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皱眉道:“先生,师父死后,我视您为师父,对您也像对我师父那样,只是宁儿不知,为何先生要将极乐图拱手送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公孙忆心中一痛,这雪仙阁的残图可以说是沾满了鲜血,多少雪仙阁弟子为了护下这张残图,不让其被死亦苦夺取而付出生命,连顾念也因此丧命,让顾宁拿出残图,还是交给病公子,顾宁怎会答应?
公孙忆温言道:“宁儿,此事说来话长,这残图非给不可,只是其中缘由现下不能明说,待得时机成熟,你自会明白我的心意。”
叶悬横上前来,拦在公孙忆和顾宁中间,一脸诧异道:“公孙忆,我还当你是条汉子,怎能做下这等事?要想取走我雪仙阁残图可以,先过我叶悬这一关!”
公孙忆心头叫苦,只好暂时作罢,转头朝着病公子言道:“病公子,你说的三件事,我都依你,你若是不放开顾宁,怕是也得不到雪仙阁的残图。”
病公子笑了笑,随手一抬,也瞧不见病公子还有其他动作,顾宁便觉背后一轻,旋即便大口咳血,一看便知是苦苦支撑,如今身形得脱,五脏压出的血便涌了出来。
病公子笑道:“公孙忆,你莫不是诈我,让我脱开机关,好让顾宁再战,不过我可得提醒你,顾宁中了机关术中的搬山填海,怕是没个十几天缓不过来,倘若这会儿强行运功,可就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真气。”
顾宁暗暗心惊,便尝试着调运真气,果然如病公子所言,真气匣稍稍打开一点儿,便觉五脏剧痛,哪里还能以气化形?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公孙忆再次转头,对着面前的叶悬低声道:“叶护法,如今武林格局已在潜移默化中再起波澜,咱们瞧见的只是四刹门倒行逆施,却没瞧见更深处的势力,我与天机先生在天机阁中长谈,这也是唯一的法子。”
叶悬心中迟疑,不仅回首去瞧顾宁,顾宁轻声言道:“叶护法,让我和先生说会儿话。”
公孙忆朝着叶悬点头示意,向着顾宁走了两步,接着便凑至顾宁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不多时,顾宁的表情有了变化,从一开始的迟疑,慢慢的出现了一丝担忧,待得公孙忆直起身子,顾宁脸上已透着坚毅,旋即从怀里掏出极乐图残片,交给了公孙忆。
叶悬和章寒落见状,忙道不可,却听顾宁言道:“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多言。”
章寒落急道:“顾宁!你可知你师父拼上性命也不愿让咱们的残片落入四刹门的手中,你又怎能不顾你师父的嘱托,把咱们门派至宝拱手让人!”
顾宁看了看章寒落:“师叔,我知你心意,只是这背后的事实在是太过复杂,我愿意相信公孙先生。”
章寒落还要再言,见顾宁摆手,只好作罢。
公孙忆得了雪仙阁极乐图残片,朝着病公子摊开手来:“病公子,你瞧真切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极乐图残片。”
病公子突然出手,想要夺走残图,公孙忆快得一步,将极乐图收入怀中,口中道:“病公子稍安勿躁,倒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你们没有离开梅花涧之前,这张图我还不能给你,不过你大可放心,既然雪仙阁的残图已在我这里,我自然会交给你,只是在这之前,你先做好你的事。”
病公子朗声大笑:“好,公孙忆,你倒是让我琢磨不透,在场这么多人,恐怕只有你瞧出来,我得了青林居士之后还要入得这望梅居,就是为了极乐图残片,本以为你瞧出我的意图,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反倒说动雪仙阁将极乐图残片拱手让出,还真有些意思。罢了,只要你到了我十方山,自然有大把时间和你聊聊。”一语言罢,病公子朝着汪震道:“汪震,带着你儿子跟我走吧。”
汪震早就没了斗志,一听病公子要带自己离开,心里反倒轻松了一些,当即看了一眼花解梦,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奇儿,跟爹走。”
病公子用手一指死亦苦:“劳烦雪仙阁把我四刹门的人放了吧。”
顾宁朝着叶悬点了点头:“放了吧。”
叶悬虽是心有不甘,但仍是遵照顾宁的指示,将死亦苦一把拽起,扔到病公子面前:“下次再敢踏我梅花涧,就没那么简单了!”
