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坠入水中,裴书白敢忙行至水边,探头向水中望去,心中万分焦急,却不知落水的到底是谁?一片水花翻腾之后,吴昊钻出水面,裴书白赶忙伸手拉拽,吴昊这才上得岸来,浑身湿透也是寒颤不已,裴书白顾不得自己也是全身潮湿,伸手帮吴昊脱衣。
一边帮忙一边问那玄渊碁局结果如何?吴昊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心中对裴书白余怒未消:若不是裴书白不按棋理,擅自出手,也不会让那棋局翻覆,落得如此结局。
裴书白不明就里,还当吴昊坠下深渊吓得失神,又连忙出言安慰,哪知吴昊一把甩开裴书白的手,口中冷道:“我都掉下里了,结果还能怎样?棋局输了!”裴书白心下一沉,忙抬头向上望去,除了一片幽绿之外哪里瞧的清上头,只得再次开口问道:“只有你一人下来了吗?我师父呢?道长,宁儿他们呢?”
吴昊兀自拧这衣服上的水渍,一开口仍是冷言冷语:“你坠落不久,我便下来了,上头情况如何我哪里清楚?”言及此处,吴昊心中气不忿,又接言道:“说不定掉到别处跌死也说不定。”
裴书白听出这话里锋芒,虽是心下焦急,也没再说话,而是沿着水边行走,想要看一看到底这里有没有边际,但凡有着手处,便能攀岩而上,不管这深渊万仞,也要再回到上头和师父汇合。
吴昊见裴书白动身,忙问:“这里是哪?”
裴书白也没想跟吴昊一般见识,一边四处观瞧,一边把彩衣人的事说了出来,吴昊听完也是一惊:“你是说这试炼之地除了那六道妖女,还有旁人?”
裴书白点头不言,心下暗道那彩衣人视公输派机关术为玩物,言语之中又极其自负,若是换在其他地方,裴书白也不会当做一回事,不过是吹牛夸口罢了,可这试炼之地是什么地方?那彩衣人竟在这深渊之中出现,想来也是有些本领,至少这断天机试炼里头的机关,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如此一来,那彩衣人便不算是夸口,只是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如此傲气?实在让人想不通。裴书白也不想和吴昊深谈,毕竟吴昊说话夹枪带棒,故而只是简单一提,只等见到师父,再好好和师父提及此事。
吴昊见裴书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彩衣人的事,心中自然有些后悔,悔不该一见到裴书白便对其发火,惹得这么重要的线索说的如此简单,于是便换了一副面孔,正色道:“书白兄弟,眼下就咱俩坠到这深渊里头,还得相互帮助,这深渊万丈,凭一己之力断难上去,既然你说这里有个彩衣人,不如咱们就去寻他,总好过咱们在这里乱转。”
裴书白无奈,苦于别无他法,吴昊说的也算是一个法子,于是便点头道:“也只好如此,方才我瞧见他从这里走远,咱们就沿着这个方向去寻他吧。”言罢当先走在前头,吴昊也顾不得周身潮湿,抽出竹笛紧跟上前。
二人没行多远,周遭七彩炫光又慢慢浮现,裴书白知道这彩衣人一定就在附近,于是便对吴昊言道:“那彩衣人就在这附近,方才他出现之时,周围也是泛起彩光。”
话音未落,空中忽然传出声音:“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裴书白和吴昊赶忙抬头,只见那彩衣人盘膝打坐,悬在空中,身下并无一物,直瞧的二人惊诧万分,就算吴昊大音希声诀化真气为音波,音波聚而成团,能拖住身子缓缓飘动,也只能是撑得一会儿,哪里能像这彩衣人一样悬停在半空。
吴昊暗道:难不成这家伙真的是神仙?于是毕恭毕敬道:“晚辈吴昊,见过前辈。”
那彩衣人见吴昊手中竹笛,便微微一笑:“吴昊?吴...昊?你姓吴吗?”
吴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低头道:“是,晚辈自是姓吴。”
彩衣人大笑不止:“好好好!瞧你手中之物,你是藏歌门的人?吴仲言是你什么人?”
