公孙忆用手沾了水,在桌上写道“天黑以后,你好生休息,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丁晓洋知道公孙忆晚上肯定要去查探,虽说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自己单独在房间里呆着,可也知道阻拦无用,只得点点头同意。
公孙忆见状便朗声说道:“晓洋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明日还要面见四刹,今日早些休息吧。”
丁晓洋知道公孙忆是说给外人听得,便接言道:“好的,孙婆婆也早点休息。”
话刚说完,公孙忆便一口气吹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