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新政也不是完全没有支持者。
例如顺天府府尹李长庚,例如管银行的陈子龙,例如立法院的顾炎武、黄宗羲等人,例如国税局的郑三俊,还有户部的毕自严,例如国土管理部的王在晋,例如北京制造局的徐光启、汤若望等人。
这些全部都是当前第二五年计划的骨干。
为什么他们会支持?
难道他们被狗皇帝的主角光环给迷惑了心智?
当然不是。
因为屁股决定脑袋的理论无处不在,立场问题。
新城新政对顺天府府尹李大人来说是一次表现的机会,做好了,是可以升为部堂高官的。
对于银行来说,就更不必说了,来一次基建,银行可以赚大钱,陈子龙的年度业绩目标是可以做的很漂亮的。
对于立法院来说,那更是立刻可以去实践他们立的《商业法》、《商税法》等等一系列新法。
什么?
户部和国税局为什么支持?
他们不是支持,他们是狂热地膜拜,就差跪舔了。
为什么?
因为特么的卖土地赚钱扩充国库收入,卖房子还能收税,这对他们完成本年度的业绩目标,简直就是开挂啊!
对毕自严和郑三俊来说,简直安心入眠的好药。
王在晋就更不必说了,国土管理部。
北京制造局出来凑什么热闹?
卧槽,新基建一旦拉起来,北京制造局的水泥是不是要卖得手软?
还有汤若望负责的钢铁总局。
这些大佬哪一个身上不是背着巨大的目标压力?
你以为做官,真的就是天天发号施令?
可能在天启朝做官可以爽歪歪。
但在张凡下面做官,就又爽又痛苦着了。
张凡愿意放权,只要你有要想法,放手去干。
但是,责任!
责任要摆在第一位!
对目标的责任,这是雷打不动的。
有压力才有动力,才有立场。
所以,并非没有支持者。
而反对派呢?
依然是以成基命等人为首的温和改革派。
这伙人就是觉得这么玩太激进了,万一扯到蛋了怎么办?
现在的矛头已经不是当初的孙承宗和宋应星等人了,而是直指李长庚和陈子龙。
当然,还有以前的边缘化人物,现在风暴中心的人物,商务部御司使:侯恂。
保守派在廷议上就公开炮轰侯恂:若是出了问题,银行负首要责任,商务部就要付次要责任!一个也别想逃!
大家现在也不是反对银行银钞政策了,而是反对目前这种银行大额度贷款给商社的做法。
用成基命的话来说就是:左手给右手钱!
皇帝明着说不印钱,实际上却在疯狂启动印钞机。
所以,这就注定了这一次的廷议,是火药味非常浓的。
成基命的袖口里掉落一根木棒,他义正言辞:大家不必紧张,我牙齿不太好,所以要随身携带牙签。
汤若望的口袋里掉落一把扳手,他非常礼貌:大家都知道我最近在改良自行车,所以随身携带扳手很正常,不必紧张。
王徵的裤带里掉落一把铁锤,他说道:你们都知道的,陛下让我研制新的蒸汽机,随身携带铁锤是表明我敬业。
……
气氛一度“融洽”。
短暂的死静后。
一向只干活不表态的刘鸿训毫不客气地说道:“1500万两下发到北京城,迎来的物价暴涨,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而陈子龙站起来,用手握住椅子的把手,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这个立意被颠倒了,1500万两下发下去后,朝廷不是要争论新政是否妥当的问题,而是要想办法充实民间的粮食、肉类、布匹、茶叶、盐等民生物资,而不是在这里一味反对银行的政策。”
“所以银行就可以为所欲为,陈子龙,你再这般下去,便是大明朝的罪人,届时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你难辞其咎!”
“这是陛下的圣意,吾等做臣子的,责任是要切实可行地保证圣意的实现,而不是如诸位这般,在这里整天只知反对这些,反对那些。”
“你大胆!你敢抨击内阁辅臣!”
“……”
中午,阳光正好。
一封从福建紧急传来的奏疏送到了崇祯的御案上。
荷兰使者来了,并且带来了荷兰最新的回应。
不过,崇祯正要看,方正化便入了乾清宫。
“奴婢参见皇爷。”
崇祯随口问道:“上午的廷议如何?”
据司礼监执笔太监方正化描述,廷议现场各方代表都表现得非常积极。
有的卷起袖子,有的扶着椅子。
从这些描述可以看出来,大明朝的官员都非常的勤奋,连开会都带着平时工作的工具。
廷议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没有结果!
如果一定要说结果,就是保守派们跳脚了,掀桌子了,内阁好几位大臣开始骂街了。
听完方正化的描述,皇帝大笑起来。
方正化一头雾水,按照皇帝的脾气,这事不是应该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继续支持新政么?
“韩爌有没有说什么?”
“回禀皇爷,韩阁老说,不能如此随意地发放贷款,得立标准,对所有的钱立标准。”
“嗯,朕知道了,这些天,多主持几场廷议,让他们多讨论讨论。”
“皇爷,奴婢愚钝,不是很明白。”
“你不明白就对了,你要是都明白了,朕还怎么在朝堂上推行新政。”
方正化脑袋上一大堆问号,越发觉得皇帝高深莫测。
青年的皇帝看着前面的地图,似有所思,淡淡道:“前方的路是不平整的,甚至有许多坑坑洼洼,有人负责驾马车,也要有人负责减速,想要马车快速平稳地行驶,你既不能打击驾车人的激情,也不能剥夺负责减速的那些人的权力。”
一个简单的比喻,让方正化内心震撼不已。
原来皇帝陛下心中早就有数了,也知道会有今天的这场廷议。
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些年,为什么皇帝陛下每次明面上说对那些阻碍新政的人决不轻饶,但朝中却始终有反对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是皇帝故意为之。
这是帝王权术的一种。
那为何在颁布新政之前,不让他们知道银行会介入进来?
肯定不能,要不然会吵翻天,吵翻天了新政颁发进度可能就会被推辞。
所以啊,生米煮成熟饭理论在很多时候都是通用的。
“这些天的廷议你都去参加一下,多议论议论。”
“是。”
方正化退下去后,崇祯才开始看周延儒送来的奏疏。
荷兰人表态了!