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六兽从土坡之上并肩而下,这才发现隔空争吵的是个小姑娘,牛老大倒没怎么开口,而是几天没吃饱的苟老三腹中怒火升腾,眼见得是个小姑娘,更是有恃无恐,赤云道人本想着道声打扰便息事宁人,没想到对方仍旧是喋喋不休,这兄弟六个在下坡之前,便定下来吵嘴打架不算恶事,况且是对方打扰自己在先,所以一下坡那便是咄咄逼人。
赤云道人连连说了几声抱歉,可十方六兽兄弟六人并不准备就此罢手,想着要么讹些吃食,要么发下怒火,反正总得落一头,所以一见赤云道人出头,便把赤云道人劈头盖脸一通骂。
赤云道人仍是不温不火,更惹的苟老三气不打一出来:“你这胖道士好不识趣,在这不停地道歉有什么用?哥儿几个最近精神不好,需要好好补觉,这才刚眯着,就被这小子呜呜呀呀的吹啊吹啊的,给吵醒了。”苟老三打头阵,侯老五朱老二这些人在一旁帮腔,最后哥几个定下来,非得让赤云道人一行人拿出吃食做赔偿,不然不肯就此了结。众人越说越起劲,连吴昊引以为傲的笛曲都被说成哭丧的哀乐。
吴拙见门主被骂,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再加上本身还没从丧女之痛中缓过神来,十方六兽如此骂个不停,吴拙自然也是没好言语:“哪里来的野汉子在这打秋风,吹笛子都能把你们吵醒?你们怎么不说这风声水声都能扰到你们,没来由在这骂人,爹娘没教过说话吗?”
十方六兽一看到说话的是吴拙,苟老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跛脚的断手汉,我看你是手残脚残脑也残,你们吹笛子惹了我们,你还这么横气作甚?我看你剩下的那个胳膊也想折了吧?”
牛老大听完有些不悦,但毕竟也是对方错在先,也不好再让兄弟们忍让,只得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在这偏僻的野外碰到了这一批人,有道士有少年再加上一个残缺之人,而且大半夜的在这吹笛子,饶是兄弟六个有个伴儿,这若是一个人碰上,别说找茬生事,估计听到声音就远远躲开了。
可除了牛老大,其余兄弟五个那还能意识到这些,一个二个见到身宽体胖的赤云道人,都认为这一行人肯定带着不少吃食,无论如何也要讨下一点来,所以一直在找茬生事。
吴拙耳听得对方骂自己残缺,火气更甚,当即甩起竹棍横扫,对着十方六兽就打,只听啪的一声,竹棍不偏不倚打在熊老六小腿上,原是吴拙心里有数,也并不想下杀手,所以竹棍扫出去之前,力道便拿捏好了,顶多让对方吃痛摔倒,不会伤筋动骨,也起到搓一搓对方的锐气的目的,可没曾想这一棍下去,熊老六躲都不躲,只是挠了挠小腿,口中嘟囔道:“哥哥们,好像他打了我一下。”
朱老二啐道:“憨熊,打没打你不清楚?还好像?”
苟老三也当先一步走上前来,对着吴拙怒道:“你这残人好没道理,我们占着理的还没动手,你这做错事的一方倒先打人,今日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了,报个名儿吧。”
赤云道人见吴拙动了手,也是暗暗摇头,本来就怕节外生枝,可这吴拙还是沉不住气,在这惹了这六个汉子,耳听得对方盘起了根,便稽首道:“贫道道号赤云,这些都是贫道的好友。”
公孙晴一直没说话,但见赤云道人一直低言轻语,还被对方骂个不停,这比自己被骂还难受,赤云道人也算是自己的师父,师父受辱这做徒弟的岂能也跟着忍气吞声,再加上连日来公孙晴也跟着赤云道人学些心法,惊蝉珠此前又打通了公孙晴周身气穴,眼下公孙晴也能使出云憩松心法,所以本就灵动的公孙晴更是迅捷。牛老大这群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小姑娘便没了踪影,饶是苟老三速度不慢,也没发觉公孙晴已然到了自己身前,等反应过来,肚子上便挨了一掌,这一掌力道不重,但速度如此之快,还是把苟老三吓的够呛,这若是用兵刃刺过来,自己哪还能活?
