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忆在十方狱中未曾合眼,外头苏红木和病公子缠斗之声,虽说据十方狱不近,但公孙忆仍是凭着极强的耳力听得到四刹门中一片混乱,而在这杂乱声中,自然也听到了苏红木的声音。公孙忆心下一凛,隐隐觉到不妙,倒不是苏红木在四刹门搅了一通,而是总感觉息松道人好似在盯着自己一般,不管自己作何打算,总能瞧见苏红木的踪影,按说以苏红木的武功,自己哪里是其对手,可苏红木放过自己也不止一次,以此前熬桀对苏红木的描述来看,这六道龙火使性情乖张,稍有不喜之处,便要杀人泄愤,断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自己,这背后一定还藏着别的缘由,只不过暂时不清楚罢了。
公孙忆收回心神,眼见病公子已然气急败坏,又知四刹门失窃,丢了神天八物中的两样,一时间也摸不透息松道人的路数,只得见招拆招,当即接过话头:“病刹,如今天机先生不在此间,只有青林居士在此,你便是将他逼死,怕是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不过你倒是可以和我说一说,说不定我听完之后,能给你稍稍提醒一番。”
病公子剑眉倒竖,这一夜至天明,病公子始终被旁人牵着鼻子走,就连一直摇尾乞怜的汪震,也一定有事瞒着自己,偏偏自己以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操控旁人,却不知自己才是那颗最笨的棋子,又见公孙忆闲庭自若的模样,便强压着怒火道:“你还有什么事能说?先前你不都已经说过了!你提醒我?好大的本事!”
公孙忆哈哈大笑,索性席地而坐:“病公子来到这里,便是心下有意寻我,想让我来分析分析昨夜之事,既然来都来了,再说这些气话又有何用?”
病公子被公孙忆说中心中所想,更是心头火气,病公子之所以让众人到十方狱中一叙,就是为了让公孙忆在场,只是真当公孙忆专门提起来,病公子面上哪里挂的住?
老头子深谙病公子秉性,知道若是再让病公子一直气下去,以他的心性怕是没法冷静下来,当即笑道:“诸位这十方狱中逼仄,咱们都杵在这里更显狭窄,不如各自寻地方坐下,也好慢慢说。”一边说一边招呼众人坐倒。
汪震哪里敢逆着老头子,只得将汪奇轻轻放在一旁,自己靠着汪奇坐下,青林居士也不多言,就近找了处干净的台阶坐定。老头子见众人相继坐好,便低声道:“病刹稍安勿躁,既然血眼骷髅刀和蚺王鼎都被苏红木那贼婆子偷走,想来是人家早就布局设计好的,再生气懊恼也是无用,既然你要咱们大家都到这里一叙,如今便当着公孙兄弟的面,咱们好好捋上一捋。”
不等病公子开口,公孙忆朗声笑道:“阿江兄,你这般模样我瞧着还真有些别扭,当初咱们一同前往忘川,当时阿江兄何等英姿,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老头子冷笑一声,也没接茬。病公子道:“公孙忆,实话告诉你,方才苏红木和熬桀两个魔头同时现身,此外还有四名六道弟子,他们使了招声东击西,苏红木现身和我缠斗,熬桀暗中偷袭了归尘楼,将我门中至宝蚺王鼎和血眼骷髅刀一同盗走,依你所见,为何他们时机掌握的如此精准?”
公孙忆暗暗心惊,其实早在公孙忆随病公子回十方山之时,便以预感到苏红木会有所动作,却是没想到苏红木动作会这般迅捷,而且连熬桀也来了,也不知顾宁那边发生了何事?再者说来,苏红木来到十方山,带着六道弟子和病公子缠斗,熬桀那边潜入归尘楼如入无人之境,盗走蚺王鼎和血眼骷髅刀之后立马脱身,目的之明确,动作之迅捷,时机之精准无不让人骇然,若没有四刹门的人里应外合断难成功,只是尚不知这里应外合之人到底是谁?
公孙忆没着急答话,将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如今四刹门中有些分量的人皆在此地,外头的四刹门弟子即便是想和六道勾结,苏红木也不会瞧在眼里,显然给苏红木通风报信的人就在这十方狱中,但此人是何时传出消息,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送出消息,根本无从查证,此时若是说出心中所想,必然打草惊蛇。公孙忆心念动处,已然有了计较,于是便问道:“病刹,此前你与我畅聊正欢,却在半途突然离开,想来是遇见什么棘手之事,可否说一说?”
若是换做平日,但凡有人敢从病公子这里打探消息,怕是话刚问出口,便会死在当场,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病公子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威严,更是连看都不看老头子一眼,张口便道:“说出来又何妨?便是那灭轮回的肉身异动,老头子阴阳二气压制不住,便着弟子喊我帮忙。”
公孙忆眼珠一转,又问道:“那灭轮回肉身为何会突然异动?此前阿江兄弟从地宫里头将灭轮回棺椁打开,再一路带回十方山,想来也没出现过这等事,为何会在苏红木和熬桀夜袭四刹门之前突然异动?”
病公子眉头紧锁,此前也想到此节,只不过心中千头万绪倒没往深处去想,耳听得公孙忆出言提醒,当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在苏红木现身之前,先在灭轮回身上动了手脚?她就不怕把灭轮回弄醒,所有人都玩完?”
公孙忆缓缓摇头:“这个恐怕只有苏红木自己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怀疑灭轮回肉身异动,和苏红木熬桀夜袭四刹门有些关联。”
病公子听完立马转头瞧向老头子,言语中也没了敬意:“老头子,你一直用阴阳二气控着灭轮回的肉身,可曾瞧见异状?”
老头子面沉似水,对于病公子略带质问的口气颇为不满,当即反问道:“怎么?病刹这是在怀疑老夫?”
