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冷哼一声,心下却在细细回想四刹门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到头来竟是在息松道人严密监视之下进行,许多事原以为是四刹门运筹帷幄,掌控局势动向,操控他人替四刹门卖命,殊不知自己也是息松道人的棋子,只不过后者更高明罢了。当初四刹的确是从天机先生那里得知裴家所在,为了一举灭掉裴家,夺得裴家的极乐图残图,四刹门可谓是煞费苦工,最终的结果却是差强人意,死亦苦带着濒死的生不欢回到十方山,还跑脱了钟山破,当初老头子和病公子虽是对这个结果很是失望,但好在四刹门发现了雪仙阁寒冰一脉的踪迹,既然裴书白带着残图逃了,那索性就去找雪仙阁的残图,四刹门的计划也因此发生了改变。
青林居士见老头子沉吟不语,旋即道:“骆投,你是不是在想,死亦苦撞见顾念,不过是个巧合,是上天有意让你四刹门发现雪仙阁寒冰一脉?其实哪里有什么上天安排,真要说的话,也是师尊有意而为之,先前我也说了,那倒瓶山地处偏僻,是一个避世的好地方,当初裴无极从忘川离开之后,带着家人避世,害苦了雪仙阁阁主陆凌雪,为了寻找裴无极,陆凌雪可谓是寻遍了天底下每一个角落,连雪仙阁都不管不顾,当然,雪仙阁的事也是师尊安排,这个也是后话,陆凌雪为情所困,为了找到裴无极,最终也像四刹门一样,去天机阁找天机先生指一条明路,师尊早就说过,若是陆凌雪来天机阁问裴无极的下落,先让她去天天池堡和莫卓天交手,之后再告诉她倒瓶山的所在,可怜那陆凌雪到最后也没能赶到那里,为了七星聚义,竟是在幻沙之海坐化。”
息松道人打断青林居士,开口笑道:“那陆凌雪当真算得上武林第一人,即便是贫道掌控武林中大小事,却也没能找到陆凌雪坐化的地方,换言之顾阁主和陆凌雪也实在有缘,那大漠里头一场黄龙天火,倒把顾宁和裴书白送到了陆凌雪面前,实在让人唏嘘。”
青林居士忙道:“纵然顾宁得了陆凌雪真传又能如何?莫说一个丫头,便是陆凌雪本尊在此,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师尊玩弄在股掌之间?”
息松道人缓缓摇头:“陆凌雪你可别小看她,若不是她只想着寻找裴无极,无心过问江湖事,怕是等不到现如今,贫道就要被她发现,以陆凌雪的实力,喊上几个帮手一起对付贫道,还真说不好结果如何?只不过这一切也都成了空谈,陆凌雪大漠坐化,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再难成事。而且,陆凌雪失踪,顾念、章寒落、杜危炎、汪震这些陆凌雪的心腹弟子,因为叶悬、花解梦之间的事,弄得是三脉离心离德,汪震更是直接带着惊雷一脉叛逃雪仙阁,顾念只得带着寒冰一脉离开梅花涧,另寻出路,顾念带着一众弟子一路向东北而行,贫道略施小计,在路上用雪仙阁的武功留下记号,引得顾念以为是陆凌雪留下的痕迹,如此一来,顾念寻迹而走,直到发现倒瓶山,仗着倒瓶山山体上宽下窄,浑然天成的天堑之地,顾念自然会选择这里安身,以保存雪仙阁寒冰一脉的实力,其实顾念一直没能走出贫道的掌控之中,包括她这么多年以来,无数次下山寻找陆凌雪,贫道都清楚,想让四刹门的人见到顾念,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后面的事,青林,你接着说吧。”
顾宁一听,心里更是一惊,低声问起熬桀:“爷爷,息松道人还能用雪仙阁的功夫吗?”
