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考虑,她办了休学,去了一家歌舞厅唱歌。
“只要我洁身自好,等存够了钱,我便再回校念书。”
谁知她做歌女的事很快便传到了端木亨父母的耳朵里,出自书香门第的端木夫妇从此硬是坚决反对两人来往。说尧心悠品行不端,心大,想借着唱歌的机会攀高枝。家里马不停蹄的帮端木亨相亲,一边严厉禁止他出家门。端木亨多次反抗无效,在父亲以理相劝,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以死相协的多重威逼之下,弄到身心俱疲,没多久便匆匆与傅颖订了婚。
而尧心悠的付出最终没能留住姥姥更多的生命,在父母离开不到6个月,姥姥也离开了她。
那年,尧心悠刚满18岁。
家人的接连离世,端木亨的情感背叛,使得她渐渐变得心灰意冷,日渐消沉起来。在舞厅唱歌这几个月,她从来就是唱完歌就走人,绝不与客人周旋。
这晚,她却打扮妖娆,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她更是与客人频频举杯,像只花蝴蝶穿梭于众多宾客之间。
跟她一起做事的同事阿鹏眼看她被客人灌醉,赶紧找了个机会带她离开。阿鹏是个心地善良的年轻人,他心里一直喜欢着尧心悠,却从没说出口,只在旁边默默地关心着她。从平日里两人不多的交谈中,阿鹏知道了她的一些情况,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他不想看见这么好的心悠自甘堕落。此后便经常找她聊天,开解她、鼓励她。尧心悠本性并不坏,只是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后来自己也想通了,便决定离开歌厅,希望可以重新返回学校念书。
就在尧心悠离开舞厅的最后一晚,她遇见了随同朋友前来俱乐部听歌的阿尔伯特,一个28岁的英国贵族青年。长相英俊,气质温文尔雅,父亲是英国上议院议员。这次陪同父亲前来中国游玩,看见尧心悠的第一眼就被她绝色容颜所迷,进而对她展开疯狂追求。
离开歌厅那天,尧心悠心情极好,她请阿鹏去吃北京烤鸭,那是端木亨以前带她去过的餐厅,她感谢阿鹏在她最困惑的时期鼓励她,陪伴她。
她说“谢谢你阿鹏,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阿鹏虽心中苦涩却也知足,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尧心悠,那就像她说的那样做永远的朋友吧!
尧心悠开始忙碌回校的事,学校一开始并不通过她的申请,后来在曾教过她的李教授帮助下才获得回校继续念书的资格。重拾书本的那一刻令她有重生的感觉,她决心要好好念书,但是那个阿尔伯特却阴魂不散,打听到她在哪间大学后,便每天守在校门口等她下课,惹来不少非议。尧心悠每次远远看见他马上躲到人影没有。这个阿尔伯特却有着非常人的毅力和恒心,几个月下来,心悠亦不为所动。他却不依不饶,直到他的父亲要求他马上回国。
他说“心悠,我会回来找你的,请你等我。”回到英国后,阿尔伯特每天一封信写来,这些信陆陆续续到达尧心悠手中。渐渐地,心悠似乎没有那么抗拒他,开始以普通朋友身份与他接触,她不想想太多,只想着尽快把书念完。
在这期间,端木亨曾多次找过她,但她狠心不见。既已为人夫,见面又能如何?她不想让大家都烦恼。
端木亨心里一直觉得有愧于心悠,他一定要跟她谈谈,否则内心片刻不得安宁。学校见面不方便,他便一天天等在心悠的家门口,终于有机会跟她说上话。看着面前消瘦却魅力不减丝毫的女子,他清楚知道她依然是自己深爱的女人!
他将当时情形全盘托出,责怪自己太软弱,求心悠原谅!
其实心悠早已不怪他,怪他恨他也改变不了事实,不如洒脱点让两人都好过些。父母是生他养他的至亲,父母之命怎敢违?一切都是缘分,是她无福享!
阿尔伯特在尧心悠毕业之前再次来到中国,他向心悠求婚,并希望心悠同他一起回英国。心悠有些动摇,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而且阿尔伯特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自小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令他气度不凡,对她又是痴心一片。可是心悠对幸福不敢再抱任何幻想,她再也不愿将自己的感情轻易交托出去。于是她说“如果两年之后你仍然喜欢我我便答应你的求婚”她态度坚决,也是权益之计,她不相信他可以等她两年。阿尔伯特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唯有同意!
