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崔新知赶牛车过来送粮,知道叶容蓁需要两间房后,没说别的,而是把需要签字的条子递过去,让她看过房间的价格后,再做决定。
叶容蓁接过一看,发现是安置费使用明细表。
190元的安置费中,住宿费50元,现金每月5元,粮油每月4元,肉票、布票、煤油票等票据,每月1元的量,和20块钱的农具支出。
除了一次性领取的东西,其他都是每月1号签字领取,非常详细,且能避免纠纷。
每一条措施的背后,都有根源。
看得出来,清河大队在这方面负责,且很有经验。
叶容蓁从借着挎包的掩饰,取出八张大团结,让队长帮忙落实到明细表上。
多的钱用来换点家具,以及按规矩支付捡瓦、垒灶、清理另一间房的炕、修火墙之类的费用。
崔新知见她连这种事情都安排好了,便没阻拦,从那些钱里抽出六张,“这些钱就够了。房间50块,桌椅、货架之类的家具10块钱,还能弄些簸箕、箩筐、筛子啥的,修火墙这些我待会儿多找几个人,今天下午就能弄好。”
他在明细表上写了多出一间房的事,正准备说话,就见裴九韶过来,递出六张大团结,同样选择两间房。
崔新知:“……”
得,这俩人真来这儿安家来了。
他咂摸一会儿,觉得刚来就给大队创收,也挺好,不过,“容娃子打算怎么制药?想尝试做什么药?”
叶容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之前在杭市配过驱虫蛇的药,不知道在这里管不管用。”
说完,见崔新知眼睛一亮,她也不推辞。
本来收拾东西之前,她就打算用药物驱虫蛇的,大队长在这里更好。
这样大队长心里有个底,自己做事也更方便。
叶容蓁拿出研磨成粉的药,打开走廊尽头的门。
夏日的浪热倏地涌入,又仿佛撞上一层结界,被阻拦在阴影之外。
叶容蓁从容而退,走到自己选的房间,正准备动手,突然看向赵清欢:“你要不要先把放到你房间的东西拿出去?避免虫子爬到你行李上。”
是的,赵清欢动作很快,仿佛东西很轻似的,已经率先把包裹提到房间里了。
听到容蓁的提醒,赵清欢打了个激灵,快速跑回房间,拎着两个包裹蹭蹭蹭地跑出去,瞅到叶容蓁的行李,直接跑过去放到旁边。
赵清欢放下行李才发现,不止是叶容蓁,裴九韶也没动行李,他们的行李周围撒着一圈药粉。
往回走的时候,她注意到厨房外面留了一米多的通道,同样撒着药粉。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她还没见这两人说过大话。
赵清欢直接问叶容蓁能不能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撒上一些,她可以用东西换。
李向歌撇了撇嘴,马屁精。
不过她也开口了。
要随群。
再说了,要是没啥用,晚点儿扫出去用不了多大功夫,有用的话就赚了。
裴九韶嗅出药粉里的药材,也要了一些:“我那边也需要捡瓦,刚好把你这里的费用也出了。”
叶容蓁没意见,给她们分了药,剩下的仅够自己使用了。
等说完使用方法,她让人自己忙活去。
不提供上门服务。
这一连串操作看得张建国和苏思甜目瞪口呆。
怀疑这人是不是会点儿什么迷惑人心的东西。
好在宋志远没去换东西,不然他们两个也想去换一些。
否则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成为清醒标杆的苏志远:“……”
等李向歌和赵清欢撒完药,苏思甜突然想到叶容蓁之前的提醒,连忙跑回去把自己的铺盖卷起来,抱到外面他们的行李那里,以防万一。
叶容蓁等她们忙完,进房间撒了一圈,续上她们沿着墙边撒的那些,继续外撒,直接撒到后门那里,又溜着墙边撒了些。
忙活完,她不像崔新知他们那么好奇药效,直接往前面走,走到外面放行李的圈子里,戴着帽子晒太阳。
她身上有各种小玩意儿,站在这里只会觉得温暖舒适,不会感到热。
裴九韶撒完药粉,也站在这里等后续。
房间里面起初没有动静。
苏思甜想笑自己小题大做,打一照面就被新来的知青糊弄住,需要引以为戒,就听见窸窸窣窣、间杂些吱吱的声音。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有些不妙。
但眼睛有自己的想法,飘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蚰蜒、锹甲、蝼蛄、蜘蛛、臭虫……爬的满地都是,中间还夹杂着老鼠。
“嗷!!!”
她跳起来就往外跑。
路过自己房间时,瞧见里面有零星往外爬的虫子,心里发麻,头皮紧绷,身上直冒冷汗,脚却有自己的想法。
一边嗷嗷叫,一边猛跳踢踏舞。
她这一动,把其他几个被吓得说不出话的人惊醒了。
赵清欢和李向歌两人嗷地抱到一起,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跑到叶容蓁附近,站到阳光下补充阳气。
这会儿谁也顾不上晒不晒的事情,刚才的画面刺激得汗毛直立,脸色白得跟叶容蓁有一拼,跑到阳光下还直哆嗦。
要不是叶容蓁这段时间一直在学医,只看到院子里这些虫子,她也会头皮发麻。
哪怕她在杭市的时候逛过市区,转过郊区,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有了些了解。
经过这段时间的旅程和路上见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了解有多局限。
城市和城郊人,生活条件其实并不差。
路上那些穿的破破烂烂、赤裸着上半身干活的庄稼汉,清河大队挂在皂角树上,晒得乌漆嘛黑、干瘦、光着脚穿着麻袋式样、摞着补丁的衣服的孩子,可能才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过着的生活。
因为这些见闻,她的状态逐渐转变。
最起码,她看到这些虫子的时候,想得不是害不害怕。
而是它们的药用价值。
注意到她的眼神,裴九韶睫毛颤了颤,喉头微动,把劝她换个地方的声音咽下去,最终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