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的功夫,忘川禁地中乌云盖顶,四周漆黑一片,好在离钟家镇守的墓地已经不太远,众人加紧脚步,进了墓道,钟家守卫确认好再无一人留在外面,这才将墓道入口封紧,又将棉布在缝隙中塞实,这才退回墓室中。
受伤的治伤、劳累的下去休息,石头娘和石头将裴书白和顾宁带下去照看,只留下公孙忆和钟不怨二人在墓室中打坐调息。
“钟老前辈,晚辈小时候曾听说过阴兵过境,传言十殿阎罗掌管十万阴兵,阳间的人过生,地府中的判官会把这人一辈子的功过一一唱明,若是恶大于善,便要过十殿受尽刑罚,若是善大于恶,小以惩戒之后转世轮回,有些则是厌倦人世疾苦,不愿转入轮回,若是刑罚受尽,还不愿往生的,便可投做地府阴兵,但这些阴兵大多数在阳间还有挂念,或是亲朋、或是子嗣,于是阎罗王便定下日子,让这些阴兵往阳间走一遭,所以“阴兵过路”其实就是阎王特许这些兵将回阳间探视。”
钟不怨笑道:“公孙忆,这忘川禁地的阴兵过境,可不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讲的这个还挺有意思。”
“不过是儿时听得鬼怪故事罢了,还道这阴兵过境声势浩大,于路之上,若是遇见恶人,也顺带着干了勾魂判官的事,将恶人带走,所以阴兵过境之时,生人勿进,切不可偷看,不然会被阴兵吹熄了肩头上的阳火,日后必会大病一场,之后被阴兵带走,试想世人哪有尽善的人,所以在我们那边,每逢雷雨交加,有小孩子想出去玩耍,长辈们就拿这事唬孩子。”
“哪有这么诡诞?不过你这故事我也听过,虽然细节有些不一样,大体还都是这个事儿。我和大哥到这里的第二年,也是这个季节,有一阵子密林里刮起一股强风,直吹了三天也不停歇,大哥和我躲在这墓道里不敢出去,可不巧的是,在第三天晚上,我和大哥身上的狂暴血毒发作,大哥还好,已经可以不借助忘川河水,来强行压制,可那个时候我还不行,只得去忘川河里待着,大哥听到墓道外头响声大作,电闪雷鸣,轰隆隆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听脚步声便知,这头上过去的东西,数儿不少,好似阴兵过境一般,所以之后大哥干脆把这个叫做阴兵过境了。
当时我被这声音搅得心烦意乱,狂暴之血便彻底激发,没有办法,大哥一咬牙一跺脚,背着我就出了墓道,可一出去就傻眼了,数不清的异兽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奔逃,遮天巨齿豚体型硕大,按说这禁地中,没有哪些异兽轻易会去招惹它,不过当时跑在最前面的反而是这些巨齿豚,它们一路蛮撞,也不择路,抵到树就把树撞折,抵到石头便顶翻开继续疾行,再往后绿目狼、碎金兽这些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部发了疯的疾奔,连鬼面狒狒这些凶兽,也跟在后面狂奔,好似这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公孙忆来了兴致,毕竟钟不怨口中提到的这些异兽,在公孙忆刚进禁地之时,便陆陆续续的见到过,知道这些异兽实力,可没想到这些异兽会如此惊恐逃窜,不禁对这些凶兽背后的恐怖事物起了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在追赶它们呢?”