眨眼间公孙晴又回到原处,仰着小脸说道:“我们也道歉了,也赔不是了,你们还在这咄咄逼人,况且这笛子的声音多好听,偏偏你们听起来刺耳,要我说,那是你们心不静。”
苟老三吓的说不出话,侯老五反应倒快,见公孙晴武功不弱,眨眼间便打了苟老三,所以还得先下手为强,赶紧出手制住对方,不然还要吃亏,于是侯老五二话不说,嗖的一声跃起身来直扑吴拙,此前侯老五也细细瞧了场中形势,算来算去也就是那瘸腿断手的吴拙最好对付,于是便直奔吴拙。
朱老二见五弟动了手,也抖着胖肚子直奔吴昊,之后兄弟几个除了牛老大和苟老三没动,其余哥四个都去围攻吴家叔侄,可谁也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去抓吴拙的侯老五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杨老四也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后翻倒,而去抓吴昊的老二老六更是惨,虽然这二人是兄弟几个中最壮最重的,按说这么近的距离吴昊无处可避,可不知怎么,吴昊忽然一闪身,可怜这哥俩哐当一声撞在一起,登时撞的眼冒金星。
牛老大这才知道兄弟们碰到了硬茬子,这小的残的都这么厉害,更别说还没出手的胖道士了,于是牛老大当即喝令兄弟们住手,再郑重其事的对赤云道长说道:“这位道长,兄弟们实在是太无理了,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诸位,我替他们给各位道歉了。”
公孙晴哼了一声:“好不知羞,见打不过我们了,便出来服软,早干嘛去了?若是被你们擒住,你还这么说吗?”
牛老大被公孙晴抢白的有些难为情,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小姑娘你教训的是。”
赤云道人上前让公孙晴先歇歇,紧接着就对牛老大说道:“所为不打不相识,既然您也这般说,那咱们就此罢手,各走各的互不打扰便是。”
赤云道人原以为给了对方台阶下,那对方势必借坡下驴,也就离开了,可没想到牛老大又道:“不忙,在下有一事还得麻烦道长。”
不等赤云道人说话,这牛老大便自报家门起来:“道长,我们兄弟六人是把兄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胜似一个娘的亲弟兄,我年长了几岁,他们都喊我大哥,可我这个大哥当得不好,没带着兄弟们过上快活日子,倒让他们跟着我挨饿受冻,我们这大半夜的来找你们茬,其实就是想从道长这边讹些吃食,还望道长多多包涵。”
赤云道人见牛老大说的赤诚,也明白过来这六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原来是腹中饥饿,于是赤云道人当即便道:“原来如此,只是太也不巧,贫道修道已久,早已辟谷多年,平日里就好喝上两口,对吃的倒没什么需求,这俩孩子每日也吃不了多少,便是吃些野果果腹,即便是我们身上有些吃食,那也是吴兄弟带的一些,也顾不上你们兄弟六个的肚子。”
哥几个一听,顿时一副颓然之色,原以为能吃饱一顿,可谁想到竟然讹到了赤云道人这批穷鬼,可牛老大丝毫不气馁,还啪嗒一声跪倒在地:“道长误会了,在下只是跟道长解释下为何会生事,只是在下相求之事并不是这个,而是求道长传授我们武功。”
赤云道人一听当即摇头,本身赤云道人就是一个闲散之人,连教公孙晴都是责任使然才尽心尽力,眼下这个陌生人竟说要拜师?当即便要拒绝,可还未等赤云道人开口,公孙晴抢先说道:“呸,你这人脸皮还真厚,欺负完我们还要跟我们学功夫?这天地下哪有这个道理?”