并承诺两年后一定来找她。
尧心悠毕业后,申请到南部一个边远小镇教书。
在她离开北京的前一夜,她和端木亨见了一面,得知心悠将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工作,端木亨心里既不舍又心疼,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分别之际,他双目含泪请求心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再叮嘱她将来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告诉他。他希望能为她做点事,不管做什么,他绝不再有负于她。
第二天一早,尧心悠拎着简单的行囊孤身离开了北京。
在南方小镇生活的日子是安静而又闲适的。
心悠的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她心如止水般让人难以靠近。
日子就这样平淡缓慢的过着,一年,两年...
某天,她下课回家。抬头突然看见久已不见的阿尔伯特站在路边的杨树下等她。他依然风度翩翩,非常惹眼醒目。
“我写了许多信去你的学校,后来才知道你已经离开,失去你的消息让我心急如焚,我必须要马上找到你,所以我去了你的学校询问,通过学校的调派通知我知道了你在这里,心忧,两年了,我仍然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心悠被他感动,答应了他的求婚并随同他去了英国。
那段日子是心悠最开心最幸福的!
初到伦敦一切都感觉很新奇。他们住在圣约翰斯伍德区的一幢屋子里,有一个叫莱斯特的管家和几个工人侍候,阿尔伯特对她千依百顺,费尽心思讨她欢心,送她名贵礼物,带她去参加朋友们的舞会。心悠的美丽和热情的性格博得了他们的喜爱。
阿尔伯特经常带她去很多地方游玩。圣保罗大教堂、大英博物馆、伦敦塔桥,西敏寺,夜晚在维多利亚河岸散步,几乎走遍伦登每个角落。阿尔伯特的浪漫多情让心悠渐渐爱上了他,在一次英格兰湖区的游途中,在一间优美的小旅馆里,心悠将自己献给了他。从此他们更是形影不离,出双入对。时间长了,心悠发现阿尔伯特不再提见他父母及结婚的事,而且也减少了两人外出的时间,多半都呆在房间里,他也很少再带她见他的朋友。以前总是隔三差五便与他的朋友们玩在一起。心悠是敏锐的,种种迹象表明阿尔伯特有事瞒着她。在她追问之下,他很快将实情告诉她,在他从中国回来后,就已经在父母的安排下与一女男爵瓦奥莱特结了婚,而且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心悠听到差点晕过去,整个人呆在那儿。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今生都不能拥有完整的爱情!
“心悠,亲爱的,我是爱你的,我只爱你。我对我的妻子没有半点情意,与她结婚只是听从家人安排,我是家中长子,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你理解我相信我!”没有半分情意却可以在一起生孩子?即便是,她也不会原谅他,他欺骗了她。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面孔,今天之前他们还是亲密爱人。如今...原来她做了别人情妇仍不自知,阿尔伯特身边的朋友一定在暗地里嘲笑她。
她一下子倒在沙发上,阿尔伯特蹲在她脚边“当初向你求婚我是真诚的,原谅我,心悠,我有苦衷!”
“你既已结婚,为何还来对我纠缠,为何还向我求婚?”心悠抚着湿润的脸颊,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和妻子生活在一起两年多,她也知道我并不爱她,渐渐对我死了心,她现在有了自己的情人。亲爱的,除了婚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们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你可以一直住在这!”
“你当我是什么?你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虽然我双亲已故,但我也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女子,还知道羞耻,你处心积虑骗我来此就是想玩弄我。你这个伪君子,你毁了我一生,魔鬼,魔鬼”心悠喘着气,噼啪就是一巴掌。
阿尔伯特楞了一下,在他心目中,尧心悠一直是文文雅雅,温柔纯情的。但他并没有怪她“我没有别的情人,我只有你一个,心悠,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期骗你也是因为太爱你,我放不下你,原谅我好吗?”他向她道歉,哀求她!
心悠的心疼得几乎麻木,好好的一个女子跑来异国他乡受辱,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怪她。
“不,我不能再待下去,我不要做他的情妇!”她很快有了决定!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几小时的哄劝阿尔伯特也是又累又疲惫,便答应她说“好,我明天一早来看你,我爱你,亲爱的!”
