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满意?告诉我,我去做,不管是让我卑贱的活着,还是让我立刻去死,我都绝不犹豫。”她双手捂脸,身子随着声音不停地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滚落。
痛苦充满胸腔,反而感受不到惧怕,只求一次性解脱,彻底的解脱,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疯掉真的会!
裴南铭还是没动作,只是睁开了深邃黑亮的眼,眼底一瞬光芒凌厉,似乎要将阮希生生劈开。
他很镇静,漠然的看着阮希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彻底的脆弱和屈服,她那么倔强,就算以前脱口求饶也没有半分真心,他很清楚,那不过是她在做 爱时使出的权宜之际。
他恨她,除了与阮婷和秦馨儿有关的仇恨之外,最恨的就是这一点,她从来不肯在他面前流露真实的情绪。哪怕是笑容,他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虚假和僵硬,哪怕是愤怒都会带着几分刻意的隐忍。
“我怎么舍得让你立刻去死呢?你是我的好希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对你的*溺胜过所有人,所以,我怎么能让你去死?”他翘着嘴角,起身走到阮希面前,忽然变了副极尽温柔的姿态,伸手轻轻理顺她凌乱的发丝,手指顺着她红润的嘴角轻轻摩挲。
阮希瑟瑟发抖,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结束这种日子?她已经被彻底击溃,除了悲哀无力的哭泣,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自己有勇气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所有的追求,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反抗都被这次捉回激得粉碎,再也没法聚拢成形。
看着阮希一点点空洞的表情,裴南铭脸上的柔和终于一分分僵硬,胸中的疼痛像是蛛丝,起初只有那么几缕,像是飘荡在风中无所依侍,可是,随着她一点点变冷变空变绝望,这种痛苦,就蛛丝一样的痛苦就开始聚拢绵长,慢慢将整颗心都包裹,让他觉得窒闷难忍。
经过这一次,那种愤怒已经一分分积淀却变得更深更沉,而那种因她而起的痛苦,也仿佛融入了血液,一寸寸在细胞里纠缠。
他在*边坐下来,“你很累了,是不是?”
阮希茫然转头看着他,表情依然空茫麻木,眼睛红肿,眼角眼泪还没干。
很累是不是?是的,是真的很累。
她怔怔的盯着成就她这辈子最大噩梦的眼眸,茫然点头,是的很累很累,累的已经不想睁眼,再也不想。
他右手依然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左手却悄然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爱有的时候是伤害,他苦笑,而他此刻不得不承认,他爱她,而他的爱只能以伤害的方式来表现,伤害她的同时也伤害自己,现在真的是做到了。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你会发现,什么让你痛苦困扰的事情都没了,睡吧。睡醒了就没了伤你最深的人,睡醒了,你就会发现,身边所有的人其实都是爱你的。”拳头越来越紧,他几乎咬着牙温柔的说出这些像催眠一样的话来。
阮希倦怠地靠在*头,眼皮一点点合拢。
这时,房门悄悄打开,唐温逸轻轻走进来,微微拧眉看了看阮希又看了看裴南铭,最后压低声音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裴南铭也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我不想再重复了,让人进来吧。”
“你会毁了她。”唐温逸看向阮希,阮希微微闭着眼,看样子是想睡了,脸色苍白而困倦,显然已经煎熬到极点,这个时候正是身心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人摧毁的时候。
“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我宁愿将来后悔,也不想再这样下去。这些年你也看见了,而且,你也劝过我不止一次,让我正确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次,我是真的输了,所以……”
“所以,你就要用这种方法来击垮她所有的防线?这么做,无异于杀了她。”
“如果这样能留住她的话。”
裴南铭的话一出口,唐温逸一愣,“你……”
“一个宁愿自杀也要从我身边逃走的女人,一个我一看见就会想起自己妈死状的却又偏偏让我不能自拔的女人,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而且,她是阮贺天的私生女,就算她自己不提阮家也不认,可这都是没法改变的事实,我早晚要让阮家垮掉,那时候,她会怎么样?我现在的做法是自私,对她也是没法弥补的伤害,但是,这样的话,她会变乖,而我和她之间那些恩恩怨怨也就两平。”
唐温逸摇头,“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疯子。”
裴南铭听后也不生气,“也许吧,可我倒真希望自己就是个疯子。”
是疯子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是疯子就能更狠更辣,完全不去顾及阮希而彻底将阮家打垮,让阮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唐温逸无奈,看了阮希一眼,眼底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同情怜悯,叹了口气,“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这种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而且你会害了她。”
裴南铭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多说。
两个人退出房间后,三个穿白大褂的人进了房间,三个人手里都拿了东西,有两个人拿的是窗帘,一个拿的是灯泡和注射器。
三个人进房间后,先挂号厚重的黑色窗帘,拉好,又把灯泡接好电源,悬挂在窗子上方,灯光轻柔乍看像是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另一个拿着注射器的医生,闷声不响的跟阮希扎针。
之后,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裴南铭始终站在一边看着,直到有医生礼貌地告诉他,催眠要取得最好的效果,不能有任何多余因素干扰,他这才出了房间。
可他并没离开,只是靠在墙壁上,烦躁地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半,又狠狠碾灭,然后又抽出新的,重新点燃,每次都是抽到一半就扔掉。
阮希觉得自己睡的很沉,很疲惫,耳边却有人开始说话,是女人声音很柔和忽近忽远,说了些很奇怪的话,但那些话却似乎又奇异的力量,渐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是她觉得双眼很重,怎么也睁开,然后像是陷入了梦境,居然回到小时候,自己个子很小,那晚窗子紧闭,月光顺着窗缝流进房间,周围一片死寂。
然后她口干舌燥爬起来找水,结果,地上一片艳红,然后风过,她看见对着窗子的写字台上飞起来的宣纸,看到宣纸落在艳红里,染红了一个大大的“裴”字。
她像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然后很没出息地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没了妈妈,没了小屋,她被人领着送进了新州孤儿院。
她在孤儿院里等妈妈来接她,可是她心里却知道,妈妈永远都不会来了。
然后她又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然后她又开始做梦,梦见十八岁那天被裴南铭占有,然后梦见无数次和裴南铭在一起,那种恐惧根深蒂固,然后梦见自己跌倒,肚子很痛,流了很多血,又梦见自己拿起刀片狠狠割破自己的手腕。
那个引导自己梦境的声音时而远时而近,时而冷硬强势时而温和软糯,她的情绪也被这个声音控制着不断变化。
后来,她居然梦见自己跟在裴南铭身后,到了他学校的篮球场,他让她在操场边上等着,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扔给她抱着,自己跑去和同学拍篮球,他身形很好,动作敏捷矫健,再加上身高优势,很快就抢了篮板连续得分。
她抱着衣服坐在操场边上看的痴了。
每次裴南铭得了分都会回过头来看她,然后得意地扬起下巴笑。那时候她心里居然有种特别自豪的感觉,比她自己得了荣誉还开心的那种心情。
她还梦见自己跟屁虫一样跟在裴南铭身后,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而他似乎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她,不管他表面多冷淡,但他并不抵触她自作主张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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