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白言罢,便嘱咐顾宁再弄出一个火炬,顾宁依言照办,递给裴书白的同时,也紧挨着裴书白站定。只见裴书白将火炬高举过顶,仰着头仔细观瞧,众人也顺着裴书白瞧的方向看去,却是瞧不出什么异样?
裴书白言道:“原先还当这里没顶,倒是先入为主了。以为锁链悬空,上不接顶,下不连地,哪知道锁链已然将我们送进一个洞中,宁儿,你瞧这里眼不眼熟?”
顾宁也道:“书白,这里好像在耳廊里头见过。”
裴书白嗯了一声,先前在耳廊中,二人遁入幻境之中,在第二重幻影里二人来到一处洞穴之中,那洞穴便和这里一模一样,裴书白说完心中所想,吴昊也是立马反应过来,只剩赤云道人错愕当场,不明白这三个人说的是什么?
裴书白心下好奇,在耳廊幻境中瞧见的景象,为何会是这里?不过裴书白也只是在心中这么一问,也根本不会去探究其中缘由,毕竟是公输派鲁盘大师的机关,岂能轻易想通?裴书白索性不再深究,深吸一口气接着双足一点,身子高高跃起,凌空一记无锋剑气,将那洞顶击碎,果然和耳廊幻境中一样,洞顶被轰出一个圆洞,无数石子掉落下来,有几颗还是砸在裴书白身上。
赤云道人颇为震惊,更是忙问为何裴书白知道这头顶处别有洞天?裴书白没有言语,顾宁便把耳廊中的事说予赤云道人听。
吴昊见头顶通路已现,且里头彩光耀眼,心头为之一振,当即言道:“我与公孙先生、春景明过那耳廊之时,也入了这层幻境之中,虽说也是想了不少法子,倒是没像你在头顶开路,书白、道长、顾阁主,我观这洞里彩光纷呈,莫不是这里便是彩石所在的密室?”
先前在耳廊幻境中出现一处巨大洞穴,裴书白击穿洞顶石壁,出现一间密室,那密室五光十色,里头便是天机先生说的彩石。当初裴书白不明就里,见到彩石自是欣喜,本欲跃入洞中取了彩石,哪知脚下突然出现一条巨蟒,险些让裴书白失手杀了顾宁。如今想来,尚心有余悸,此番情景再现,裴书白便留了个心眼,还未落地便下意识地看向脚下,见脚下并无异端,这才稍稍放心,心道至少这里并不是幻境。
忽然头顶处出现人声,众人抬眼观瞧,只见头顶破洞处露出一个脑袋,正是公孙忆,只听公孙忆言道:“你们终于来了,赶紧上来,咱们找到彩石了!”言罢便缩回头,再没动静。
吴昊听到公孙忆言语,心中一阵狂喜,只道成功就在眼前,也顾不得再言其他,当即提气纵步飞身而起,一下便钻进洞中,赤云道人见吴昊上去,当即便道:“书白,你还等什么?你师父都在上头了,你还犹豫啥?”
顾宁闻言变动,瞧见公孙忆,顾宁心里也是彻底放下心来,又听赤云道人催促,便作势动身,哪知真气刚运至双腿准备跃起,见裴书白却是动也不动,仍是抬眼观瞧,顾宁不明就里,只得停下脚步,不知该上还是该留。
赤云道人见裴书白兀自愣神,立马上前拉扯裴书白的衣袖,一边摇晃一边道:“书白,你还在等什么呢?赶紧上去和你师父汇合,取了石头这断天机试炼便是成了!”