待他离开,尧心悠马上收拾东西,才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来时的一身衣裳。她换上自己的衣服,拿上证件,等到屋里的佣人都休息了才悄悄离开。
在一个北京同乡的帮助下辗转回到中国,她知道阿尔伯特一定会到处找她,她没有回原来的小镇,而是去了离北京城极远的一个小乡村。那是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她希望暂时可以安静的生活。她的心已掏空,没有任何打算,只想忘掉过去!
命运似乎并不同情她,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真想死掉一了百了。她根本没有亲人,不知道能去哪儿,她撑着头想,她的人生道路,已经到了尽头。
但宝宝是无辜的。
她虽然恨阿尔伯特骗她,但她心里还是爱他。
“他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她心酸的想着。
她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尧心悠很快在附近的学校找到份教职工作,并在就近的村子里租了一间房子,屋主是对老年夫妻,姓赵,有一个女儿赵小燕,去年刚出嫁到隔壁村子。她住的房间就是赵小燕出嫁前住的。由于尧心忧样子漂亮气质又好,渐渐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她,平日里许多人爱来找她说话,闲聊。但尧心忧似乎并不爱被人打扰,她是孤僻的,跟别人说不上几句便不再出声,时间久了人家也不来找她了。
只有赵氏夫妇慢慢跟她熟络了
他们看心悠孤身一个女子在外,又租住在她家,对她倒也照顾。心悠感激夫妇俩对她的关心,平时没课就会帮他们做点事情,跟他们聊聊天。赵老爷子养了几箱蜜蜂采蜜,拿去集市卖,生活也是仅够维持。
老太太也曾好奇问过心悠的身世,她只说自己父母双亡,无亲无戚,每说到伤心处便眼眶泛红,赵氏夫妇见她可怜人又乖巧待她也更好了。
慢慢的尧心悠的肚子大了起来,她的孕程反应比别人都长,几个月了还会着闷呕吐,吃任何食物马上吐出来。后来她便弄些门前树上的花瓣和着蜂蜜吃,竟然不再呕吐,胃口也好了些。试过几次后,逐渐养成习惯,她便很少进食其他东西。
长期的营养不足导致她的身体变差。加上心理压力,她经常头昏发困。到后来学校的课也没办法上了,不工作就没收入,尧心悠的积蓄并不多。赵老太一家对她真的很照顾,他们从不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只是教她要注意些什么,要多吃点饭,自从心悠没有工作他们连房租也不再问她收。雪中送炭的情意让心悠感激涕零,心里想着总要报答他们的。村子里的好些人看她未婚先孕,便对她恶言相向,经常当着她的面让她难堪。
有的男子甚至调戏她...对她说难听的话...
赵老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把心一横,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也炖了拿给心忧补身。心忧感激泪流,不知道说什么好。
“傻孩子,快别哭,总哭对肚里的娃娃不好”心忧吃不了几口便吐,她甚至闻到那个味道就已经受不了。
她开始足不出户,关在房间写日记,她要将她这些年的经历全部写下来,她似乎有某种预感。
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偶尔也出去散散步。看见别人的白眼,她假装不知,低头走过去。赵氏夫妇当然知道这些情况,便经常开解她,安慰她要想开点,别伤了身子伤到孩子。
痛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心悠的腹部一天天隆起,身子变得一天比一天弱,她几乎吃不进任何东西。
临产前一夜,心悠躺在床上拉着赵老太的手说“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只有你们待我好,我心里是知道的,我在心里早已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姥爷姥姥般看待,如果我熬不过去,请将桌上的那封信照上面的地址寄出去,我的孩子,我怕自己看不到他了...”心悠噙着眼泪说。
赵氏夫妇在她床边直抹眼泪,拍着她的手说“快别瞎说,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安心养身子,会好的”心悠撑起身体,俯身说“请你们答应我,在我的朋友来之前帮我照顾我的孩子。请你们答应我,不然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好好...我们答应你,答应你就是...啊!”赵老太握着心悠的手呜呜咽咽的哭...赵老爷子在旁边唉声叹气垂着头抹着眼睛。
10月16号凌晨一点,初晨在母亲的肚子里挣扎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来到人间,而她的母亲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两年后的一天,端木亨才收到尧心悠在生前写给他的信
:世亨,一别经年,再见无期!当你看见这封信,相信我已不在人世。心悠有一事相托,我有一个孩子出世便无父无母,现被寄养在信上地址一对赵氏夫妇处,请你将那苦命的孩儿带回身边抚养,(若是女儿取名尧初晨,若是男儿取名尧煜轩)此恩此情只待来生结草衔环相报!望君勿忘昔日之承诺,将对心悠的一点心意放在我的孩子身上,心悠九泉之下亦含笑感恩。那赵氏夫妇待心悠不薄,如有机会请代为致谢。心悠另有一本日记,里面详细记载了我这些年的人世经历…
“心悠,她怎么了?”端木亨将未看完的信件揣进衣兜,抓起车匙马上飞车赶往信上说的小镇。
几经打听,他找到了心悠曾经住过的地方,一眼便看见土墙上挂着白布,上面一个大大的‘奠’字,端木亨心头一震。
一个消瘦的中年女人上前来问他“你找谁?”
