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巡山弟子哪里敢说假话,当即言及未见惊雷帮任何一名帮众,怕公孙忆不信,又接着赌咒发誓,自然把自己个儿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带上。公孙忆自是不会在意这巡山弟子赌咒发誓做不做的数,又问道:“那此前十方狱里头的三人出山,你可曾见到过?”
巡山弟子道:“回爷爷话,您说的是杜危炎他们吧?”言及此处,那巡山弟子竖起小拇指,一脸怯懦道:“小的是四刹门弟子里头的这一个,也只是听说十方狱里头的大人物放出来了,我们巡山的哪里知道得清楚?不过是口耳相传,倒是听说过杜危炎和五仙教隆贵放出来了,至于您说的三人,余下的是谁小的不知。”巡山弟子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瞧公孙忆,见公孙忆面若寒霜,心道自己说不知怕是要惹恼了他,少不了吃苦,于是赶忙道:“爷爷,小的虽是没瞧见您说的三个人,倒是前阵子死刹带着不少弟子出山了。这个是小的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公孙忆心中暗道:死亦苦不在四刹门,倒是件好事,先前听叶悬提及在裴家废墟外和死亦苦及一众四刹门精锐弟子交手,死亦苦不敌叶悬远遁,死亦苦身上带着裴家的残图,势必要回四刹门,算算时间死亦苦也正好在门中,此时乍闻死亦苦出山,便少了个劲敌。于是问道:“你莫不是怕我杀你,故意编个谎话骗我?杜危炎他们出山你没瞧见,死亦苦就能让你瞧见了?”
巡山弟子闻言大骇,忙不迭地开口:“爷爷明鉴,倒不是我扯谎,只因死刹此番出山,阵仗实在太大,不仅带了不少精锐弟子,连看守十方狱的痴奴和归尘楼后的蛮豚也带这了,还有两种异兽,小的此前都没瞧见过,几只大家伙出山终是不好悄无声息,小的日夜在山上巡逻,不聋不瞎瞧的真真切切。”
公孙忆心中一惊,这痴奴和蛮豚此前第一次见,自己着实吓了一跳,之后在忘川禁地中更是瞧见了不少,石头娘也说出了《异兽录》中的记载,这痴奴便是忘川禁地里头的鬼面狒狒,蛮豚则为遮天巨齿兽,更有两只巡山弟子也说不上名字的异兽,却不知死亦苦如此大的阵势到底要做什么?便问:“那痴奴本是十方狱的看守,死亦苦将它带出,十方狱岂不是门户大开?”
巡山弟子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只不过死刹带这些异兽出去,小的倒是知道些,死刹看家本事傀儡术,那身上背着的佝偻傀儡不过是傍身技,真正厉害的为两个阵法,一为八门机演阵,二为四象机演阵,小的听说死刹在雪仙阁一战,折了八门机演阵,此番出山八成是要跟谁开战,蛮豚和痴奴都是那四象阵的阵眼,也不知谁这么倒霉,竟遇上死刹的四象阵,小的听说死刹生平大小战事无算,就是没使过这四象阵。”
公孙忆心中发笑,这四刹门从忘川带走异兽也没有几年,在此之前死亦苦上哪里用这四象阵?不过和这巡山弟子说这些也无用,先前在倒瓶山顶自己和徒儿联手破了死亦苦的八门机演阵,也着实费了一番苦功,倘若这四象阵比八门阵威力更胜一筹,想来死亦苦此番要对付的人一定不简单。眼见天已放亮,公孙忆也不再去想死亦苦去哪儿,手指轻弹无锋剑气,将这巡山弟子打晕,拉在巨石后藏着,之后便提气纵步,奔着归尘楼去了。
这一路倒没再遇见四刹门的巡山弟子,不多时便潜到一栋楼边,公孙忆细细辨明方向,这楼便是此前自己住过的地方,趁着四刹门防守空虚,直奔十方狱,那十方狱门口只有两名四刹门弟子看守,这两个看守兀自打盹儿,哪里能意识到有外人潜入,连眼睛都没睁开,便被公孙忆瞬间击晕,拖入十方狱第一层。
之后公孙忆一路下行,所到之处十方狱内守卫哪能直面其缨,不多时公孙忆便来到钟山破吊笼前,不等钟山破反应,公孙忆一跃而起,无锋剑气使出,铁笼挂锁应声而断,公孙忆矮身进笼,口中道:“山破兄莫要作声,且忍住疼痛,我这便救你出去。”
钟山破这才瞧见是公孙忆,自是诧异万分。
公孙忆双手发力,将穿入钟山破肩胛的铁钩向后一拉,血柱喷涌而出,钟山破咬紧牙关,竟是一声未吭,只是周身剧震,显然实在强忍。公孙忆毫不迟疑,三两下将捆住钟山破手脚腰身的铁索悉数斩断,随即扯住钟山破一跃而下,二人稳稳落地,公孙忆问道:“山破兄可能行走?”