病公子冷笑不止,不过也懒得再和叶悬多言,见死亦苦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一瞧便知根本无法自己行走,登时便道:“汪震,把这丢人玩意拖着!”
汪震点头应允,和汪奇一起将死亦苦架了起来,一步步朝前走去。
公孙忆回首看了看雪仙阁众人,又对顾宁言道:“别忘了把我的话告诉书白和晴儿。”
顾宁眼中满是不舍,可心中也明白,病公子这么离开,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病公子在这望梅居大开杀戒,最终雪仙阁也势必惨烈赴死,到那时雪仙阁恐怕将会彻底灭亡,哪里还有光复雪仙这一说?
章寒落心中气极,只觉是公孙忆诓骗了顾宁,才会让四刹门再得一图,日后传将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越想越动怒,章寒落早就忽略了顾宁的身份,破口骂道:“死丫头!你当这阁主是玩笑嘛!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雪仙阁,公孙忆花言巧语你竟如此轻信,怎么对得起雪仙阁列祖列宗!”
顾宁冷着脸不说话,公孙先生的苦心,又岂能和章寒落说明白?叶悬见章寒落失态,当即道:“章寒落!你莫要出言顶撞阁主。”
章寒落余火未消,哪里理会叶悬提醒:“死亦苦杀了你师父,你就这么眼睁睁地放他走!你就是这么给她报仇的吗?”转头又对叶悬吼道:“你见到花解梦,就连路都不会走,话都不会说,哪里还在乎雪仙阁的脸面,当年便是为了花解梦,搅得门派鸡犬不宁,到如今还是这般,枉做护法之位!”
叶悬一脸愕然,哪里来得及去阻拦章寒落,只见章寒落宛如离弦之箭,瞬间欺近汪震,汪震察觉身后有异,赶忙回首观瞧,见是章寒落攻来,下意识便要出招招架,却听章寒落道:“汪震,你若敢挡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汪震闻言一愣,才发现章寒落这一招根本不是对着自己,而是朝着身旁的死亦苦,一时间心思暗动,这死亦苦若是回到十方山,就根本死不了,到那时为了求病公子饶其性命,势必会极尽所能之事,而自己和死亦苦之前的交谈,也一定会是死亦苦邀功的谈资,与其给死亦苦留下机会,倒不如让章寒落拼死将其杀掉,一念至此,汪震哪里还会阻拦,只是假模假式地拍出一击奔雷掌,也好向病公子交差。
死亦苦已如废人,左右又被汪氏父子架着,哪里还有地方闪躲?章寒落知道死亦苦穿着寒光宝甲,根本不去打他身子,一柄寒冰刺直攻死亦苦后脑,眨眼之间章寒落便将寒冰刺送入死亦苦脑中,死亦苦吭了一声,身子便彻底瘫软下来。
章寒落这一招使出,已是油尽灯枯,重重摔在地上起不来,口中喃喃道:“师姐,欠你的,我还你了!”一语言罢,章寒落也没了声响。
汪震眼珠一转,张口怒道:“贼婆子大胆!”奔雷掌已至章寒落后心,一掌拍下,章寒落周身电光四起,只是章寒落哪里还有半点反应?汪震一掌拍完,赶紧转头去瞧病公子,只见病公子嘴角微扬,看不出一丝半点情绪,汪震只好言道:“病刹,属下该死,没能护住死刹,请病刹责罚!”