钟不怨笑了一声,舒展一下盘着的双腿,口中道:“阴兵过境出现前那几天密林里会刮起反向风,刮三天之后,差不多阴兵便过来了,每次时间也不长,差不多三个时辰左右,之后这些异兽便会恢复神智,自行慢慢退入密林。这忘川禁地常年刮的是西南风,若是突然转向东北,若是这东北风连刮三天,便是来了。要说是什么追这些异兽,至今为止,也没能找到答案。”
其实钟不怨自己也很好奇,在忘川密林深处,至今仍有自己说不清楚的事物存在,早年间阴兵过境之后,钟不怨和钟不悔也沿着这些异兽逃窜的反向去追查过,直跑到一处沼泽,兄弟俩便没法再往前行,后来钟不怨武功大进,仗着轻功了得,过了那一片沼泽地,之后才发现这背后是一处断崖,忘川河化作一道飞流瀑布直泄而下,流入下面的深潭,之后钟不怨带着钟天惊也来过几次,钟天惊还顺着瀑布跳下去,在深潭中探查一番,也没有头绪,所以至今为止,即便是弄清楚了阴兵过境出现的规律,也还是没能找到阴兵过境出现的原因。
不过每次阴兵过境,忘川禁地中的异兽要死去不少,致死原因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大多数都是踩踏而死,像遮天巨齿豚这种巨物,疾奔之下踩死几只绿目狼实属寻常,要么就是阴兵过境之后,众兽聚在一起,厮杀起来,好在这些异兽厮杀之后,死去的那些连皮带骨也就给吞了,倒不至于让钟家人清理,到了近几年,每逢阴兵过境之时,钟家人便藏在这墓道之中待上三五天,等阴兵过去之后,他们再到地面上,清理那些倒掉的树木,砍了做柴做箭,至于阴兵过境的原因,也就没再探究过。
公孙忆听完又问道:“钟老前辈,那两界城搭建的奈落墙,是不是也做为抵御这阴兵过境所用?”此前公孙忆一行进入禁地之时,便看到奈落墙这一面一片疮痍,到处是被巨兽冲撞的痕迹,联想到钟不怨说的阴兵过境,心里边猜测是这个原因。
果然,钟不怨点头道:“两界城在那里竖一面奈落墙,正是抵御阴兵过境的,其实那个位置已经算安全了,禁地里的这些异兽到了那里,已经安定了不少,所以至今为止那面墙没有倒塌,若是在这里搭建,恐怕一次过境,就要塌掉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两界城那里便再也没有遇到异兽袭击的事情,要知道在我小的时候,村子里还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公孙忆又问道:“钟老前辈,这忘川禁地,为何有如此多外界从未见过的异兽,石头娘之前也跟我说过,钟不悔前辈生前着了一本《异兽录》,记载了忘川禁地中出现过的异兽,有些在下是闻所未闻,即便有的见过,也和外面的物种大不相同。”
钟不怨点点头道:“这《异兽录》确实是我大哥和我一起画的,早年间我和大哥二人在这里居住,除了练功、找寻墓底地宫里的第三卷羊皮卷,剩下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是花在《异兽录》的上面,之前你们进忘川禁地里遇见的那些,都在《异兽录》里有记载,至于为什么有些长得如此奇特,非要给出解释的话,也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物吧,不过,你说的和外界大不相同,老朽这辈子从未出过忘川,还当这世上动物,都好似忘川禁地一般,若真有不同,恐怕在老朽心里,外面的那些,才算得上异兽。”
“也是,所为见怪不怪,老前辈一直在忘川禁地和这些稀奇物打交道,自然是不稀奇,反倒是外面的事物才更新更奇一些。钟老前辈,眼下顾宁和裴书白已经在休息了,趁着这会儿功夫,晚辈还有一事相问。”
“你讲吧。”
“惊天兄弟刚见到我们时,误把我们当做了四刹门的人,言语中充满敌意,之后从惊天兄弟那里,晚辈听到此前四刹门病公子带人来过,当时在忘川禁地中,到底四刹门过来所为何事?”