钟山破笑道:“公孙兄都把我放下来了,我若是不能行走,岂不白费你一番苦心。”言罢便作势前行,谁料双腿一软,竟是一个趔趄险些倒地,原来钟山破被关的时间太久,双腿已然麻木,此前虽是手脚皆被捆绑,但双腿尚能在悬笼里头挪动,先前公孙忆潜入十方狱,病公子便让看守弟子加了铁钩,将钟山破琵琶骨穿了,如此一来,钟山破便无法再动,此番虽是脱身,但双脚一时半会儿还不听使唤。
公孙忆俯身蹲下,揉搓钟山破双腿:“我这便帮你活血。”
钟山破刚要开口问询,十方狱上层传来人声,钟山破赶忙道:“公孙兄,怕是四刹门的人过来了。”
公孙忆眉头微皱,原本打算偷偷潜入十方狱,将钟山破带出四刹门,之后再在十方山找一处藏身,只等汪震折返,也好和钟山破一同阻截汪震,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即便公孙忆十分小心,却还是没想到那悬铁牢笼的挂锁暗通机关,倘若不是钥匙打开,看守十方狱的守卫弟子便会知晓,那十方狱守卫弟子休息的场所距离十方狱很近,不多时便聚集起来,数十名守卫弟子一路狂奔进了十方狱。
公孙忆暗道不妙,这些守卫弟子倒不足为惧,怕就怕有弟子向病公子、老头子禀报,如此一来势必要一场恶战,自己脱身虽是不难,但钟山破也会因为自己贸然救人受苦,一念至此,公孙忆便朝着钟山破道:“既然露了踪迹,也不用藏着躲着,你我二人只消结果了这一波守卫,抢在病公子、老头子之前逃出去便可!”
钟山破苦笑道:“公孙兄还是赶紧走吧,我这双脚一时半会怕是动弹不得,若是耽搁的久了,连你也走不掉了。”
公孙忆笑了笑并未言语,起身朝着阶梯站定,双手无锋剑气聚集,只等四刹门守卫弟子露面,那些弟子来的不满,只是领头的大意,根本想不到强敌来此,还单纯的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误闯进来,也就没差人去向病公子禀报,待得这领头的率先入内,迎他的便是一道无锋剑气,公孙忆此番出手已是毫不留情,无锋剑气朝着那领头弟子穿胸而过,连领头弟子身后两三人一并穿了,那三名四刹门弟子哪里反应过来,身子一软毙命当场。
如此一来,那阶梯上的四刹门弟子瞬间乱做一团,前头的想往后逃,后头的瞧不见前头还在往下奔,那阶梯本就不算宽敞,四刹门弟子便在这阶梯上挤到一起,公孙忆一声清啸,瞬间欺近四刹门弟子,双手一抬化掌为指,一道道无锋剑气在十方狱内激荡,不多时这波四刹门守卫弟子悉数倒地,皆是要害中招没了性命。
钟山破见状便道:“公孙兄这一手无锋剑气果然俊俏的紧。”
公孙忆转身回到钟山破身边:“山破兄可缓过来了?”