病公子轻轻挥手:“罢了,我们死一个,他们死一个,谁也没吃亏,死亦苦技不如人,死在这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汪震心下骇然,哪里还敢言语,赶紧招呼汪奇快步跟上。
顾宁见章寒落殒命,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丁晓洋一直在远处观瞧,为了不给公孙忆添麻烦,即便是丁晓洋心急如焚,也没敢往里走上一步,此时瞧见章寒落身故,丁晓洋哪里还忍得住,飞身赶往章寒落身旁,痛哭起来。
花解梦眼中也泛起泪花,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姐,就算再不和睦,到了这生离死别之时,往昔那一幕幕皆涌上心头。
叶悬忍着心中痛楚,将顾宁拉起身,再带着顾宁慢慢行至章寒落身前,顾宁俯下身子低语道:“师叔,不是我有意让雪仙阁蒙羞,你误会宁儿了。”言及此处,顾宁再忍不住,眼泪流淌下来。
丁晓洋见到顾宁,眼泪更是止不住:“师妹,原来师父死了,我这心里会是这么痛!”
叶悬安慰道:“宁儿,晓洋,逝者已逝,寒落师妹手刃死亦苦,她心里的结也算是解开了,当初她受死亦苦蛊惑,对顾念动手,如今她亲手杀了死亦苦,也算是因果循环,寒落走了弯路,好在幡然悔悟,她到了那边见到顾念师妹,这姐妹俩也释然了吧。”
顾宁擦了擦眼泪,作为雪仙阁年轻弟子,顾宁多想肆意哭一场,可作为雪仙阁阁主,肩上的责任容不得她优柔寡断:“丁师姐,把咱们弟子喊来,我有话说。”
丁晓洋点了点头,起身去了。
顾宁又道:“叶护法,把死亦苦身上的寒光宝甲脱下来吧,是咱们雪仙阁的宝贝,总得物归原主。”
叶悬嗯了一声,三两下从死亦苦尸身上,将寒光宝甲脱了下来,一颗药瓶咕噜噜滚了下来,叶悬捡起药瓶不知此物为何,顾宁也不知此物,只是死亦苦贴身之物,想来来头不会小了,便让叶悬好生收好,他们并不知道这药瓶里头,便是四刹门续命神药回天丹,自然不敢乱用。
叶悬将这药瓶收入怀中,之后问道:“宁儿,该如何处置这魔头尸身?”
顾宁看了看死亦苦,心中余恨难消:“咱们雪仙阁,大半死在他的手中,如今大仇得报,我一刻也不想见他,叶师伯你瞧着处置吧。”
叶悬嗯了一声,自然明白顾宁的意思,旋即荡出烈焰,死亦苦身上火焰升腾,一代恶首,自此飞灰湮灭。
不多时,丁晓洋便把雪仙阁弟子聚拢身前,此前顾宁带叶悬进场对抗死亦苦,章寒落和熬桀便率领一众雪仙弟子荡除在梅花涧里的四刹门弟子,有章寒落和熬桀领头,四刹门弟子岂有一战之力,不多时便悉数丧命,雪仙阁弟子知道梅花涧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便自发清理旧址,待丁晓洋来寻她们,这里已然收拾得有些模样。
顾宁见诸人近前,这才说道:“我带大家回到旧址,本是想安葬师祖灵躯,没曾想遇到了二刹,一番苦战之下,也算是有惊无险,晓洋师姐,此一役咱们雪仙阁伤亡如何?”
丁晓洋轻声道:“阁主,咱们四十二名弟子,只伤了一人。”
顾宁嗯了一声:“叶护法,我从未来过这里,这里的建筑、陈设我半点也不知,该如何安顿这些师姐、师叔,烦请叶护法定夺。”
叶悬道:“顾阁主放心,我自会去办。”
顾宁又道:“晓洋师姐,给花师叔腾一处安静的地方,不要为难她,待她修养几天,我有事要和她说,这几天不要去打扰她。”
丁晓洋看了看叶悬,自然知道顾宁为什么让自己去办这件事,当即点头应允。
顾宁深吸口气,看了看出涧的方向,那蜿蜒的山道上,哪里还有病公子、公孙忆的踪影,不禁担忧起来:“叶护法,方才我见你用内里逼出病公子的机关,你这会儿体内还有惊雷真气吗?”
叶悬不知顾宁何意,便如实答道:“我修习两脉心法,不敢再留惊雷,以免乱了心脉,走火入魔,眼下尚有一息惊雷真气郁结双肩,倒是无碍,只得三日便能慢慢排出。”
顾宁当即道:“有这一息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