“这个跟你讲也无妨,其实你不提,我也要找个机会问问你,不过,这几天你陆陆续续也告诉我不少外面的消息,将这些事串起来想,此前想不通的,也慢慢有了头绪。其实在老朽心里,许娥嫂嫂的猜想,我认为十有八九是真的,四刹门病公子虽然武功极高为人也十分机敏,但即便是神仙,恐怕也猜不到忘川禁地中有钟家后人,四刹门觊觎钟家极乐图,为此还把山破侄儿囚禁起来,老朽相信山破侄儿不会把钟家的秘密告诉四刹门,可偏偏四刹门病公子带着一干弟子出现在忘川禁地,所以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个知道忘川禁地秘密的人,将这些事告诉了四刹门,老朽想来想去,都没有谁能做这样的事。”
“所以,钟老前辈也认为辜晓还活着?是辜晓将这些事告诉了四刹门吗?”
钟不怨重重地点了点头:“除了辜晓,恐怕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其实就连山破侄子,即便他是我们钟家的少主,他也有许多事想不明白,如果许娥嫂嫂和你猜的都准确,恐怕辜晓嫂嫂和四刹门的生不欢,关系非比寻常,若是如此,病公子能带着这么多人大摇大摆的通过两界城进入我这里,两界城城主古今笑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
“老前辈,其实这也是晚辈想说的,病公子若是一个人出现在忘川禁地,证明不了两界城和四刹门到底有没有瓜葛,但是四刹门是病公子带着一众人马大摇大摆的过来,以两界城的行事风格,若是二者没有关联,恐怕也不会同意四刹门从两界城借道儿的,之前也跟前辈说了,在下在来忘川之前,先去了四刹门十方狱,去的目的晚辈也不再赘述,晚辈要说的,就是在四刹门里,见到了遮天巨齿豚和鬼面狒狒,第一眼见到时,晚辈着实被这它们给惊到了,尤其是鬼面狒狒,在十方狱中被唤作痴奴,在狱中镇守,晚辈也险些被其所伤,想来这两样事物,也是四刹门从忘川禁地中带出去的,所以前辈猜想的不错,四刹门进出两界山,恐怕和进出十方山没什么不同。”公孙忆也把四刹所见,细致地说予钟不怨。
钟不怨听完便道:“如此说来,这两界城和四刹门的关系非比寻常,辜晓当年被生不欢或者是生不欢的师父逼得跳了忘川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辜晓真的没死,恐怕当年忘川投河那一幕,是演出来给许娥和山破侄儿看的。”
公孙忆接言道:“事到如今我们不妨大胆推测,当年钟不悔前辈身故,极乐图残片也没有被裴无极前辈带走,这钟家的极乐图残片还在钟家,而且就在辜晓身上,之后辜晓暗中找来了生不欢的师父,让他和自己配合演一出戏,让众人都以为辜晓已经死了,之后再找个地方隐姓埋名。”
“公孙忆,你猜的也正是老朽心中所想,不过,若辜晓嫂嫂真的和四刹门有瓜葛,为何不干脆让四刹门的人把山破侄儿他们一把杀掉?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后患?再者为什么辜晓隐姓埋名之后,还要在这里建这个两界城?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假如我们前面猜测的都是真的,恐怕这六道七星的秘密,辜晓是清楚的,她在两界城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也和六道七星有关?”钟不怨站起身来,气息已经平缓:“等阴兵过境结束,咱们得去趟两界城了。”
公孙忆正值壮年,方才在忘川河边和裴书白打斗,自己也远远没有钟不怨耗费的真气多,所以,公孙忆恢复起来要比钟不怨快上不少,此时公孙忆已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眼见钟不怨起身,公孙忆也跟着站起身来:“还有一事,还请钟老前辈示下,和我们一道前来的,还有一位兄弟,不过,此人来历实在说不清楚,眼下他正在两界城,原本是和我们一起要来这忘川禁地的,只不过在碧落村,屠人天王率众围剿我等,这位兄弟将屠人天王打败,之后便追赶去了,着实让我放心不下。”。
钟不怨道:“按你说此人能将屠人天王数招之内击败功夫也不差,孜身一人去了两界城,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们去两界城时,寻他一下便是。”
公孙忆并没有着急开口,在他心里担心的并不是阿江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