病公子冷哼一声:“怀疑说的未免不贴切,我倒是认为灭轮回异动之事,便是你有意为之!”
老头子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引来的苏红木和熬桀?笑话!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十方狱中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极致,汪震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若是这两位在这里动起手来,怕是十方狱里头的所有人都没有命活,于是赶忙道:“二位,咱们许是要弄清楚缘由,并不是在此斗嘴,眼下遇见这般棘手之事,怕是斗狠于事无补。”
病公子冷笑道:“不错不错,四刹门当真是没了排面,二刹说话连只狗都敢在一旁叫唤两声!”
汪震讨了个没趣,哪里还敢多言,当即低下头来不再去瞧旁人。
病公子又冲着青林居士道:“你倒是说说,今夜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若是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便是你从中作梗!”
青林居士苦笑摇头:“病公子急火攻心,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只是六道二圣来此盗宝,我也同你一般并未提前知晓,病公子若是要治我的罪,那便取了我性命便是。”
公孙忆眼见病公子双目杀意已现,怕是盛怒之下真的将青林居士毙在当场,只得接过话头道:“病公子莫要动怒,我只是推测苏红木在现身之前,在灭轮回身上动了手脚,换做是我,这也是最好的法子,毕竟能压制住灭轮回肉身的,只有你和老头子二人,只要将你们耗在此处,六道便能瞅准机会入楼盗宝,你可记得此前我说灭轮回的肉身在四刹门并不见得是件好事,灭轮回肉身固然保留着许多六道之力,但只要他会随时苏醒这件事一直存在,留他在身边等于是留了个巨大的隐患,昨夜苏红木和熬桀二圣齐聚此地,没有将灭轮回的肉身带走,便是最好的证明。”
病公子缓缓点头:“不错,以他二人的武功造诣,不说平了四刹门,将灭轮回的肉身带走还是有机会的。”
公孙忆见病公子已然跟着自己思路在思考,心下一喜,旋即说道:“病刹,除了蚺王鼎和血眼骷髅刀被盗,其他的还有什么失窃?”
病公子抬眼瞧了一眼公孙忆,自然知道公孙忆问的其他是什么?当即冷哼一声:“你还想知道什么?要不要我一一跟你讲明?”
公孙忆朗声笑道:“病公子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红枫林一战,你从我手上夺走我公孙家的残图,后来又血洗裴家,几经辗转在倒瓶山雪山山顶夺走了裴家残图,如今我又将雪仙阁的残图交给了你,算起来四刹门极乐图已是四之有三,这极乐图是通向借寿还阳功功法秘籍的钥匙,比之神天八物也不遑多让,我想知道极乐图残片有没有丢失?”
病公子还未开口,老头子冷笑一声:“奇了奇了,病公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要把咱们四刹门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转头对着公孙忆道:“公孙兄弟,我还真舍不得杀你,当初一路跟着你去忘川,对你倒是喜欢的紧,唉,只是你一直问我四刹门的秘密,怕是我不得不将你除掉!”
公孙忆笑道:“承蒙阿江兄错爱,我公孙忆对阿江兄可是敬而远之,如今您又是这般模样,便是有意和您亲近,怕是也抵不住心下犯哕。”
老头子闻言大怒,公孙忆这番话无疑是在攻击自己的模样,一想到自己半张脸女子半张脸老人模样,更是气愤已极,手臂之上阴气大作,恨不得立马将公孙忆擒杀在面前。病公子察觉出老头子异样,抬手飞出木楔,木楔一分为五,跃至公孙忆面前,瞬间倒根活扑织成的密网立在公孙忆面前,显然是将公孙忆护下,旋即道:“老头子,你练阴阳二气将自己练的不男不女,还怕旁人说道吗?你大可放心,公孙忆我自然会处理,你若是起了杀心现在要动他,怕是要坐实了你心虚!”
老头子冷笑不止,却也收回了阴阳二气,病公子也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老头子:“公孙忆,你不要觉得挑拨了我与老头子的关系,你就有了胜算,你这些小聪明在我面前做不得数,你不是问我极乐图有没有失窃吗?我大可以告诉你,只是你若是知道以后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休怪我将你拔舌剜眼,断腕挑筋,让你一辈子守着秘密说不出来!”
公孙忆笑着点头:“如今我中了病公子施的毒,已是周身无力,便是给我逃也逃不出这十方山,在你面前耍诈,岂不是自讨苦吃。病公子,你可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我再不会逃走。”
病公子旋即一愣,公孙忆说这段话倒是没什么瑕疵,只是重音处放在了别忘了说的话,一时间病公子细细回想起公孙忆此前所言,便是有意和四刹门联手,共同对付息松道人这些说辞,心下也不再多言,更是认准了公孙忆之所以愿意在这和自己详谈,也是想除去息松道人罢了,于是便道:“极乐图残片并未失窃,还有一些至珍丹丸,也都未曾被六道动过,熬桀只带走了蚺王鼎和血眼骷髅刀。”
公孙忆缓缓点头,显然已经知道了息松道人已然着手攫取神天八物,面上虽是波澜不惊,心下已然焦急起来,神天八物之中,铜镜幻视可能在大漠之中,苏红木在试炼之地匆匆露了一面便消失,想来只是为了寻找铜镜,至于找没找到也无从得知,铜灯引魂已被顾宁损毁,第三件雀喙此前听熬桀说起过,被他放在了龙湫一梦窟,蚺王鼎、鬼骷髅已被息松道人盗走,虽说自己手上还留着一截手骨,但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用,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神箫、九阳玄金和地府阴根三物,地府阴根不知是何物之外,剩下的神箫紧那罗和九阳玄金,就在幻沙之海,那九阳玄金不是别的,正是公孙家传下来的傍身兵刃“小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