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后，山里温度下降，风吹着竟然有点冷。
蚊虫也多，季锦里不过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露出的皮肤就被叮了几个大包。
他挠着胳膊，受不了地跑进屋，“这都什么鬼地方！蚊子也太毒了！咬的包都比别处大！”
“知道蚊子毒你还在外面晃！”夏冰赶紧将门关上，见窗户也开着，又跑过去把窗户也关上。
季锦里挠完胳膊，又觉得脚上奇痒无比，拉起裤腿一看，脚踝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点，鼓包又红又肿，痒得他恨不得直接将脚砍下来。
“卧槽！你这是一脚捅了蚊子窝了吧！”夏冰看着都觉得痒，建议道：“赶紧抹点口水消毒。”
夏卿也：“掐十字！封印止痒！”
季锦里觉得抹口水不卫生，便用手指甲在被叮咬的地方戳了个十字，鼓包实在太大，一横得并排掐三次，一竖又得三次，六次掐完后还是痒得抓狂。
夏卿也过来看了看，咂舌道：“你这十字不连贯，封印不住啊。”
季锦里痒得直跺脚，崩溃道：“我就说这蚊子有毒吧，现在浑身都痒。”
然后问：“你们没被咬？”
夏冰伸出脖子和胳膊指给他看，“我被咬了，涂了点口水就还好。”
夏卿也：“没有。”
季锦里瞪着夏卿也：“你什么血型？为什么蚊子不咬你！”
他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脚踝，寻思着要不要试着抹点口水。
时墨提着冒着热气的茶壶走过来，道：“去涂肥皂水，厨房窗台上有。”
季锦里眼睛一亮，飞奔着去厨房了。
时墨走到桌边，将提前放好料包的方便面盒掀开，挨个倒入热水。
很快，屋里飘起方便面的香味。
这是刚才从小平头的店铺里买的，夏卿也仔细看了，不是康帅傅，应该是正版，本来她还拿了火腿肠，结果发现是过期的，便又丢了回去。
好在车里还有腌萝卜，泡了一下午味道正好。
下午在小卖铺里，夏卿也说出“黄钟”的名字时，小平头表面上镇静说不认识，其实呼吸节奏都乱了，眼睛乱瞟，手心也因为出汗不停在裤腿上摩挲，看得出来非常紧张。
夏卿也有意无意提到封门、阴婚等关键词时，他脸色一下就白了，连嘴唇都在哆嗦，在夏卿也的连续施压下，终于承认自己认识黄钟。
十九年前，政府在雀成山架了电力线，通电以后，村里的人能看到电视，开始了解到外面的世界。
村长想改变村里闭锁落后的状态，鼓励大家响应九年义务教育号召，送孩子出去读书，但老一辈的人思想僵化，配合度不高，而且学校在山外离得远，来回都要走半天，上学根本不现实。
村长召集大家商量后，决定去外面请一个老师回来，不求学多好，能教会人认字就行。
请回来的这位老师，便是黄钟。
黄钟当年刚从师范毕业，正是怀揣梦想、充满激情的年纪，自己的工作都没着落，听说要给山里的孩子当老师，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村长付给他的报酬不多，但吃住免费。
这么多年来，村里的人第一次见教书育人的老师，简直把人当菩萨供起来，上到七老八十的老人，下到牙牙学语的孩童，看见他都会尊敬地喊一声黄老师。
黄钟住在村长家，教室就是村长家后院那块空地，教学时间不定，有空了就教，写字识数，美术历史体育音乐什么他都教一些，闲暇时也会帮村里的人干干农活，他年轻有文化，做事也不娇气，很受村里人的喜欢。
尤其是女孩子们，难得见到外面的男孩，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优秀的男孩，自然什么都觉得好，他穿得白衬衣很干净，早晚洗完脸抹香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懂得那么多听都没听过的事……
刚开始女孩子们还很矜持，不敢太靠近，熟起来以后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没事就喜欢叽叽喳喳围着他问东问西，其中村长的孙女素芬近水楼台，两人朝夕相处久了，暗生情愫。
本来男未婚女未嫁，两人情投意合不失为一桩好事，可偏偏烟门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得与外人通婚。
谁也不知道这规矩是什么传下来的，据说是为了保证血脉纯正，因为村子外围萦绕着烟雾，长年不散，外人置身其中容易迷失，只有村里的人不会，哪怕是第一次走也不会迷路。
他们认为这种能力是蕴含在血脉中的，为了保证血统纯正，不得与外人通婚。
以前村子封闭落后，大家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延续下来，直到黄钟出现，当他和素芬好的事被人知道后，全村人都不淡定了。
一个叫阿强的表现得最激烈，他和素芬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没有说破，但心里一直认为素芬将来会是自己妻子，结果黄钟一来什么都变了。
不管他怎么努力表现自己素芬都看不到，眼里只有那个小白脸，什么好的都紧着他，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阿强曾找村长说过这事，认为黄钟来这里教书不安好心，但村长没放在心里，还说他们这儿穷得响叮当，人家能图什么。
这下知道了吧，图你孙女呢！
村里人的反对并没有让素芬回心转意，反而更加坚定要和黄钟在一起，既然说服不了大家，她决定跟他走。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悄悄离开村子。
那是个阴天，没有月亮，山里黑得仿佛罩着一口铁锅，如果那天他们顺利离开，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但谁也没想到，阿强似乎早就猜到他们会跑，把自己养的大黄狗栓在出村的必经路口，两人还没走近，狗就开始叫。
这等于给阿强报了信，他立即叫上人去追。
烟门里位于一个山凹处，四面八方都是经久不散的烟雾，出去的路只有一条。
那晚夜太黑了，素芬第一次离开村子，黄钟又不擅长走山路，两人跑到半路听到身后的越来越近的人声犬吠，知道继续往前一定会被抓住，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悄悄离开。
素芬背离了祖训，村里的人不同意，连老天爷都不帮她，半路下起了雨。
两人跌跌撞撞往山上跑，没多久还是被追上了，阿强想劝她回去，素芬不愿意，拉着黄钟继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