熬桀摇了摇头,口中言道:“爷爷也没瞧见他用你的武功,只不过雀喙在他手上,那雀喙能吸人真气,存在匕间久久不散,倘若这老杂毛用雀喙接触过雪仙阁的弟子,能用你雪仙阁的武功并不稀奇。”
顾宁一下便明白过来:“爷爷,当初惊雷帮汪震带四刹门杀进梅花涧望梅居,这息松道人一下便破解了师祖留在望梅居外面的三才阵,会不会用的也是雀喙?”
熬桀恍然大悟,当即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那三才阵是陆凌雪留下的真气大阵,威力不容小觑,爷爷在无名洞里头见过一次,任谁也无法一招破解,只是即便是这样的大杀阵,遇见雀喙也是毫无用处,当初我还纳闷,那息松老杂毛怪不得能一下破解三才阵,原来是拿了雀喙,只是雀喙用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又怎么会用的?”
一个疑问刚解决,另一个疑问又泛起,熬桀已经顾不得断臂疼痛,心里早就是乱如麻。
青林居士听到息松道人唤他接言,于是便点了点头,开口道:“老头子,这裴家的残图你四刹门没有拿到,但是却遇见了雪仙阁寒冰一脉的顾念,这让你们四刹门动了心思,该如何拿到雪仙阁的残图?这一茬不如你来说说吧?”
老头子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说的?生不欢回来时只剩一口气吊着,病公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性命保住,去雪仙阁夺图的事,也只有着落在死亦苦的头上,那是雪仙阁烈火一脉的长老杜危炎已经被四刹门控制,便是关在这十方狱中,惊雷一脉汪震创立惊雷帮,依附在四刹门门下,只剩顾念那一支寒冰弟子有何为惧?死亦苦在裴家失了手,便主动请缨再战雪仙阁,带了八门机演阵上了那倒瓶山,若不是公孙忆那厮跳出来搅乱,死亦苦便能一举夺得两张图,可惜死亦苦太过大意,以为杀了顾念,控制了章寒落就能稳操胜券,还是被公孙忆钻了空子,最终也只得了一张裴家残图。不过也算是圆了灭裴家夺图的遗憾。”
青林居士抚掌而笑:“不错不错,这一节你们四刹门做的的确漂亮,师尊提及此事,也对你骆投夸赞了一番,原以为顾念至少能战平死亦苦,不曾想四刹门一手好棋,让章寒落那个蠢货一上来便偷袭顾念,让顾念根本没有和死亦苦一战的资本,最终夺得裴家残图,也算是四刹门苦心不负,更让师尊满意的是,那一战终是把公孙忆这个小狐狸重新推进了江湖中,也算是功德一件。”
赤云道人再也忍不住,颤声问道:“师父!当真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吗?”
青林居士没有回答赤云道人,转头瞧向息松,息松道人看了一眼赤云,淡言道:“赤云,为师方才说了,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青林居士说话的时候,你也休要打断。”
赤云道人激动起来:“师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公孙忆早就无心过问江湖事,只想着隐世终老,您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
息松道人冷言道:“若不是你救了裴书白,还把他带到了赤云观中,公孙忆又怎么会卷进这纷争之中,公孙忆智谋有余,武学却不足,也终究没能站到最后,公孙忆的死,与其说和为师有关,可若不是你,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赤云道人颓然坐地,望着公孙忆的方向,心中泛起无比的酸楚,口中更是问道:“师父,徒儿记得,当年咱们师徒俩从五仙教出来时,你身中剧毒,自知时日无多,便带着徒儿去了倒瓶山,带着徒儿到了那半山腰上的赤云观中,那道观原是您一手所建,您说徒儿生性散漫,不与人争,武林纷乱不如避世躲祸,做个闲散道人,徒儿听您的话,在您羽化之后便一直待在山上,可是您一直活着,却迟迟不愿见我,如今听了这么多事,都是您一手操控,徒儿不得不冒犯师父问一句,我救裴书白,也是您算好的吗?”
赤云道人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的通红。
息松道人皱了皱眉头:“为师反倒觉得,你一直在幻境里头出不来,傻愣愣地杵在那里还挺好的,好过你现在喋喋不休!”