一提起公孙忆,裴书白心里便是一紧,之所以自己迟迟未动,心里迟疑的便是在洞里瞧见了师父!裴书白心中默想,自己打开头顶石壁,出现了彩石密室,这般情景和耳廊幻境中无二,只是师父突然从洞里出现,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以自己对师父的了解,师父早于众人来到此地,以师父的性格一定会折返寻人,就算真气不济上行困难,也一定会在这里等待众人,退一万步说,就算师父等的急了,四处乱转从别处发现密室,也一定不会一人犯险,所以方才洞里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师父,实在是未可知。毕竟这断天机试炼中,出现的假象幻象实在是太多了,只是身旁赤云道人不断催促,搅乱裴书白的思绪,裴书白无心细想,只得言道:“道长,这彩石来的太过简单,兴许有诈,你赶紧让吴昊下来。”
赤云道人一愣,却不知裴书白何出此言。裴书白指了指自己右脸脸颊,口中说道:“先前在耳廊幻境之中,我在打开洞顶之时,也是落下不少石子,脸上头上身上被砸中不少,这本是见微末之事,但巧的是那有三颗石子落在我脸上同一处,想来这种事极难遇见,可方才我在打开洞顶之时,也是落下不少石子,但奇怪的是也是有三颗石子落在我脸上同一处,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发生了同样的事,这里头绝对有古怪。”
赤云道人哈哈一笑:“我当是什么事让你迟疑,不就是被几颗石子砸到脸了?你这俊模样又没变化,哪里管上这么许多?”言罢便要拉着裴书白向上跃。
裴书白真气定身,自是岿然不动,赤云道人手上使劲却发觉拉不动裴书白,便又是好一番催促。
听完裴书白的话,顾宁倒是选择相信裴书白,毕竟之前在耳廊幻境之中,也是裴书白发现幻境奥秘所在,二人才得以化险为夷,此时裴书白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还真是如此,于是便默默上前一步,挨着裴书白更近了些。
裴书白又道:“道长,之前在幻境里头还有巨蟒突显,我为了分辨这里是不是幻境幻象,方才也特意瞧了脚下,却没大蟒踪影,耳廊幻境中出现的巨蟒,本是我心底最为惧怕的东西,想来那幻境能幻化出人心中最为忌惮的事物,而宁儿瞧见的是死亦苦的佝偻傀儡,我虽不知那幻境出现的缘由,但此时再出现这样的事,由不得我不多想,如若耳廊幻境中幻化出的是人心最为忌惮的事物,那此处幻化出的恐怕是人最为期盼的东西,咱们所有人害怕的东西多有不同,故而在耳廊幻境中瞧见的危险也不一样,而此时在这咱们最希望的有两样,一是见到师父,二是找到彩石....”
不等裴书白说完,赤云道人立马接言:“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也是幻境,和先前不同的是,这里幻化出的景象,是人心里最希望发生的事,一见之下免不了欣喜冲动,便会落入机关圈套?”倒不是赤云道人有意抢话,裴书白口中一直提起的耳廊幻境,赤云道人根本就没从那里走过,本身就没经历过这一重试炼,又何尝知道耳廊幻境中到底有哪些机关?担心裴顾二人问起自己,只好抢一步说话。
裴书白闻言点头:“若没有那三颗掉在脸上的石子,我也不敢肯定,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巧事?”
赤云道人点头道:“如此说来,吴昊一人上前,怕是要有危险了!”