钟山破没有直接回答,心知这些四刹门守卫弟子不过是第一波罢了,后头还不知有多少弟子正往这里赶,于是便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只是双腿仍在不由自主地颤动,朝前走一步震颤更烈,宛若学步的孩童。
公孙忆不再迟疑,将钟山破负在背上,双足点地疾奔,跃过一众四刹门守卫弟子尸身,奔出了十方狱,刚要寻路脱身,抬眼瞧见一名四刹门弟子在丈外疾奔,公孙忆暗道不妙,这名弟子显然是没死在十方狱里,被他侥幸脱身,不消多时自己潜入十方狱救走钟山破的事便会被病公子知晓,此时奔过去击杀这名弟子已然迟了,只得加紧脚步奔着山口而去。
公孙忆一路风驰电掣,极尽轻功之能,只是后背背着钟山破岂能快得起来,一口气提着也只是奔入山中,钟山破心中叫苦,口中道:“这十方山童山濯濯,哪里有地方藏身?公孙兄若是还背着我,怕是脱身无望,不如早些将我放下,自己走吧。”
公孙忆边奔边道:“休要再多言,你且抓紧调息,早些让腿脚活动起来,只有你动起来,才不枉我来救你。”
钟山破问道:“先前没机会问你,不知此番公孙兄冒险来此救我,到底是何打算?”
公孙忆道:“我来救你其实也算是临时起意,我本欲在这十方山中藏着,只等汪震一行带着天机先生回四刹门,途中将天机先生劫走,想着汪震武功不弱,又有他儿子汪奇和花解梦在侧,以我一人之力难成此事,故而才会冒险入得十方狱救你脱身。”
钟山破又是苦笑:“只怕钟某要辜负公孙兄一番好意了,先前你走后,病公子知道是我和隆贵教主暗中帮你脱身,便在我牢笼内加了铁钩,穿了琵琶骨,便是提防有人劫狱,就算我被带出来,短时间内如同废人一般,眼下即便是咱们脱身了,公孙忆说的助拳一事,钟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公孙忆道:“先不想这么多了,就算山破兄功力无法恢复,也总算是脱身,如今书白在幻沙之海里已见过天机先生,钟家裴家的恩恩怨怨书白已然知悉,对你的看法也有所改变,也跟我提过他想到四刹门救你出去,眼下你尚未恢复气力,阻截汪震一事你也无需参与,只消赶往幻沙之海和书白汇合,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钟山破摇头道:“我有何面目去见书白,不管怎么说,他爷爷都是我所杀,又怎能撇得清?”钟山破稍作停顿又道:“公孙兄,你说汪震劫了天机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
公孙忆哈哈一笑:“山破兄,这些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如今六道之事已不是秘密,借寿还阳功也成了四刹门志在必得的武林秘籍,故而才会如此兴师动众去寻极乐图残片,他们劫走天机先生,也正是为了破解极乐图。”
钟山破暗暗心惊,自打被困在十方狱,武林格局竟是变化如斯,于是便道:“若是被四刹门得了极乐图,天下永无宁日,天机先生落在四刹门手中,只要被带进归尘楼,势必会被重兵看守,再想营救已是万难,公孙兄此番冒险,必是瞧出关键所在,只是那汪震武功不弱,若是在十方山和他交手,哪里有胜算可言?”
公孙忆叹气道:“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汪震存有私心,将天机先生带回惊雷帮,如此一来也算是给我们喘息之机,只是汪震有没有这个胆子公然和四刹门对立谁也说不准,另外一种可能,便是惊雷帮乖乖将天机先生带回来,若是汪震选择回四刹门,也只有在这候着才能遇见他们,不然只要走岔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钟山破还要再问,忽然瞧见不远处的缓坡上,一人蹲坐在地,一人趴在地上不动,钟山破极目去瞧,竟是一惊,忙道:“公孙兄,你瞧那边。”
公孙忆顺着钟山破指的方向一瞧,心中是又惊又喜,那缓坡上坐着的正是汪震,倒在地上的不是隆贵还能是谁?不过心中激动瞬间消散,这缓坡上哪里有天机先生的影子?
公孙忆一个纵步便落在汪震身前,钟山破双脚落地已不再颤动,虽是功力尚未恢复,却也行走无碍。
汪震一见面前二人,心中大骇:“怎么会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