吴昊心下一沉,这吴仲言自己并不熟悉,但这彩衣人一下便瞧出自己身份,想来这吴仲言一定是藏歌门的先祖,只不过藏歌门被百战狂灭了之后,又遭威虎帮欺凌,门主吴律只得遣散众人,寻偏僻之处苟活,藏歌门族谱牌位,也断了延续,等到吴律身故,吴拙带着吴昊吴萱四处漂泊,又哪里去寻藏歌门吴家家谱,彩衣人忽然提了个吴仲言,吴昊是半点印象也无。
见吴昊低头不语,彩衣人冷笑一声:“藏歌门的弟子都这般欺师灭祖了吗?连祖宗也不认得?”
吴昊忙道:“回前辈话,晚辈的确是藏歌门门人,藏歌门遭蒙大难,偌大门派一朝倾覆,门下弟子死伤无算,传到晚辈这一代,也就剩我一人了。您说的讳字仲言的先祖,晚辈的确认不得。”
彩衣人轻言道:“罢了!认不得也正常,就好像我也认不得你,之所以瞧出你是藏歌门的门人,只是瞧见了你手里的笛子,这地方常人进不来,能进到此地的多少有些本事,而武林中用乐器做兵刃的,也只藏歌门一家,你又姓吴,所以身份便不难猜。”
吴昊见彩衣人语气缓和,心中自是一喜:“前辈慧眼如炬,定是不世出的高人,晚辈不幸坠入深渊,还望前辈指条明路,助我们脱身。”
彩衣人摇了摇头:“这极渊之眼乃是世上最底之处,想从这里出去,哼,你们做不到的。”
吴昊不死心,仍是求道:“所以晚辈听我这朋友说前辈在此,特意前来恳求前辈救救我们!”
裴书白虽是不喜吴昊这般低三下四,但吴昊低眉顺眼,也是为了脱身,于是也附言道:“前辈若是有法子脱身,还请前辈施以援手。”
彩衣人看了看裴书白,口中冷言道:“也罢,反正我在这里也是闲极,我便给你们指条脱身指路。”
裴吴二人一听自是欣喜不已,哪知那彩衣人忽然摇头:“别忙,我平生不喜帮人,也不用旁人帮我,我助你们脱身,你们也不用谢我,我是有条件的,你们二人我只帮一个,而且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吴昊心头一惊,这句话再明显不过,这便是让自己和裴书白互相厮杀,待得拼死一人,这彩衣人再助剩下的一人脱身,吴昊心念动处,自是忧心不已,以自己的眼下武功修为,哪里是裴书白的对手?若是真动起手来,活着出去的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倘若攻其不备,趁着裴书白毫无防备之时,突施暗手将裴书白重伤,就算打不死裴书白,接下来过招自己这边也能占尽先机。吴昊暗自做着打算,却听裴书白朗声道:“吴昊是我好友,你若是想看我俩自相残杀,恐怕你要失望了,倘若你真心想救我们脱身,我自当感谢你,可你若是另有所图,对不住,就当我们没有来过。”
那彩衣人瞧裴书白一脸正气,并没有理会,而是将目光转向吴昊,见吴昊手中竹笛已经悄悄藏在袖中,借作揖之势将竹笛凑在唇边,一眼便瞧出吴昊已经准备动手,于是便出言道:“藏歌门的,你想先发制人,自然是不错,可你手里的笛子不过是凡品,吹个小曲儿自是无妨,可你若是想用它来对付你朋友,恐怕是太低估他了。”
此言一出,裴书白和吴昊皆是一惊,裴书白赶忙侧身双目紧紧盯着吴昊,竟是没想到吴昊已经起了杀自己的心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吴昊被那彩衣人一语戳破心思,哪里还挂得住脸?换做平时早就恼羞成怒动手先发制人,可偏偏彩衣人说的是实情,自己这竹笛是父亲吴律在世之时,用竹节制成的一杆再普通不过的笛子,用它根本就敌不过裴书白。
彩衣人见场中尴尬,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怪我怪我!既然是要看戏,那便好好做个看客,藏歌门的弟子,我没忍住坏了你的打算,这算我不对,方才说了我不愿意求人,也不帮人,自然也不会欠别人的情,”言及此处,彩衣人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只短萧,继而轻轻一抛,那短萧便落在吴昊面前,彩衣人又道:“这东西我留着无用,便予了你,有了它在,你便有一战之力,也算是我弥补多言之过。”
吴昊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短萧,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那短萧通体彩光,极为炫目,首端为一马首,正是藏歌门门中传说的神器“紧那罗”!吴昊彻底失神,脱口而出:“这!这是!神箫紧那罗!”
