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人半坐在砂砾之上,背后倚着一块硬石,正是灭轮回。苏红木眼神复杂,那人正是传授自己武功的灭轮回。
灭轮回见苏红木模样,登时道:“怎么?见我没死挺失望的是吗?”
苏红木赶忙摇头,即便是灭轮回一副濒死的模样,苏红木仍是不敢对灭轮回大声说话:“红木不敢,只是没想到师父....”
灭轮回冷哼一声,旋即道:“罢了,六道的事回头再言,还是先对付眼前事吧。”
叶悬心里一惊,虽是没见过灭轮回,单从苏红木的神色,便猜到对方身份,不过瞧着灭轮回的模样,显然是在悬空岛上吃了大亏,叶悬心思敏捷,一下便想通此节,也不管对方身份,当即问道:“这位前辈若是知道这火的来历,还请指点一二。”
灭轮回又是冷哼一声:“什么时候六道之主还得给蝼蚁指点,真是世风日下,罢了,反正都是对付那妖道,说上几句也无妨。”
不等众人再言,灭轮回开口道:“此为暗火,传言地府刀山火海之中,便是这种火焰,可焚尽万物,比之你龙火功的龙照黑炎,还要凶险万分。”
裴书白心头焦急,息松道人立在雀喙之上,周身金光大作,尚不知还有什么杀招?本想从灭轮回这里听一些有用的,却不曾想灭轮回竟是说出这样虚无缥缈直言,登时怒道:“故弄玄虚!哪里有什么地狱之火!”一语言罢,裴书白也不管脚下三才阵,飞身便朝着阵眼雀喙攻去。
息松道人见裴书白冲来,心头也是一凛:这愣小子难不成真不怕死?来不及多想,息松道人只得停下周身真气运转,本想着用三才阵能阻拦一番,自己也好调运真气,使出六道功法,哪里料到裴书白视三才阵于无物,竟舍身攻来。只得再度使出不动如山,以此抵御裴书白。只等裴书白落地,便会被三才阵困死其间。
顾宁见裴书白冲上前去,也顾不得多想,跟着便闯进三才阵中,只是忌惮脚下暗火,无奈之下只能凌空凝出寒冰以供裴书白踏足,那暗火熊熊,即便是凌空凝结的寒冰,也只能稍稍停得一瞬,之后便化成一缕白烟。
饶是如此,裴书白还是踏着道道寒冰抵近息松道人。一拳轰出,不动如山赤色屏障震颤不止,息松道人知道裴书白发了狠,当即出言讥讽:“小子!我这屏障可是比我徒儿赤云的不动如山,还要硬上百倍!”
裴书白不理会息松道人,一拳拳打在屏障之上,直到这一口真气力竭方休,顾宁见裴书白身子快要落地,心下一沉。也不管自己安危,双手朝着裴书白身下凌空一拍,一条寒冰巨龙掠地疾行,待得巨龙穿过暗火到达裴书白脚下之时,已是状如扁舟。裴书白落在扁舟之上,滑入了极地之中。
顾宁着急救下裴书白,自己脚下来不及凝结踏脚处,身子便朝着暗火落去。
叶悬嗖的一声朝着顾宁飞去,火光过处,叶悬拉住顾宁的手,朝着三才阵中雷泽之地撞了过去。
苏红木见三人都冲入阵中,焦急道:“师父,这暗火可有法子破解?”
灭轮回看了看天,接着便摇头道:“无法破解!”
病公子本打算趁众人合攻息松道人之际,盗走极乐图,瞧见息松道人将极乐图放入乾坤袋之后,心下更是觊觎那乾坤袋,只不过突然出现的三才阵,让病公子望而却步,又听灭轮回提起这暗火来历,心下更是忌惮三分,眼见裴书白和顾宁叶悬都冲了进去,病公子只得站在三才阵外围焦急。而灭轮回抬眼看天的动作,自然也没能逃过病公子的眼睛,于是便问道:“灭轮回,你为何回答之前,先抬头望了天上?可是有法子你不说?”
灭轮回看了看病公子,竟是开口道:“苏红木!杀了他!”