顾宁心中顿时焦急起来,此时公孙忆没找到,连吴昊也贸然独行,于是急忙喊道:“吴昊!赶紧下来!”话音未落,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直把远端冰火炬吹得火光乱动,裴书白忙道不妙,却不知又是什么机关触发?那风吹得奇快无比,三人不及反应,便被这风掀翻在地,接着便是一阵目眩,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裴书白咬破舌尖,想要用疼痛之感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哪知道此刻周身半点气力也无,连张嘴的劲儿也没有,眼见顾宁和赤云道人已经彻底昏迷,裴书白也是没有一点法子,虽是极力想睁开眼睛,可还是抵不住想要闭上眼睛的欲望。
待得裴书白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仍在木轮车之中,那木轮车仍是沿着索道下行,速度却是极缓。裴书白不明就里,想到昏迷前赤云道人和顾宁已经人事不省,赶忙转头去瞧,一眼便瞧见顾宁坐在木轮车里,一双大眼也正望着自己,赤云道人隔了一个滑道,挤在木轮车之中,仍是一脸嫌弃。
裴书白忙道:“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宁朝着裴书白身后指了指,柔声道:“你瞧你身后。”
裴书白赶忙回头,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师父公孙忆,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见到师父之后,心里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瞧见的就是师父本人。
公孙忆仍是十分虚弱,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见自己的徒弟瞧着自己,便微微笑了笑,知道徒弟在疑惑什么,便把这机关的奥秘说了出来。
原来众人乘木轮车上行,到达那两尊金刚石像处停顿,这段行程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不过是让众人在木轮车中,渐渐适应木轮车在铁索上行进的感觉,之后猛然加速上冲,也不过是让人把注意力全放在速度上,等到了石像巨手时,所有人的紧张情绪便是达到了极致,而恰在此时,石像巨口张开,喷出七彩浓烟,彩烟凝聚成字,虽说那句经文也多少算是破局的提示,但其更大的作用,便是让所有人中了幻术机关,其实从索道最高点往下,坡度即便算不上平缓,但远不会是几近笔直。而众人在七彩浓烟处便中了幻术,哪里还分得清现世还是虚幻?
在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也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之所以众人觉得索道极长,好似无边无际一般,其实是身处幻境,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空间的感触,在这几乎是俯冲直下的木轮车中,始终以极为紧张的情绪行进,神经自然是紧绷,更不会在意身上中的幻术。之后不管是众人弃车、公孙忆一人消失、铁滑车冲阵和最终在石洞中发现彩石密室,不过是所有人的幻觉,就好似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做了同样的一个真实的梦,一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梦。
裴书白听完,久久回不神来,更是问起师父为何会醒来,而不远处的木轮车里,吴昊和春景明却仍是昏迷的状态。
公孙忆轻咳两声,抬手指了指顾宁,顾宁心领神会,立马接言道:“书白,先生乏了,我和道长醒来时他已经说了一遍,就让我来跟你说,其实这幻术说玄妙那是真的玄妙,能在不经意之间,让我们所有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同时中招,但破解的法子也不难,只是不容易发现罢了,说起来我和道长能从幻术中脱身,还是靠你。你还记得你发现三颗石子砸在脸上的事吗?这便是破解幻术的关键所在,咱们在石洞里瞧见彩石密室,又瞧见先生,自然是开心不已,若是和吴昊一样进了彩石密室,说不定后头还有很多很多事发生,说白了就是让人根本没机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幻,而你发现三颗石头都砸在脸上同一处的位置,和耳廊幻境中的情形几近相同,这便是找到了破解幻术的钥匙,在你把心中迟疑说给道长和我听的时候,七彩浓烟在咱们身上的效用,便开始慢慢消散,直到那股风把咱们吹倒,这幻术便是彻底解开了。”
裴书白恍然大悟,心中更是唏嘘不已,若不是那三颗石头,自己也一定分辨不出真假。身旁顾宁又道:“其实这个试炼倒也不是真的让咱们陷在里头永远醒不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瑕疵,只要能发现便能瞧出破绽。”
裴书白听完顾宁的话,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师父说给她听的,心里更是对师父崇拜不已。原来,在幻境中,公孙忆真气受清音曲压制,没能跳出木轮车,一人一车俯冲之下时,便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知道木轮车逐步挺稳,倒是有惊无险,公孙忆从木轮车爬出来之后,更是周身半点劲也没有,想要沿着索道折返和众人汇合也是无望,只得坐在地上等待,许久之后,公孙忆稍稍回了些气力,便站起身来慢慢朝前探,只是四周一片昏暗,公孙忆不敢走远,刚要折返之时,却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