赤云道人听完,已然知道师父话中深意,即便是自己再追问,师父也不会告诉自己答案,若是再问下去,说不定还是要被师父幻术控制,只得低下头去,其实赤云道人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青林居士见赤云道人不再言语,旋即干咳一声,接言道:“公孙忆的事一会儿另说,公孙晴醒了,自然要由她来问,才算是名正言顺,四刹门得了裴家残图之后,士气大振!极乐图一分为四,四刹门独得两张,而雪仙阁残图在章寒落手里,也等同于落入四刹门手中,老头子,我就问你一句,那时你与病公子是不是以为胜券在握?一边寻找钟家残图,一边让病公子着手破解之道了?”
老头子冷哼一声:“还不是息松道人安排的好,四刹门得了两张残图,息松道人便暗中见我一面,告诉我极乐图的破解之法,病公子循着道长告诉的法子试了试,果然真图上有了反应,换做是你,你能不兴奋?”
青林居士点了点头:“不错,换我是你,也一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毕竟那章寒落实在是愚蠢,竟然想用一张残图来和四刹门做交换,雪仙阁三脉,烈火绝迹、杜危炎身陷囹圄,惊雷依附四刹门,汪震成了你老头子的爪牙,章寒落也有心归顺,当年武林第一大派,彻底被四刹门收入帐下,一时风光无两。”
老头子道:“我和那章寒落又有什么分别?”
青林居士笑道:“你也无需如此自贱,你想和师尊联手,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在你眼里,师尊的实力不在你之下,和师尊共事,总比和师尊为敌好,只是那章寒落盲目自大,以为坐了雪仙阁阁主的位置,就能和四刹门平起平坐,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语言罢,场中两名女子异口同声喊道:“住口!”众人循声望去,一个是顾宁,一个是丁晓洋。
丁晓洋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在这恶语中伤我师父!她已身故,还在被你言语侮辱!”
顾宁叹道:“师姐,寒落师叔临终前能幡然悔悟,和我一起杀了死亦苦,替我师父报仇,便是这一点,寒落师叔生是雪仙阁的长老,死了也是雪仙阁的英魂!”
青林居士忙道:“是在下言语有失,还望顾阁主、丁姑娘原谅,只是身故之人就不能提及生前事,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毕竟诸位也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以为提上两句也无伤大雅。”
丁晓洋气得红了眼圈,青林居士哪里还会去理会丁晓洋,转头又对着老头子言道:“不过也有师尊没有预料到的事,公孙忆带着裴书白一行逃出倒瓶山,一路颠沛流离,那姓裴的小子误吞了惊蝉珠,遭到六道之力反噬险些丧命,不得不寻救命之法,也叫那公孙忆胆子大,竟然敢乔装进了你四刹门,你与病公子坐阵归尘楼,早就瞧穿了公孙忆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四刹门竟然会假戏真做放走公孙忆,倒叫师尊夸赞,我等佩服。”
病公子冷哼一声:“老杂毛岂能会不知?两界城辜晓早就归顺四刹门,老杂毛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老头子不要着急动裴书白,相较于灭轮回的肉身,惊蝉珠并不是着急得到的东西,四刹门信了老杂毛的鬼话,这才假装不知,当初若是依着四刹门的行事作风,怕是公孙忆根本就走不出归尘楼!”
青林居士哈哈大笑:“非也非也,惊蝉珠尚在其次,举世寻不见钟家残图,你们知道忘川禁地里有一股钟家残余,你们又岂能放过这条线索?在公孙忆到四刹门之前,你病公子已经不止一次去过忘川禁地,只是在那钟不怨手上没有讨到便宜,最后还不是靠着要挟隆贵,让他用无色蜃气帮你们带走熬桀和苏红木。裴家一战,钟山破身份暴露,四刹门知道他不会帮助你们,眼见公孙忆准备去忘川,以你病公子和老头子的智谋,岂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