彩衣人抚掌而笑:“果然能到此地的都不简单,藏歌门的家伙,你认得此物便是不易。”
吴昊神情激动,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狂喜,这神箫名为“紧那罗”,紧那罗本是传说中,司掌天上礼乐的主神,此神形貌似人,然顶有一角,具有美妙的音声,能歌舞,而最为标志的,便是长了马首,这神箫便引以乐神之名,唤做神箫紧那罗,可这等神品乐器只是门中传言,即便是祖父吴音找,又何曾见到此物?当初祖上若是有此神兵,又怎么会被百战狂打败?相传神箫紧那罗为一能工巧匠,以天神紧那罗为感,制出神兵,箫音一起,飘飘如弥音天籁,惶惶似地府之音,一音声而万籁寂,更是能将吹奏神箫者的真气发挥至极致。而这神物就这么摆在自己面前,又岂能不激动?
裴书白眉头皱紧,也将手放在了小神锋之上,此时裴书白心中也是不敢确定,吴昊会不会出手。
只见吴昊用颤抖的手拿起地上的神箫紧那罗,箫上七彩浑然一体,箫音一起便是一阵风起,搅得周围七彩炫光不住流动,吴昊心中默念大音希声诀,清音曲便响了起来,相较于此前用竹笛吹奏的清音曲,箫音更为低沉,那清音曲本能控人心智,只是竹笛吹奏出来,威力大打折扣,于真气浑厚之人,便是无用,而此曲经神箫紧那罗吹奏出来,连裴书白闻之也觉头昏脑涨,动作也迟缓起来。
吴昊几近发狂,双目一片赤红,将神箫紧那罗抱在怀中,好似这神箫会被收走一样,那彩衣人冷眼瞧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冷笑。裴书白心道不妙,吴昊得此神物,本应高兴才是,可此时吴昊一脸癫狂,神志已然不清,万一真的照着彩衣人的话对自己出手,就算最后能将吴昊制住,也势必耗费极大的经历。最终那彩衣人到底会不会助自己脱身,实在不敢轻信,于是便道:“吴昊!吴门主!你清醒一些!”
吴昊侧脸过来,眼中带着一丝阴狠,只见他双手握住竹笛两端,啪的一声竹笛断作两截,继而抬手一抛,那断笛便坠入水中再没了踪影。
裴书白皱紧眉头,这竹笛虽是凡品,但来历自己是清楚的,在藏歌门最潦倒之际,先代门主吴律作为一个父亲,即便武功不济,也亲手制作竹笛送给吴昊,这竹笛蕴含的不仅仅是藏歌门的传承,更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疼爱,先前吴昊也视这竹笛如最宝贵的物品,如今在神箫紧那罗面前,这竹笛显得如此廉价,而竹笛背后所包涵的情感,在这一刻也被吴昊弃如敝履,而吴昊所追求的已然明白,不过是更强的实力罢了!
见吴昊失了本心,裴书白也不再犹豫,小神锋已然在手,无锋剑气跃然其上,心中也打定主意,就算吴昊对自己出招,即便是招招致命,自己也只能防守以待时机将吴昊制服,万不可中了彩衣人的诡计,一旦二人拼个你死我活,便是着了那彩衣人的道儿,这极渊之眼处处透着邪气,身旁有个同伴要远比自己一人独闯好的多。
不容裴书白多想,吴昊要紧牙关,字字句句从牙缝中蹦出:“裴书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