苏红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四刹门从忘川禁地地宫夺走灭轮回的肉身,便是想从灭轮回身上夺得六道之力,后来灭轮回复苏之后,又被病公子用千里经络图控制了,放在百年之前,何曾有人这般对待过灭轮回?怕是连想一想都不敢,四刹门如此行径,对于灭轮回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只是情势极危,区区一个病公子,苏红木根本没放在眼里,只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破解三才阵,对付息松道人才是要紧,于是便道:“师父,待得此间事了,红木自当取了这厮首级,只是眼下那妖道才是祸害,师父若是知道破解之法,还是赶紧告诉红木吧!”
灭轮回摇了摇头:“若是此时天上能下一场雨,有无根之水便能浇熄暗火,待得暗火威力降下来,便有法破解。只不过此时头顶哪里有一片云彩?无根之水怕是等不来。”
病公子一听,狂笑不止,这十方山本就是光秃秃的荒山,几个月不下雨都是常事,放眼四刹门,也就几棵树,在这里等老天下雨,简直痴人说梦。不过对于病公子而言,下一场雨倒不是什么难事,旋即道:“不就是下一场雨吗?”一语言罢,病公子细细回想起《鲁盘图绘》之上,有单独记载的祈雨咒,便低头回想起来。
叶悬和顾宁落入雷泽之中,一时间周遭紫电惊雷将二人裹在中间。
叶悬心中暗道万幸,这惊雷倒和三才阵中的雷泽之地差不多,若像燚界那样暗火涌动,怕是在这雷泽里头也难以活命。
顾宁却皱紧眉头,开口言道:“师伯,这不是咱们雪仙阁的三才阵!”
叶悬赶忙问道:“燚界、极地、雷泽,是师父所创,世上再无其他门派能使出如此精纯的三色阵法。先前汪震带着四刹门的人闯入山门,杜师弟想用望梅居外的三才阵御敌,不曾想三才阵失效,想来是这老道士破解了,这会儿他使出来,肯定和当年望梅居外的三才阵有关联。”
顾宁又摇了摇头:“师伯,当年息松道人的确使用雀喙破解了师祖的三才阵,吸去了三才阵中的磅礴真气,眼下他用雀喙布下此阵,又让我和师祖比一比,为的便是让我们误入歧途,用破解三才阵的法子对付面前困境,倘若真的这样做了,便是中了息松道人的奸计,眼下这三才阵只不过是徒有其形,运转之道和师祖的三才阵完全不是一回事。”
叶悬将信将疑,并不是不愿意相信顾宁的话,只是自己亲眼所见,根本不敢想世上还有除了雪仙阁阁主之外的人,能用出这样的阵法。
顾宁见叶悬迟疑,赶忙又道:“方才咱们站着的地方是燚界,里头涌动的并不是烈火真气,而是暗火,现下咱们所处的位置是雷泽,应当充斥着惊雷真气才对,只是这些万钧雷霆,处处透着邪劲,哪里有师祖的雷泽这般纯正!”
叶悬恍然大悟,忙道:“照此说来,当真是不一样!”
顾宁点了点头:“方才师伯舍命救我,咱们二人掉进这雷泽之中,我便察觉出异样,思索之下,倒觉得这些雷霆紫电好像在哪里见过,如今想来,这些惊雷和汪震儿子汪奇的阴雷玄功一样,看来这雷泽之地里头的惊雷,全是阴雷!”
叶悬心头一凛,当初在天池堡和汪震父子交手之时,亲眼见到过汪奇出招,被顾宁这么一点,叶悬立马察觉出这些惊雷是阴雷,心下怒火大盛:“这妖道害了多少少女性命!才聚得如此多的阴雷,竟能凝出雷泽!”
顾宁也是心头一酸,当初公孙晴落入惊雷帮,亲眼瞧见过汪奇是如何将那些少女杀死,只是为了成就他阴雷玄功,然而汪奇害了近百条性命,阴雷玄功却不过尔尔,可是眼下这雷泽之地的阴雷,远超汪奇百倍不止,息松道人到底杀了多少少女,才练就这些阴雷,实在是不敢去想。
顾宁和叶悬就这么一边躲着道道阴雷,一边商讨破阵之法,忽然叶悬开口道:“顾阁主,你瞧裴小子在做什么?”