“尧心悠,她在吗?”问他话的女人正是赵氏夫妇的女儿赵小燕。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跟我来。”赵小燕带他来到后山,端木亨看见一座新坟。
小燕指着远一点的一个土堆说“尧心悠就在那儿”说完仍是看着他。
端木亨心中隐隐一痛。“心悠!”他踉踉跄跄走过去,一堆已经长满青草的土堆,没有墓碑,露出的半截木头上面潦草写着“尧心悠之墓”
实在,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心悠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怎么会突然就死了?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跪倒在地,手指抚摸着‘尧心悠’几个字,眼睛泛红,过了好几分钟,才哽咽道“她...她是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赵小燕便将尧心悠死于难产的事跟他说了“我们将她的骨灰放在了这下面。我妈说心悠不喜欢跟陌生人呆在一起,这里毕竟是她住过的地方...”
“她真的死了,死了...没想到当年一别竟成永诀!”端木亨回想往事,心中顿时悲痛难禁,扑倒在坟前哀声恸哭“心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狠心,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你的,心悠!...”
他直在心悠的坟前坐了两天两夜,赵小燕几次拿食物拿水给他,他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他要守到几时?
“你是收到那封信才来的吧?”小燕终于忍不住问他
那封信...是了,孩子,心悠信上说她有个孩子!
他抹把脸,仰头问她“小孩在哪?”
“小孩之前被我的父母养着,我父亲一年前去世,母亲前两天也去了,我无力抚养那个孩子,便把她送去孤儿院了,后来整理父母遗物时发现了那封信还有一个本子。我想他们是不舍得将孩子交给你,所以才没有把信寄出去。那个本子我现在去拿给你”端木亨拿了心悠的日记便立即驱车前往小燕说的那家孤儿院。
他第一眼看见初晨心中便生怜爱之情,小小初晨因为缺乏营养长得很瘦,手长脚长,两只眼睛又圆又大,模样可爱之极。看见他却也不哭不闹,只是睁大眼睛望着他,两排长睫毛闪呀闪,端木亨心中又是一阵悲痛“晨儿,爸爸带你回家!”他跟孤儿院办妥手续,抱着小初晨再次来到心悠坟前
“心悠,我把你的女儿初晨带来看你了,我说过,决不再负你。从此她就是我的孩儿...心悠,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流落异乡,我和晨儿带你一起回家。让你与你的家人在一起。”
他办妥心悠的事。临走前,给了小燕一笔钱,当是报答赵氏夫妇当初对心悠的一番照顾!
就这样端木亨把初晨带回了家。
后来他将心悠的骨灰和她的家人葬在一起“心悠,我会遵照你的意愿去做,你安息吧!希望你从此决了孤单,决了苦难!”
半年后他们举家迁往南方,为的是让初晨在不受打扰的环境下成长。端木亨在心悠的日记本里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心悠和一个英俊的外国男子并肩而立,神态亲昵,脸上挂着相同的幸福笑容!
她在信中写道,她不希望孩子知道这一切,她的母亲曾是别人的情妇!而她是个私生子!所以直到现在端木亨也从未带她拜祭过心悠。他怕初晨问起,初晨一定会问,而他没想好该怎样开口将整件事情告诉她,要不要告诉她?他一直尊照心悠的遗愿在做。
‘他不知道初晨的父母是谁,她是他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
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