牛老大被一个小丫头说的抬不起头,但一想到能在这地方碰到高人,想必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所以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缠着对方,当即便道:“道长,我们兄弟六人有个诨号,叫做十方六兽,之前是十方山四刹门的弟子,受四刹门排挤,我们兄弟六个不得不离开四刹门,如今无家可归,又被四刹门的人追杀,若再无一技傍身,恐怕活不了多久了,道长,还望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
公孙晴听完又要数落牛老大,可没等开口赤云道人便将手一横,毕竟这几人是来自四刹门,赤云道人哪还敢让公孙晴再去多接触,于是便问道:“即是四刹门的弟子,自然知道你们四刹门的所作所为,如今武林中四刹门处处作恶,世人恨不得手刃四刹门弟子以解心头之痕,莫说我不愿意教你们武功,即便是愿意,你们这四刹门的身份,也容不得贫道教授武功,如若不然,岂不是助纣为孽,让你们为害世人吗?”
牛老大赶紧说道:“赤云道长,您有所不知,方才我说被四刹门追杀,便是我们兄弟六人与四刹门划清界限最好的证明。”
赤云道人看着牛老大没说话,吴昊吴拙叔侄听完也是愣了一会儿,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四刹门的弟子,公孙晴心中也是大为厌恶,毕竟裴书白全家都是被四刹门的人杀害的,谁知道这六个人有没有参与?所以一想到这,公孙晴就气不打一出来。
牛老大见赤云道人一行人都不说话,当即便把十方六兽是如何如何逃离四刹门的前前后后悉数说了:“赤云道长,那雪仙阁信使丁晓洋,带着随从孙婆婆到四刹门送信,说是带来雪仙阁阁主章寒落的密信,之后便安排我们兄弟六个暗中盯梢,看看雪仙阁的人在四刹门有没有耍花样,可是我们兄弟六个还是没盯住,那一夜四刹门发生了大事,我们怕病公子责罚,便偷偷逃了出来。”
赤云道人想了良久,心中暗道不妙,此前在赤云观中,与雪仙阁护法顾念夜谈,知道倒瓶山顶的雪仙阁与世隔绝,只是顾念的师妹章寒落一直想再入江湖,所以姐妹俩关系不睦,顾念也担心章寒落会沉不住气率先发难,也正是因为这些话,那日在斑斓谷外,看到双翅冰蠹预警之后,公孙忆才带着裴书白当先折返,若是眼前这几人说的都是实话,想必倒瓶山上的雪仙阁肯定是发生了大事,而雪仙阁信使受章寒落指使,暗通四刹门,也正表明了雪仙阁中章寒落还是得了势。
赤云道人当即问道:“你可确定是雪仙阁的信使?”
牛老大连声回道:“确定!确定!丁姑娘着实美..那信使来自雪仙阁,在下不会认错。”
公孙晴也听出不妙,赶紧去看赤云道人,二人目光一对上,心里便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若是这几人真的是因为雪仙阁暗通四刹门,才被逼叛逃,如今的倒瓶山想必已经是虎穴龙潭了,算算日子公孙忆和裴书白已经早就上得倒瓶山,如今音信杳无,能不让赤云道人和公孙晴担心吗?
赤云道人当即仔仔细细的问起牛老大,牛老大也丝毫不隐瞒,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诉了赤云道人,可一来牛老大在四刹门中地位不高,知道的事情太少,二来公孙忆是化成孙婆婆潜入四刹门,牛老大描述的模样,赤云道人也想不到是公孙忆。
牛老大一直说到天快亮,才将事情本末说完,赤云道人和公孙晴愁眉不展,藏歌门二人也看出情况不对,四人悄悄合计了一番,决定加紧脚程,早点上山。
又考虑到十方六兽这六个人对雪仙阁和四刹门暗通的事有所了解,即便是上倒瓶山向章寒落兴师问罪,十方六兽也算是个人证,再加上这六个人看模样真打算浪子回头,带上他们好赖也算是个帮手。于是众人也不再迟疑,当即启程,往倒瓶山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