顾宁赶忙望向极地,见裴书白正盘膝坐在场中动也不动,好似入定一般,更让顾宁担心的是,随着三才阵缓缓转动,裴书白坐下的位置,已经到了极地和燚界的边缘,若是再等上一会,怕是裴书白便要坐在暗火之上了。
叶悬见状,赶忙高喊提醒:“裴书白!你发什么愣!”
自打裴书白被顾宁所救,寒冰巨龙化作扁舟将裴书白送进三才阵极地之中,裴书白便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相较于无名洞和望梅居两次踏入三才阵,裴书白这一次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却是说不出来为何?放眼处,极地之中冰雪覆盖,一道道巨冰戟立在其间,和陆凌雪、顾宁的三才阵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耳畔凌冽寒风呼呼作响,哪里听得见其他声音,眼前白茫茫一片,原本还能瞧见同伴,此时仿佛置身在一片雪国之中,无边无际。
裴书白定了定神,已然察觉出此三才阵只是瞧着和雪仙阁的三才阵相似,实则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阵法,自己听觉视觉已受蛊惑,显然是落入了幻境之中。一念至此,裴书白索性盘膝坐地,回想起赤云道人曾经告诉过自己不动如山心法的真气调运口诀,遵照这个法子,裴书白试了两次,周身便凝结出一层屏障,只不过这层屏障并不是一片赤红,而是透着青光,隐隐蝉翼流动。
此时,一道巨冰之戟朝着裴书白劈空而落,裴书白察觉出头顶罡风来袭,竟是动也不动,那巨冰之戟斩在屏障之上,登时化作万千碎片。裴书白心头一喜,这不动如山屏障果然坚硬,接着又是数道冰戟斩来,都同第一道一样,落得个破碎一地的结果。只是在那极地之中,破碎的冰戟化成冰渣,接着又凝结成型,朝着裴书白再度斩来,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裴书白脑中飞转,若是这般耗下去,恐怕永远也破解不了阵法的秘密,哪怕自己已经察觉到这极地很有可能是幻境所化,但找不到破解之法,还是无用。
身陷一片雪国之中的裴书白也明白,自己眼中虽是白雪皑皑,但随便乱走,说不定便会踏入燚界或是雷泽之中,而即便是像自己坐在场中不动,顺着三才阵运转之势,自己也毕竟会再度被燚界暗火包围。此时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倘若再找不到破解之法,便只能等死。
叶悬和顾宁高声呼喊,裴书白好似听不见一般,叶悬顾宁并不知道裴书白已经落入幻境之中。
息松道人见三才阵将叶悬、顾宁和裴书白困在里头,远处病公子和苏红木还在望火兴叹,一切又回到自己掌控之中,只等裴书白、叶悬和顾宁死了,剩下的钟家残余、雪仙阁弟子都不足为惧,息松道人心下估算着时间,只需等上一刻,六道之力便成,届时也不再和这些蝼蚁多费口舌,将所有人悉数杀掉,之后再去追老头子和吴昊。
一念至此,息松道人精神大振,周身真气加速涌动。
三才阵外,钟天惊和石头拦不住老头子,钟家弟子合力围攻之时,还被老头子杀了几人冲破包围。钟天惊不敢再追,只得将众弟子唤回,石头和六兽在三才阵外急的直跺脚,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稍稍走近了些,就被阴雷轰鸣之声震退。
苏红木正苦于无法破解燚界,忽然听到身旁病公子言道:“祈雨咒成了!”
一语言罢,病公子袖中机关甩出,架起飞天木鸢扶摇直上,避开三才阵燚界上空,直飞起数丈方才敢临近燚界之上,病公子也不迟疑,将绘好的数道祈雨符咒抛出,一时间阴风大作,乌云汇聚,病公子一声暴喝,密雨倾盆罩着燚界落了下去。
息松道人大吃一惊,却无法阻拦祈雨咒,一时间暗火火势顿消。连灭轮回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病公子:“若是早生百年,怕是六道也不会遭此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